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楚丹
第172章楚丹
估計是一個人在那裏待得太久了,看到這樣的活潑之物,總是覺得心生喜歡。
順道在她頭上擼了兩把,才有些戀戀不舍地鬆開手。
小塔一得了自由,馬上朝宋雁西狂奔而去,跳到椅子上,和宋雁西擠在一起,大半個身子都依偎在她懷中,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嘀咕道:“姐姐,這人有病。”
眼前這個妄有沒有毛病暫時不說,但鏡無雙指定是有毛病的,小塔讓鍾秀英給她打開封印化形成如今這副樣子,要是沒有鏡無雙的推波助瀾,宋雁西肯定是不信的。
看了看她這有些毛茸茸的腦袋,伸手也忍不住薅了一把,果然不管是什麽幼崽,都可可愛愛,即便是上古凶獸饕餮的幼崽,也逃脫不了可愛萌。
小塔似乎也覺得挺舒服的,蹭了兩下,“我還是覺得好餓。”
宋雁西深深歎了口氣,還沒開口,那妄忽然渾身氣勢逼人,嚇得鍾韶雙腿發顫,好像下一瞬就要跪下來一般。
“去,給她準備食物,越多越好。”
準備食物而已,隻要不要他們的命,什麽都好說。
於是鍾韶如臨大赦一般,連忙退下。
院子外麵,不少人都心驚膽顫地等著,看著鍾韶從裏麵出來,試圖從他口中探尋出些有效消息。
所以立即猶如蜂擁一般湧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鍾韶在裏麵也就待了那麽點時間,什麽都沒聽到,唯一聽到的一句就是剛才妄的那句命令,也就誰的問題都沒回答,“尊者讓給那小饕餮準備吃的。”
眾人一聽,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怠慢。
隨著他們這一哄而散,都去給小塔準備吃的,這院子裏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妄就像是有兩個人格一般,在那鍾韶等人的麵前,猶如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般,而如今又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郎,竟然還幼稚地吹著那蹩腳的口哨,把小塔當做小狗小貓逗弄著。
氣得小塔衝他張牙舞爪。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興奮,顯然是把小塔這個憤怒的行為當成了和他的互動。
宋雁西作為旁觀者來看著,隻覺得幼稚至極,又怕他在繼續如此,真把小塔惹怒了,還要自己來哄,隻得幹咳一聲,將妄的興趣給打斷,“你不妨與我說一說,這鍾宋兩家的祖先,當初到底怎麽得罪你了?”
非得要讓兩家的族人世代在這深山裏陪他。
宋雁西甚至懷疑,莫非泰山府君也認識這妄,所以當時將大哥帶走的時候,壓根就沒管自己待在這鍾家村附近。
然而還沒等她把這猜測的話問出口,就見妄一臉疑惑,“誰說這兩家人得罪我了?”他也不是那種小氣之人。
宋雁西聽到這話,見他表情也不像是開玩笑的,不由得也是滿心詫異,“既如此,那為何要鍾宋兩家的人在這裏?”而且不是說,這鍾宋兩家的人去黃河的時候惹怒了他,才遭他報複,不得已方找門派協調,達成了這個協議,兩家輪流在這裏待著。
妄則是一臉恍然大悟,“不是啊,是他們師父從我這裏拿走了菱花鏡,以求長生,作為答謝,他給我兩個弟子的家族,讓他們來陪我啊。”其實也不算陪,不同的空間裏待著,相互不影響,自己也不過是借著他們的這點人間煙火氣,煉煉法器而已。
“菱花鏡?”小塔記得,這不是宋叔叔留給姐姐的嫁妝之一麽?不過後來輾轉到了扶桑人的手裏,扶桑人們發現了鏡子裏的靈,然後利用其在上海設下的交流會,對付慘叫交流會的玄門中人。
所以是那麵菱花鏡麽?
“你們見過這鏡子?”這菱花鏡是他煉製出來的攻擊法器,但是因為過程中出了點問題,那時候他也沒有固定的居所,所吸收人間煙火氣,又怕打亂人界秩序,所以四處打遊擊,以至於這菱花鏡出了些問題,從攻擊法器變成了可以輔助凡人長生法器。
然後被當時的鍾宋兩家先祖的師父看上。
宋雁西則將這菱花鏡之事與他道了個清楚。但仍舊好奇,“鏡子裏的確有一個靈,但與長生並無任何關聯。”
妄卻是不知道鏡子裏養出靈,“這菱花鏡從我手中出去的時候,的確有長生之效,不過僅僅對於凡人罷了。不過那楚丹在法器煉製上,也頗有些建樹,也許是他後來給重新煉製了。”
畢竟那對於凡人的長生之效,隻是對一個人有用,而且也隻有一次機會罷了,到底能不能讓擁有者與天地同壽,他不清楚,但是用過之後,就是一麵普通鏡子。
所以妄猜想,可能是楚丹重新將這菱花鏡給煉製了,才有了後來宋雁西所說的效果。
一麵又與宋雁西和小塔細說,當時他在黃河地下,煉製一枚戒指,這楚丹誤入此地,看上了那鏡子,所以他便提出了交換條件。
楚丹說考慮,沒過多久就來了兩個年輕人,也闖入了禁地中,當時他忙著法器煉製,壓根就沒多管。
然而沒想到忽然楚丹又上門來,願意用他那兩個弟子和他們的族人作為交換條件。
“他提出這個交換條件的時候,我挺詫異的,因為我煉製法器,最缺的便是這人間煙火氣,我卻又不能隨意攝取,所以當時我就很好奇,他如何發現我所缺之物,就是這人間煙火氣。”
所以這楚丹不是個普通人,但也不個好人,竟然用自己的弟子的族人來做交換條件。
小塔一向對於這種不平事,總是代入受害者的角色裏,當即就一聲吼,“此人太過份了,東西是他的,他為什麽要拿別人的族人來換?”一麵又迫不及待地問:“後來呢?”
妄怎麽知道?“後來他就把這兩個弟子的畫了押的契約交給我,我就把菱花鏡給了他。”但是沒想到這兩個弟子久久沒來赴約,他就按照規矩敲打一下他們。
這也就是為什麽那鍾宋兩位弟子從黃河出來後,家中族人就接二連三出事。
因為那個時候他們的師父楚丹已經將他們畫了押的契約給了妄。
“好個歹毒之人,那這楚丹如今可還活著?”宋雁西,既然這菱花鏡都被他重新煉製了,而且又看出了妄的身份是三界之外,隻怕此人還真活在當下。
妄搖著頭,“鍾宋兩家的人按照約定來此後,我就繼續閉關,沒怎麽管這些事情了。”中途也就出去了幾次,都是找謝蘭舟他們,自然沒去管這無關緊要的楚丹。
所以合著就是這鍾宋兩家的祖先,這兩個倒黴蛋被自己的師父楚丹給賣了還渾然不知,以為是他們自己惹了楚丹,卻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師父提前設計好的。
而這其實漏洞很多,如果兩人不是十分信任這楚丹的話,其實很容易就能察覺出來不對勁之處了。
隻是可惜了,這兩人一看就是老實巴交,把師父做再生父母之人,自然是不可能去懷疑楚丹。
更要命的是,鍾宋兩家的後人皆不知,全都被蒙在鼓裏。
“契約呢?”宋雁西開口問,主要是宋家沒人了,就她和身體不大好的三姐了宋玉芝了。
這妄倒是很爽快,一抬手,掌心裏便浮出兩塊玉簡,直接遞給宋雁西,“我其實已經有幾百年不煉法器了,留著他們也沒用。”
“多謝。”宋雁西沒有將這玉簡給直接毀掉,她得讓鍾家的人知道,他們被困在這裏不能出去,宋家固然有錯,失約未來此替換他們,但這錯在是排在後麵,而欠了鍾家的,應該是這才楚丹才對。
如果沒有楚丹的這些所作所為,也就沒有宋家後來的失約。
正好這個時候,鍾韶在外心驚膽顫地敲著門,是給小塔準備的食物好了。
小塔立即從椅子上跳下來,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宋雁西也起身,“我先與鍾家人說明此事。”
但妄也跟著站起來,“我先回去了,有事讓蘭舟叫我便好。”一個人待在那裏,雖然是有些無聊,但是這人間的味道,他仍舊是不喜歡。
宋雁西想了想,他既然不知道楚丹在何處,是否活著,那自己也沒有什麽要問的了,點了點頭,再次朝他道謝,把這契約書歸還之事。
鍾韶他們似乎能感應到這妄離開了,所以看到宋雁西從中出來,長長鬆了一口氣,如今更不敢怠慢宋雁西,“那尊者?”可是走了?
“走了,你既然是鍾家族長,那你可曉得,楚丹是何人?”宋雁西隨口問著,原本是沒有指望他能知曉的。
卻沒想到鍾韶露出一臉驚訝,“宋姑娘也知道楚師祖?”既然知道楚丹,那為什麽說不知道宋家來替換鍾家之事?他這一刻是懷疑宋雁西的。
但礙於宋雁西強悍的實力,沒有把話直接說出口。
“我剛聽妄說的。”宋雁西說著,將屬於鍾家那份契約書遞給他,“當初這位楚丹看中了他手中一件可獲長生之力的法器,知曉妄煉製法器所需人間煙火氣,所以把兩位弟子以及他們的族人,作為交換籌碼,這是當時的契約書,你收著或是毀掉,皆可。”
這幾句話不算長,可是每一句每一字,落入鍾韶的耳裏,都讓他覺得猶如一道驚雷,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過來,也沒伸手去接那所謂的契約書。
直至宋雁西再度喚他,“還是,我直接給你毀掉?”
他才回過神來,一把將契約書奪了過去,“怎麽會?”楚師祖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呢?他一麵急忙查看玉簡裏的契約書,嘴裏還念叨著,“不可能,楚師祖幾百年前還來過。”那時候正好遇到物資短缺,是楚師祖雪中送炭,方解除了他們的危機。
甚至這麽多年,他們吃的,都還是楚師祖給的那一鼎聚寶盆裏的糧食。
裏麵的糧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正是這樣,他們才能和附近兩個村子的老百姓交易,還在這法陣邊緣開了集市。
所以,這怎麽可能是楚師祖的算計呢?一定是宋雁西想要替宋家找借口,才編造出來的謊言。
可是玉簡上,他們鍾家祖先的大名明明白白地寫在上麵就算了,後麵還有楚師祖找妄時達成交易的畫麵。
這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唯一的希望都破滅了。當下一臉頹廢地跌坐在地上,全無半點生機,口中喃喃念道,“這,這怎麽可能,怎麽會是楚師祖呢?”
不遠處,不少鍾家人都在等著結果,也不知道宋雁西到底給了鍾韶什麽,讓鍾韶看完後,忽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如今見他這副頹廢之樣,急急忙忙趕過來。扶的去扶他,問的則來問宋雁西。
宋雁西隻指著鍾韶手裏的玉簡,“答案在那裏。”
於是有人立即去搶奪鍾韶手裏緊捏著的玉簡。
但鍾韶卻如何也不給,他心裏始終還是不信那個猶如救世主一般,在他們最艱難時來幫過他們的人,會是幕後害他們的人。
隻是他一人之力,如何躲得過大家的搶奪?
很快玉簡就傳了出去,頃刻間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看了個遍。
且不說那些半妖,就算是這些正常村民,都對那楚丹恨之入骨。
更是上前來朝宋雁西詢問,“所他還活著?”一定要將此人找到,不將其殺了,如何解這上千年之仇,無數鍾家人的怨氣。
宋家雖後來失約了,可也曾經在這裏待過兩百年,於是便有人來朝宋雁西邀請,“宋姑娘,你本事如此了得,難道就不想替宋家討回這個公道麽?”
公道是要討回,可是楚丹人在何處,是否還活著都是未知數,這茫茫人海,半點線索都沒有,上哪裏去找?更何況這件事情,隻怕要排在對付臾央之後。
臾央影響的,卻是這整個天下的蒼生,而那楚丹,隻是這鍾宋兩家得罪人。
“此事,隻怕須得從長計議,咱們想分頭打探楚丹的消息吧。”但宋雁西也知道,不能直接如實相告。
眾人深以為然,而且他們在這裏困了多年,外麵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他們也想先去看看。
比起大家欣然接受楚丹算計鍾宋兩家這個事實,鍾韶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如今眾人皆散了,紛紛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他還呆呆地坐在那裏,直至那洗了臉擦了藥的鍾秀英找來,“阿韶,咱們也收拾行李啟程吧。”
鍾韶卻是一把將他推開,“我回去便與你寫和離書,自此你我再無任何關係。”他口氣決絕,一麵緩緩扶著牆根站起身來,沒去看鍾秀英一眼,便離開了。
鍾秀英愣了一下,連忙哭著追了上去,“阿韶,你不能拋棄我啊。”
小塔吃得倒是快,已經回來了,但仍舊一副沒吃飽的樣子,看到這一幕,“這鍾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男顏禍水。那鍾秀英也是腦殼有問題,如今能離開這裏了,外麵多的是數不盡的青年才俊,這鍾韶還算什麽?”
宋雁西敲了敲她的腦袋,“就你懂得多。”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如今這樣子,“如今三千不在了,你這個樣子我要是帶你入世,多半要嚇著人。”偏偏這封印又沒用。
最重要的是,小塔還總餓。
但也不能把小塔扔在這裏不管,尤其是這個村子裏的人,都不等天亮就急急忙忙出發,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如今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所以到天亮的時候,村子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沒了人,小塔越發活蹦亂跳,到處挨家挨戶串門找吃的。
吃的沒找到多少,倒是找到了一個孩童舞獅的獅子頭頂著回來嚇唬宋雁西。
宋雁西一看,覺得做個帽子戴著也好,出去別人肯定不會無聊地接掉這獅子頭,沒想到這時候腳下忽然地陷。
宋雁西抬頭望過去,隻見這地陷正是以鍾韶家所在的位置為中心點。
她也沒多想,隻下意識以為出了什麽事,忙趕了過去。
小塔也緊隨其後。
幾乎是她倆起身的時候,這村裏還沒來得及逃的其他人也躍起來,而整個存在如今像是個巨大的天坑一般,不同的是那底下似還有人鬥法。
耳邊隱約聽到有人說什麽聚寶盆。
等她二人趕到,卻發現那鍾韶死命抱著一個小小的鼎,滿身血。
周邊與他大動幹戈的也都是鍾家人。
“這是怎麽回事?”這麽多年來,大家被困在這裏都相安無事,如今要離開了,反而打得頭破血流。宋雁西問著,一麵朝著鍾韶懷裏那小鼎看過去,應該這就是引發打鬥的源頭了。
“這是鍾家村共有的財產,如今我等要回到祖籍之地,自然是將這聚寶盆給請回去,可鍾韶卻抱著不放。”顯然已經當做他的私人物品了,而他也不打算回鍾家祖籍之地,而是要去找楚丹,所以這聚寶盆,他也就該交出來。
大家是這樣認為的。
可鍾韶卻是不願意放手。
宋雁西並不知道這聚寶盆有什麽用,隻曉得當初夏姬所依附的那個聚寶盆,眾人也是紛紛搶奪。
按理這是他們鍾家村之事,她一個外人自然是不好插手。
她也沒打算插手,所以聽罷也就沒多言,準備帶著小塔離開。
就是有些可惜這被毀掉的村子,他們鍾家人就算不住這裏了,可是其他兩個村子的居住環境哪裏比得上?若是沒有被毀掉的話,其他兩個村子的人完全可以遷移到此處來。
不過也正是想到這裏,她忽然發現,這鍾家村到底是與外麵的村子有什麽不同之處了。
村子裏沒有多餘的田地,隻偶爾有那麽一兩塊菜畦,但是卻沒有半畝農田。
便是這村子外麵,也沒有。所以這麽多年他們吃什麽?難道都辟穀了?
可是不對,他們如果是辟穀,那也不可能給小塔準備那麽多五穀雜糧。
就在她疑惑之際,鍾家村有人將她喚住,“宋姑娘說句公道話,鍾家村這麽多年,都是靠著這聚寶盆裏取之不盡的五穀雜糧過日子,如今我們要回祖籍之地,多年未曾入世,話語不通,曾經的良田也已經荒廢,這麽多人還要吃飯,怎麽可能離得了這聚寶盆?”
所以,村子裏沒有田地,就是因為這小鼎能出糧食的緣故?宋雁西有些震驚,這樣的法器還真是寶貝,比那些吐納金銀財寶的法器有用多了。
一時也忍不住朝那聚寶盆看過去。
不想卻引來鍾韶的防備。
其實不是防備她,而是防備她身旁一臉眼饞的小塔。
小塔正是吃不飽,有了這所謂的聚寶盆,還擔心什麽?
因此鍾韶也擔心小塔搶奪,就算是宋雁西不幫忙,就一個小塔他也抵擋不住,可如果隻是村裏這些廢物,他還是有能力保住此物的。
如今見她二人紛紛投遞過目光,連忙道:“此物是楚丹當初給我們送來的,這是唯一與他有聯係的物件。我留此物,並非有任何私心,隻想找到楚丹,問一問他當初為何要害我們鍾宋兩家人。”既然要害,為何不讓他們餓死就算了,還要送來這神器?
說得倒是信誓旦旦,但是寶物之前,任何深明大義都隻是自私的借口,所以誰會相信他?
便是宋雁西,也不大相信,所以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打算插手,“你們鍾家村的事,自己決定。”然後拉著一臉戀戀不舍的小塔要走。
小塔目光裏那貪婪之色又重新浮上來,宋雁西見她不動,回頭一看,嚇得連忙掐訣,慌裏慌張往她身上畫了幾道符,小塔才冷靜下來,然後一臉後怕地看著宋雁西,“姐,太恐怖了。”現在她一點誘惑都禁不住。
於是也不等宋雁西開口,自己拔腿就先跑,不然她真怕自己又控製不住,大開殺戒。
到時候又要勞累姐姐,一麵又罵那妄,既然是老熟人,早的時候不冒頭,非得自己解開封印才出來,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雁西追上來的時候,她還滿嘴口吐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