第18章三合一
第18章三合一
蕭渝瀾覺得要小命沒了,那道強大的力量肯定會將自己碾成粉末,於是死命地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腦子飛快地閃過自己半年沒吃到的獅子頭,以及宋雁西。
而此刻的宋雁西有種想一腳將他踹開的衝動,她快要被這蕭渝瀾勒斷氣了,但當務之急,是先將小穿山甲放出來。
不然她甩開蕭渝瀾的命都沒了。
一手緊緊抓著鐵鏈,一手掐著指,至於那背上還有個勒著她脖子的蕭渝瀾。
六芒星陣打開的那一瞬間,光芒將這深井照得明亮,小穿山甲飛快地朝那股力量迎過去,高興地叫道:“龍爺爺!”
隨著它的出現,這股力量猛地一收,變得柔和,隻是宋雁西和蕭渝瀾卻被另外一道力量往井底吸去。
不過也是這樣的混亂中,反而將背上緊緊勒著自己的蕭渝瀾甩了才出去,宋雁西一得到了自由,很快就調回了狀態,借助著井壁緩衝,反而先行到了井底。
說是井底,但確切地說,因為他們已經早過了水域,所以這裏一處幹燥的石殿,遠處有個小泉眼。
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宋雁西一腳將那掉落下來,馬上就快要砸在地麵的蕭渝瀾踢到旁邊的泉水裏。
冰涼的泉水浸洗之下,蕭渝瀾倒是一下冷靜了,立馬從泉水裏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慌張地朝四周打量而去,“這,這是什麽地方?”他們不是在井裏麽?
還沒等宋雁西開口,一個胖嘟嘟的小姑娘就出現在東邊的石門下,“這是我家。”
“你是人是鬼?”不對,這聲音挺熟悉的,蕭渝瀾有些難以置信地指著她,“你是那隻穿山甲?”想起當時她在那溫家大爺的身上時候的恐怖模樣,以及滿屋子被她撕碎的家禽血肉,不由自主又躲到宋雁西身後。
宋雁西此刻已經看清楚了這石殿中的布置,竟然是一座鎮魔殿,不由得有些吃驚地朝下麵看去:“底下是什麽魔物?”
小穿山甲疑惑?“這裏就是最底層了。”
不過她聲音才落,這殿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白胡子老頭,傴僂著垂老的身軀,拄著形狀奇怪的青銅拐杖,“想不到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有人認識鎮魔殿。”隨後看朝宋雁西,“你是劉青田的後人?”
宋雁西搖頭,“不是。不過看來傳言多有誤,都說劉青田將一條黑龍鎮壓於這井底,可是於我看來,真正要鎮壓的,該是這鎮魔殿下的東西吧?”至於這老龍,多半算是個守護者而已。
老龍聽到她的話,眯著眼睛朝她看來,隨後瞳孔猛地一縮,吃驚地看朝宋雁西,她不該出現在此刻的世界才是。
不過隨後一想,自己永世鎮守在這裏,不能出去,小塔卻不能陪自己永久被禁錮在此。
這一次是能回來,可下一次呢?倒不如讓她跟著眼前這女娃娃離開。這女娃娃主修符咒,如果有意將小塔煉化,是不可能冒險送她回來的。
而且她認識這鎮魔殿,年紀輕輕,天賦又如此驚人,的確是個不錯的好選擇。
當然,讓老龍下定決心送小塔走,還是因為這鎮魔殿也撐不了多久了,他答應過劉青田,不會讓下麵的東西上來,可是以自己的能力,想要獨自封印這東西不可能,除非將自己獻祭。
所以無論如何,小塔都要送走。
“女娃娃,你過來。”他朝宋雁西道。
蕭渝瀾顧不上自己還濕漉漉的手,抓住宋雁西,“別去。”
“沒事。”底下是什麽東西,她感覺不到,但如果真出來,對於這個世界必然是天大的災難,所以對守在這裏多年的老龍,其實有些敬佩的。
何況老龍要殺自己,用不著等到現在。
所以她上前去了。
蕭渝瀾有些緊張,不知道老龍將宋雁西喊去說什麽,又不敢上前去,隻得焦急地踱來踱去的。
好在沒一會兒,宋雁西就回來了,蹲下身朝幻化成人形的小塔問道:“你喜歡外麵,那以後跟我生活在外麵,怎麽樣?”
“好啊!”小塔到底是孩子,沒想那麽多,隻想著出去玩,宋雁西又厲害,肯定能保護自己,就不用擔心再遇到危險了。
見她答應,宋雁西也朝老龍告辭,小塔也跟老龍道別。
這一次老龍幫忙,眨眼間他們便離開深井,出現在了鎖龍井邊。
蕭渝瀾看著小塔雖然是人形,但是留給自己的心理陰影依舊還在,不敢靠她太近。
遠處在車裏等得焦急的青白道長見他們終於出來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那蕭渝瀾跟著宋雁西下去後,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來,要是蕭渝瀾出了什麽問題,自己怎麽給蕭家交代?
所以這段時間過得相當煎熬。
但是看到這平白無故多出來的小女孩,也是一臉的防備,一把將徒弟拉到自己身後,小聲問:“她是哪個?”
蕭渝瀾想起下麵的大起大落,覺得自己需要些時間來消化,“師父你不會想知道的。”然後先上車去,他得先先冷靜冷靜。
青白道長自然不願意放棄,繼續追問宋雁西,很快蕭渝瀾就如願聽到青白道長的驚叫聲,然後看著他連滾帶爬狼狽地爬上車來,“徒弟,咱們快走!”
看到師父這樣,蕭渝瀾心裏舒服了些,不過再看乖巧地跟著宋雁西身後的小胖妞,好像也沒多可怕。
這時候宋雁西正讓小塔朝著鎖龍井磕頭。
小塔不懂為什麽要磕頭,反正走的時候龍爺爺喊她聽宋雁西的話,所以現在宋雁西喊她磕頭,她就磕頭。
宋雁西能感覺得到,那鎮魔殿撐不了多久了,所以當老龍將小塔交托給自己的時候,就能預感到老龍是什麽打算。
隻是她並沒有能力修複這鎮魔殿,自然也救不了老龍。
又或許,獻祭就是老龍最後的歸宿,即便是他活著,他也一步不得離開這鎖龍井。
不知道這是什麽宿命,但絕對不是小塔的宿命。
她就這樣將小塔帶回了家。
陶陶一直跟門房胡大爺一起守著,見她回來了終於鬆了一口氣,隻是探出頭看到送她回來的不是賀家的汽車,有些好奇。
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因為所有的目光都被小塔給吸引了過去。
路上宋雁西已經給小塔體內打了禁製,不會讓人發現她是妖。
當時小塔鑽進溫長生的體內,正是當時貪玩偷偷上來,在早市裏遇到一個職業的獵妖人,所以一時嚇得慌了神,靈魂出體,逃進了溫家大爺的身體,然後就不知道如何出來。
下麵的老龍雖擔心她,無奈一刻也不能離開那鎮魔殿。
關於小塔的身世,也有些可憐,三百多年前她母親被獵妖人所殺,將剛出生的她拋入鎖龍井,老龍便收養她作伴,當做孫女一般來養著。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小塔會龍吟。
正是因為她是老龍養大的,也學了龍的特性。
宋雁西將小塔安排在自己房間隔壁,畢竟這小塔還不知道怎麽偽裝成一個人,所以為了以防出現紕漏,自己盯著好些。
但是宋雁西明顯給忽略了,她在溫大爺的身體裏待了好一陣子呢!生活完全可以智力,還會有模有樣地翻書看。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回來沒多久宋雁西便休息了。
她這裏倒是辦了一件事情,還得了個好眠,章家這邊卻是不大好。
白天的時候那些個債主和趁火打劫,也隻是將宅子裏能搬能拿的罷了,到了晚上的時候,又來了一夥人。
章老爺一看那幫人就心虛,原來他還欠了這些人一大筆錢,如今家裏死活拿不出來,那些人便將宅子占了,他們是連夜被趕出來的。
章亦白不服氣,覺得這些人落井下石,跟著爭辯了幾句,但是那些人怎麽可能跟他文縐縐地咬文嚼字道理呢?不但把吃軟飯的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將他打了一頓。
幸好章太太和章慧心衝過去,那些人不打女人,才逃了一命。
隻是這大半夜的,能去哪了?於是便隻能帶著一家老小去了麗華報社附近那胡同裏與徐可真的愛巢。
但沒想到他們鬧出了這等醜聞,房東不願意把房子租給他了,如今門鎖都換了,進不去。
旅館也沒錢,所以最後他將身上唯一體麵的東西,一隻懷表給當了,去電話局給朋友打電話。
打了七八個電話,有的沒接,有的說是有事情忙。
好在最後總算來了一個朋友聶榮仆。
他和章亦白是同年的,從前在私塾裏一起讀過書,後來章亦白去了新式的學校,他則因為家境貧困的緣故,早早出來討生活,如今供妹妹在女子中學讀書。
他趕來時,看到章亦白額頭上綁著綁帶,急得不行,“怎麽回事?要不要上醫院去?”
章亦白還沒開口,章老爺的姨太太高秀貞就抱怨,“現在哪裏還有錢去醫院?”主要她還以為章亦白能喊來什麽朋友,眼下看著是個一窮二白的,心裏就更鬱悶了,沒了好臉色。
叫聶榮仆好生尷尬,因為他也沒什麽錢,便轉過話題,“先去我家裏歇一夜,明天在想法子。”反正他不信,自己從小認識的章亦白,絕對不是報紙上所寫的那樣。
沒了錢,不要說是汽車,就是人力車也坐不起,隻能徒步走去。
偏偏聶榮仆家住得也偏僻,等到的時候大家已經精疲力盡了。
不過這樣也沒工夫去抱怨這居住環境,男女分別在兩間房,沾了床鋪就睡。
哪個能想得到,昨日還是天堂,今天便是泥澤呢?
隻是章亦白怎麽也睡不著,等大家都睡下後,他拿起皺巴巴的外套走到外麵,這裏有個小小的天井,薄薄的月光正好灑了進來,他坐在台階上,從口袋裏摸出那已經斷掉了香煙,還是給點燃了。
猛地吸了兩口,他冷靜了下來,開始擔心起徐可真,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現在不但不能保護她,還叫她受輿論攻擊,心裏很是愧疚。
忽然,這時候聽到開門聲,隻見最邊上的房間裏出來一個姑娘。
是聶榮仆的妹妹聶容華。
他慌忙想要將剛吸了兩口的香煙掐掉,才發現這斷了一截的香煙早已經燃到了盡頭。一股頹廢油然而生,潦倒無神地朝身後的花壇上靠去,淒涼道:“你一定想不到,我是這樣的人吧?”
聶榮華衣裳穿得很整齊,顯然不是起夜。
她很理所當然地在章亦白身邊坐下來,一臉崇拜認真地看著章亦白,一字一頓清楚地說道:“不管外麵的人怎麽看待亦白哥,但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最好的最善良的。”
月光下,年輕姑娘的雙眸像是有著一種奇怪的魔力一般,讓上一刻還頹廢不已的章亦白忽然覺得又充滿了活力,重新有了精神,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榮華你說得對,我不該就這樣被這些莫須有的輿論所打倒。”
聶榮華微微一笑,“嗯,亦白哥你放心,我的很多同學都不相信報紙上的那些話,本來那些報紙上報道的,也沒有幾件是真的,而且你知道麽?我們幾個同學最近打算自己組建一個報社,但是找不到主編,不如亦白哥你來做我們的主編吧?”
“辦報紙?這不是鬧著玩的,不但要花很多精力,還要許多金錢。”不是憑著一腔熱血就能辦起來的,但是章亦白現在沒了錢,不然他很樂意做這個主編。
沒想到聶榮華絲毫不擔心這個問題,“我有同學她家條件不錯,而且她家裏也十分讚成她一邊上學,一邊做些事情的。最重要的是,她也很喜歡亦白哥你的文字。”
章亦白真才實學是有的,樣貌也算是出眾,氣質溫文儒雅,也符合文人該有的氣質,而且他寫的小情詩很是得女學生們的心,在那學校裏,他有著一大批完全意想不到的粉絲。
現在聽到錢的問題解決了,他立即就點頭答應,“好。”他不能就這樣被宋雁西打到,即便是他嘔心瀝血寫下的那些小說不能發出去,但是自己也要重新拿起筆,以文學的方式讓大家重新真正地認識自己。
不但是有了平台可以重新提筆,而且還能有收入,這一下將章亦白所有的困境都給暫時解決了。他有些激動地不受控製,一把握住聶榮華的手由衷感謝,“謝謝你榮華。”
月光下,聶榮華羞紅著臉微微垂下頭,沒有將那厚實又有力的大掌裏緊握著的手抽出來,“亦白哥不用謝,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去見同學們。”
章亦白倒是想立即將這件事情落實,他現在就需要一個能發表自己真實想法的平台,但是那些資本家如今都見風使舵,不再給他任何機會。
雖然也可以去金陵,但男子漢大丈夫,哪裏摔倒哪裏爬起來。
可爸媽還有二娘姐姐弟弟怎麽安排?他回頭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
聶榮華很擔心他去金陵,跟那個姓徐的在一起,心想如果不是那個徐可真,亦白哥現在怎麽會被害成這樣?但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隻連忙道:“沒有關係的,我家裏反正也有兩間空房,伯父伯母他們可以先住在這裏。”
章亦白其實很感謝聶榮華,她看起來那樣天真,那樣熱情,他都不忍心告訴她:父親母親在這樣的環境是住不了的。
母親在外麵還存了些錢,明天去取出來,先找一個像樣的地方住下。
於是便道:“也好,我明天和你去一趟。”取錢的事情,讓大姐去辦。
兩人對月暢談,期間聶榮仆起來發現了,但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最是知道妹妹心裏想什麽。
在榮華的房間裏,貼滿了關於章亦白的一切。
所以他不忍心去將他們倆打斷,而且想著從前的章家是高不可攀,章亦白也有妻室,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大家是平等的,章亦白也沒了妻子。
所以即便是知道夜深年輕男女不該這樣促膝長談,但出於對妹妹的私心,他還是允了。
章亦白並沒有發現聶榮仆起來過,他和聶榮華聊得很投機,甚至有些後悔,從前沒有多與她聊天。
殊不知,他覺得投機,那是聶榮華心悅他,一直在聊他感興趣的話題。
不知道什麽時候,兩人才去休息的。
第二天聶榮華一早就來找她,年輕姑娘就是好,熬了一夜看起來仍舊是精神抖擻的。
章亦白不好拒絕,將存票交給章慧心,讓章慧心出去取錢。
但章慧心害怕出去遇到熟人,不曉得還要怎麽被嘲諷呢。
她不願意,就讓高秀貞去。
高秀貞推脫了一回,說是也怕遇到熟人,問起家裏的事情難為情。
但她一個姨娘,跟半個下人沒區別的,大小姐的話,不敢不聽,便牽著小兒子章仁美一起去了。
可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等著下午章亦白和聶榮華的同學們商議好了一切,準備過兩天就開辦報社,自己任職主編。
回來見大家還在這裏,便問:“怎麽沒有出去找房子?”
這才曉得章慧心將票據給了高秀貞,高秀貞又把小弟章仁美帶著出去,到現在沒回來。
他一下慌了,莫不是拿著錢跑了吧?
少不得責備起章慧心。
隻是現在為時已晚,便祈禱高秀貞可能出了什麽問題,所以沒趕回來罷了。
可是很快天便黑了。
高秀貞仍舊沒回來,聶榮仆又去銀行問,說是早上就已經有人將錢取走了。
這便落實了高秀貞捐錢逃跑的事情,更何況她將兒子都一起帶走了。
她倒是還有個女兒,章安娜,可今年二月才去了法國留學。
章亦白隻覺得腦袋都要炸開了,本來以為生活立馬就能回歸正軌的,沒想到偏偏出了問題,少不得去責備章慧心,章慧心又怪他。
大家相互指責,罵罵咧咧又過了兩天。
好在章亦白還有聶榮華這朵解語花,生活也不至於過得太糟糕。
而就這幾天裏,溫家大少爺也逐漸恢複了正常,小塔撞進他身體裏,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而他的容貌,和身體狀況,也就停留在了小塔撞進他身體裏的那個時間段。
如今賀太太看著年輕得跟弟弟一般的大哥,心裏最是高興,又見大哥基本已經恢複了正常,便和溫太太商量,“這一次是要十分感謝宋小姐的,正好馬上要重陽了,要不趕在重陽節之前請她來家裏吃頓飯。”
溫太太家裏這些年間,來來回回進門作法的大師,抓著一把頭發都數不過來,可真正藥到病除的,還隻有這年輕的宋雁西。
往後還不曉得能遇到什麽呢,總來往反正是好的,便答應了,讓女兒親自幫忙上門去請。
宋雁西這幾天裏,忙著整理嫁妝,意外發現有不少道門秘法。
不過說起來也不算是十分意外,畢竟她爸爸在的時候,就十分喜歡追求這些東西。
從前是不識貨,現在曉得了,自然是要好生珍藏,而且這一次鬧離婚,也將自己的財富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不排除有那些膽子大動了歪心思。
所以便叮囑著小塔,“往後你在我身邊,也不要你做什麽,你幫忙看著不要讓壞人進來就行。”
這算什麽事情?小塔舔著糖葫蘆,答應得爽快。
聽到賀太太請宋雁西去溫家做客,一臉懷念,偷偷扯著宋雁西的袖子,小聲說:“溫家廚娘做的四喜丸子可好吃了。”
賀太太看著這個忽然從桌子底下冒出來的小姑娘,胖乎乎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十分喜歡,“這是?”
宋雁西隨口道:“那天回家時在路邊撿的,沒爹沒娘,遇著就是緣分,給帶回來了。”
“可憐的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快到阿姨這裏來。”賀太太見小塔穿著上好的衣裳,宋雁西還允許她待客時闖進廳裏來,便曉得宋雁西沒有將她做丫鬟看,於是也多了幾分看重,伸手拉她到身邊。
小塔不怕生,又或者說她對賀太太很熟了,畢竟賀太太這十幾年裏,經常回家看她大哥。
宋雁西本來還擔心出現什麽岔子的,但見小塔表現良好,聲音又已經改變,賀太太也邀請了小塔一起去,便允了。
如此,宋雁西便領著她去溫家做客。
一切都很順利,溫家人也很熱情,尤其是之前被小塔害得死去活來的溫長生,似乎對小塔很是喜歡,給她夾菜添飯,比給他侄女賀英男還要頻繁。
直至吃完飯回去的時候,溫長生追了出來,將宋雁西請到一旁,說是要親自感謝宋雁西的救命之恩。
宋雁西覺得他太客氣了,剛想說不必如此,沒想到溫長生的目光卻看朝已經坐上賀家汽車,等著宋雁西的小塔,“希望宋小姐對她好一些。”
宋雁西目露驚訝,但看溫長生,除了身體是當初的年輕模樣之外,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正當疑惑,就聽到溫長生解釋著:“她在我身體裏那麽久,有時候是我,有時候是她,她知道我所愛,我知曉她的過往。”他說到這裏,眼裏露出些心疼與憐憫,“那時候我們彼此感受對方的痛苦與幸福。我還聽說有獵妖人,倘若遇到了,宋小姐可是能護得住她?”
宋雁西上一秒還感動於溫長生的這番話,下一秒就有些不高興了,心說他看不起誰?獵妖人那點伎倆在自己眼裏算什麽?但嘴裏卻問:“如果我護不住,溫先生當如何?”
那溫長生想都沒想,“那我就帶她去深山老林,避開這俗世紛爭,避開這人間煙火。”
“那倒不必,夜深了,溫先生身體不好,回了吧。”宋雁西有些覺得這溫長生是為了小塔好,但是感覺太奇怪了。
回去後便問小塔,“那溫長生怎麽樣?”
“他是個大好人,有時候是他,但是他曉得我喜歡吃糖,就去吃糖。”可說到這裏,小塔又有些生氣,“可那時候是他吃,我又沒吃到,我白白看著他吃,氣死我了。”
好吧,這是個小孩,十分確定了。
但是宋雁西懷疑溫長生那邊隻怕沒這樣覺得,畢竟兩人也算是共用一個身體朝夕相處。
指不定溫長生對小塔的感情就發生了變化呢?
這太危險了,以後還是少讓小塔與那溫長生見麵。
翌日一早,宋雁西才起,陶陶就來找,“那天在章家門口幫咱們的那位蕭先生來了,說是有麒麟鼎的消息。”
陶陶滿心盼著早些能回上海,但是小姐肯定要先將流出去的東西找回來才可能去上海,因此聽到有這些東西的消息,最是高興。
蕭渝瀾是蕭總理的小兒子,人脈自然是廣,他能打聽到麒麟鼎的消息,也不是什麽難辦的事情。“請他到花廳等我。”
陶陶應聲高興去了。
隻是等宋雁西到花廳的時候,沒見著陶陶,就看到蕭渝瀾這位堂堂七尺男兒楚楚可憐地縮在茶幾下麵,瑟瑟發抖。
蕭渝瀾見到宋雁西,猶如見到救星一般,連忙從茶幾下麵鑽出來,“宋小姐,你看她!”
他委屈得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小孩,氣急敗壞地指著門後的小塔朝宋雁西告狀。
宋雁西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隻見小塔手裏揪著一個小娃兒的辮子,小孩兒渾身都濕漉漉的,難怪自己剛進來,就覺得不對勁。
“哪裏逮來的?我不是說讓你別出去麽?”宋雁西示意她把手裏的小水鬼給放了。人有人的橋,鬼有鬼的路,隻要不越界,相互不幹擾,各自當對方不存在。
“就在咱家門口的河裏。”小塔說道,然後得意洋洋地給宋雁西說,“我才沒有出門,我是打洞過去的。”
幾乎是她話才說完,就聽到胡大娘喊,“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快拿鏟子過來,這裏怎麽冒水了?”
宋雁西聽到這話,惡狠狠地瞪了小塔一眼,“去填上,別叫他們察覺。”
蕭渝瀾聽到,滿臉的幸災樂禍,見小塔和小水鬼都走了,這才擺出一臉認真的表情,遞給宋雁西一張帖子,“重陽節那天晚上,明月飯店有場圈裏的拍賣會,但是我看到拍賣物後,發現這件是你的。”
明月飯店背後的東家,聽說從前宮裏的人都敬著著幾分呢!他們飯店有規矩,不問一切貨物來路,更不會對外透露賣家身份。
所以那明月飯店裏,幾乎是隔三差五就來一場拍賣,也是大名鼎鼎的銷黑窟。
宋雁西才不管那明月飯店的東家怎麽惹不起,“我的東西,還要我去花錢取回來?”
蕭渝瀾連忙道:“我拍,宋小姐跟我去看看就好。”
“你的錢難道不是錢?”宋雁西挑眉,不過等她看到了麒麟鼎,自然能找到誰是賣家。
蕭渝瀾有些發愁,“那要怎麽辦?”這不行那不行。
“先去看看,把你師父帶上。”在這個圈子裏,蕭渝瀾是個新人,自己是個透明人,還是將青白老道喊去靠譜些。
她敢保證,那晚上在溫家的事情,去的各路‘大佬’都會三緘其口,不會對外提起當天晚上的事情。
畢竟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體麵的事情,在一個年輕姑娘麵前丟了臉麵。
而且賀先生也隱晦和自己提了一回。
宋雁西又不在乎名聲,也不需要有人供養,那天的事情不傳出去正好呢!
蕭渝瀾心想帶那糟老頭幹什麽?不過也不敢質疑宋雁西的話,隻是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最近新辦了一家報社,你知道麽?是牛大頭的千金牛雪珠出錢辦的。”
宋雁西對這些不感興趣,不過也曉得蕭渝瀾沒那麽無聊,跟自己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莫不是和章亦白有什麽關係?
果不其然,隻蕭渝瀾說道:“雇了章亦白做主編呢!裏麵都是些學生和這北平政圈裏的一幫官二代,他們要搞什麽靈異版塊。”
宋雁西明白了,“所以他們也要去明月飯店?”
蕭渝瀾點了點頭,遺憾道:“我已經想辦法阻止了,但他們已經拿到帖子。”一麵拿起帖子,翻著後麵明月飯店的所有拍品,裏麵有一台相機,“他們要拍的就是這台相機,聽說這記者去了著名的鬼村,拍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回來就離奇死了。”
宋雁西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相機,“學生在學校裏都學什麽?不是該相信科學麽?”
從前蕭渝瀾也想相信科學的,可是到北平後經曆的第一件事情就顛覆了自己的世界觀。
剛進青雲觀第一晚上,他的腦袋裏就多了那位祖師爺的聲音,隔三差五使喚自己幹這做那。
還有小塔,以及剛才看到的小水鬼。
不過現在想起來,那小水鬼怪眼熟的,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呢!他正想著,就聽到宋雁西問:“後天你來接我?”
“那是自然。”不然今天自己來這一趟為的是什麽?蕭渝瀾說著,一麵偷偷看端坐著垂頭品茶的宋雁西,越看越好看,心又有些不受控製開始飛速跳動起來。
生怕宋雁西抬起頭來看到自己的窘迫,便連忙放下手裏的茶,“那,那我後天來接你,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宋雁西回話,拔腿就跑了。
宋雁西還以為是小塔回來了,又將他嚇著,不過進來的不是小塔,而是陶陶,手裏還端著些點心,嘴裏正念叨著:“好端端的,不知道牆根底下怎麽就漏水了。”抬頭看到廳裏就宋雁西一個人,有些疑惑:“咦,那蕭先生這麽快就走了麽?”
“興許有什麽急事。”宋雁西回道。
陶陶將點心放下,轉頭朝宋雁西問,“那小姐今天要出門麽?”前頭說了重陽節前抽空回宋家一趟。
宋太太即便不接受離婚了的宋雁西,但出於禮節,宋雁西也要回去一趟,最重要的是昨天下午宋德仁讓人送了消息,說是三姐宋玉芝回來了。
宋玉芝這個姐姐,算是除了爸爸和祖父之外,對自己最好的一個人了。
那時候蘇家還沒遷回徽州,宋玉芝也時常回娘家來,每次都能給她這個小妹妹帶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回來。
然後每次都會被嚴厲又古板的宋太太訓斥,送說把自己慣壞了。
宋雁西想著後天就重陽節,要去參加這明月飯店的拍賣會,明天肯定要做些準備的,所以就決定今天去。
把堵好洞口的小塔喊回來,先訓斥了一頓,不許她再隨意變回真身,不許隨便打洞,不許出這院子半步,不許……
反正好多個不許,聽得小塔兩眼迷糊,“這麽多我也記不住,那我睡覺等你回來好不好?”
“也行!”宋雁西覺得自己不能對小塔有太高的要求。
又叮囑她,一定不許人靠近這院子。
小塔答應得好好的,但宋雁西沒出門,她就先睡著了。
宋雁西氣得顧不上今天自己這美美的形象,翻了個白眼,把胡大娘喊來,“給我看著院子。”
胡大娘連連稱是,宋雁西走後就真在院子四周轉來轉去的,幾次想要進去,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小塔在裏麵呢!
宋雁西是坐著黃包車回的家,路上買了宋太太喜歡的糕點,等她到宋家大門的時候,宋德仁已經守在這裏了。
見了她連忙討好地迎上來,滿口歉意:“四姐,我本來一直瞞著媽的,可今兒下麵那些嘴碎的在家裏偷偷說你離婚的事情,叫媽曉得了,這會兒正大發雷霆呢!”
宋雁西並不在意,“紙包不住火,無妨。”
可宋德仁又把她攔住了,小聲說道:“三姐在蘇家情況不大好,這次是被趕回來的。”
“嗯?”趕回來的?“緣由。”宋雁西問得簡潔。
宋德仁覺得這不好說出口,更好能當街說,隻將她拉進門房裏,小聲說道:“蘇家二少爺這些年一直不娶親,蘇家把這個事情怪到三姐的身上來,說是三姐那啥那啥,蘇家二少爺才因為她不願意結婚。”
“那啥是那啥?清楚一點。”剛才不讓自己進來,現在又拉著自己進來。
“就是勾引啊!”宋德仁急了,這三姐怎麽總一副不食人間火的樣子,不過說歸說,她這樣子看去就跟那不食人間火的仙女一樣。
宋雁西聽到這話,那依照她媽媽的脾氣,現在三姐隻怕她也不會留在家裏了吧?於是有些擔心性格溫軟的宋玉芝:“三姐呢?”
“一早就去旅館了。”宋德仁說道。
宋雁西聽到這話,當即問了地址,從陶陶手裏接過給宋太太買的糕點,往宋德仁懷裏一塞,便轉身離開。
自不必多說,是去旅館找宋玉芝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宋玉芝從徽州蘇家回來,她勾引小叔子的事情卻已經從徽商圈子裏傳開了。
牛雪珠今天請章亦白和聶榮華吃西餐,牛雪珠半路遇到朋友先離開了,他們倆現在吃完才出來,在路邊攔車的時候,剛好聽到有徽州人再說這事兒。
在徽州,蘇家是望族。
族裏出了好幾個禦醫,蘇家商行又把好幾味藥材給壟斷了,恰逢著現在的世道,別人生意不好做,偏他們這生意越來越好。
可越是這樣的人家,最是講究封建那一套,當年蘇家大少爺死後,嫁過去的才沒多久的宋玉芝就被迫留在了蘇家,給蘇大少爺守節。
這一轉眼都十幾年了,現在蘇家留洋歸來的二少爺不結婚,又總將她這個做嫂嫂的放在最前麵,便滋生了這些流言蜚語。
宋玉芝那樣軟弱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住這樣的侮辱,女兒又留洋了,無人可傾,縱然是那位小叔子願意敞開心扉,接受她的所有,但她此刻正是害怕不已,避之不及,便隻能回娘家來。
雖然也曉得回娘家,讓宋太太知道了是什麽結局,但始終想來碰一碰運氣。
而現在章亦白和聶榮華聽到這些話後,一副理所當然宋家養出來的女兒本就該這樣,沒什麽可意外的。
先有那大小姐跟人私奔,十幾年來杳無音信,現在又有二女兒不安分,勾引自己的小叔子。
至於小女兒,不是跟賀先生搭上關係了麽?聶榮華想了想,鼓著勇氣跟章亦白建議道:“亦白哥,其實你完全可以將她的醜事都說出來,雖然你們從前是夫妻,可她不仁不義在先,你還顧及什麽舊情呢?”
聶榮華口裏的‘她’,正是宋雁西。
章亦白早就寫過了,隻是他的稿子被人騙了,這種丟臉的事情他是斷然不敢在滿臉崇拜自己的聶榮華麵前說的,隻敷衍道:“再說吧。”而且昨天才聽說徐可真已經跟包虞伯回金陵去了,她走的時候都沒和自己打一聲招呼,難道他們之間的愛情就那樣脆弱,經不起一點風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