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三合一

  第68章三合一

    “你確定要救你女兒?”宋雁西垂頭問他。


    不知道怎麽的,喬老爺被宋雁西那眼神一看,總覺得心裏慌慌的,竟然有些猶豫了,但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救。”


    一旁的小塔直覺這喬思思昏睡三年的事情不簡單。


    隻怕這其中真有什麽孽債。


    所以連忙朝還沒從宋雁西那強大又震撼的法陣中反應過來的劍心道:“快,又到見世麵的時候了。”


    劍心被她這一拽,這才回過神來,滿目崇拜地朝宋雁西看去。


    這個時候喬老爺仍舊還跪在宋雁西的麵前,隻見宋雁西好看的指間夾著一張黃符紙。


    符紙頂端剛燃燒起,眾人就覺得有數個哀怨淒慘叫聲在四周響起。


    也虧得是大白天的,不然實在是嚇人。


    劍心到底是玄門中人,一眼就看到了從喬家牡丹園那邊飄來許多人影。


    確切地說,是被宋雁西手中的符紙給強行吸過來的。


    等到這廳中,宋雁西一個眼神,劍心和小塔會意,連忙將門窗都關了,那些模糊是人影也就現了形。


    這廳裏竟然還站不下。


    有著穿著眼下民國時旗袍的女人小孩,也有前朝時的裝束。


    甚至是再往前前朝。


    上下幾百年的魂魄,如今都聚集在這裏。


    “這……”喬老爺被這一幕嚇到了,哪怕不用宋雁西他們特意去提醒,從這些腳離地三尺,就能判斷出來,他們不是人。


    可是家裏為什麽這麽多鬼魂?

    他家這宅子,當年可是專門找大師幫門設計的,怎麽會這樣?


    又想到這麽多年來,一直和這麽多鬼魂同處一室,就不寒而栗,嚇得吞吞吐吐地問道:“宋宋宋小姐,這到到底到是怎麽回事?我家裏怎麽會這麽多鬼魂。”而且他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些鬼魂好像都一臉仇恨或是哀怨地看著自己。


    尤其是他在這鬼魂之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一時有些繃不住,不等宋雁西回答,就起身跌跌撞撞地穿過這層層疊疊的魂魄,跑到一個穿著酒紅色旗袍的年輕女人麵前。


    “阿朱?是你麽?阿朱?”


    這位被他換做阿朱的女人,還一手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分別為一兒一女。


    小塔見到這一幕,覺得自己簡直可以上街擺攤了,居然被她說中了。


    這喬老爺的外室和那一對兒女,沒有被喬夫人安排到海外,而是殺死了。


    就埋在這府上。


    這麽多年,屍體也在府裏。


    可是任憑喬老爺怎麽呼喚,那阿朱和孩子們都沒有什麽反應。


    好像是不記得了他一般。


    “宋小姐,他們怎麽了,怎麽不認得我了?”喬老爺這會兒哪裏還記得住女兒,隻想知道,阿朱他們母女三,為什麽會在這裏?這些年自己往外寄的錢,給自己寫信的,難道不是他們麽?


    “這該問尊夫人。”宋雁西說著,一麵示意劍心去將那喬夫人帶來,這裏許多魂魄,應該都是命喪於她的手中。


    冤有頭債有主,即便這些魂魄如今幾乎沒有五感,但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就該讓喬夫人來接受這個惡果。


    一旁的喬老爺聽到宋雁西的話,一時就明白了宋雁西那話的意思,隻是他不敢相信,一麵搖著頭,一麵替喬夫人辯解:“我夫人雖是性子耿直了一些,但她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怎麽可能呢?”


    他不信。


    “愛信不信。”宋雁西又沒要他相信。


    喬老爺大抵也沒想到宋雁西會這樣說,一時愣住了,張著口,不知道怎麽該回宋雁西這話。


    小塔見此一幕,好笑又不敢笑。心想著喬老爺到底在想什麽?難道還指望姐姐安慰他,可能是有什麽誤會?

    這不是開玩笑麽?如今魂魄就在眼前,他們如何死的,姐姐隻怕一眼就看穿了,怎麽可能為了讓他心裏好受些,編些話呢?


    他又不是個像自己一樣嬌滴滴,又可愛又萌萌噠的小女生,興許姐姐可能不忍心告訴他真相,來個善意的謊言呢。


    可問題他就是個滿腦肥腸的老大爺啊!


    劍心很快就將喬夫人帶回來了。


    當時宋雁西啟動法陣的時候,這位喬夫人正被其他玄門中人往外帶,已經離開了喬家大宅,所以並沒有進入法陣之中。


    隻聽到那些扶桑人都死了,想到差點被騙了四千大洋,又氣又怒,正帶著人回來,準備將這些扶桑人都剁碎,給那幾株牡丹王施肥。


    然後就被劍心帶過來了。


    到大廳外的時候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天冷,大廳的門緊閉著無可非厚,可是為什麽窗戶也緊緊閉著?


    正是疑惑要問,看似又瘦又小的劍心就一把將豐腴得有些過分她拽進大廳裏。


    然後幾乎是一瞬間,整個人感覺就像是踏入了冰窖一般,那句怎麽不燒火的話都能說出來,就看到這滿廳裏密密麻麻,甚至是重重疊疊的影子,尤其是其中還有不少熟麵孔,頓時就給嚇得失態大喊,“出去,放我出去!”然後瘋狂地朝著門口跑。


    但劍心大概一直跟著他師父,沒人教他對女人要溫柔一些,所以當這喬夫人掙紮著要逃的時候,他就一把粗魯地揪住人的後領子,給拽到宋雁西跟前來。


    “宋小姐,怎麽處理這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喬夫人身上占了不少鮮血。


    不曉得這是殺了多少人呢!


    然他話音才落下,忽然一個人影撞過來,直接抓住喬夫人的肩膀質問,“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通過你娘家的人,將阿朱他們母子三人送到國外去了麽?為什麽阿朱他們在這裏?”


    喬夫人這才看到尾隨著喬老爺跟過來的阿朱母子三人。


    頓時嚇得驚慌失措,緊緊地抓住喬老爺,“救我,老爺,救我!”


    如果沒有做虧心事,那她怎麽可能這樣害怕?喬老爺心裏對她的最後一縷期待徹底沒有了,一把推開她,“果然是你,我怎麽這樣愚蠢,將你當做賢妻呢?”


    他不是妻管嚴,他是覺得自己的妻子實在賢惠,所以願意樣樣聽她的。


    尤其是他幫自己將阿朱他們母子三人送到海外去。


    喬夫人哪怕被他推開,但仍舊是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鬆手,聽到喬老爺的話,隻覺得委屈,“你不能怪我,當初你答應我的,一輩子就娶我一個妻子,可是你先背叛了我。甚至還跟那野女人生了兒子!”


    怪她麽?她生了女兒後,身體就很難再有孕了。姓喬的嘴上答應她,一輩子一個女兒也可以,往後找個女婿回來就行。


    可背地裏卻和野女人生了一對兒女,不就是嫌棄她不能生了麽?

    是姓喬的背信棄義在先,她隻是在維護自己和女兒的利益罷了。


    更何況她為了喬家嘔心瀝血,不然的話,這牡丹大王的名號早就易主了。


    喬老爺卻是跪在地上哭得傷心難過,痛苦不已,一麵捶打著地麵,“對不起,對不起宋兄弟,我沒有保護你的妻子孩子。”


    又朝喬夫人憤怒指責,“你到底不信我,我說過了,阿朱他們母子三人是我朋友的妻兒,托付給我照顧的。”


    喬夫人當然不信這話,似乎也發現這些魂魄好像不會攻擊她,於是膽子大了幾分,“你少在這裏糊弄我,誰家的妻兒能托付給你七八年不管不問?”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我問心無愧。隻是如今你犯下了這樣的錯,我是如何也不會原諒你,思思這三年來昏迷不醒,也都是因你作孽太多!”可是喬老爺卻沒有辦法麵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他將懷孕的妻子托付給自己後,自己答應好好照顧,等他回來的。


    卻沒有想到,他再也沒有回來。


    自己經常去照顧按住母子三人,反而被人誤會,謠言四起,他們又都不知道宋兄弟老家在哪裏,所以最後便想辦法送阿朱母子三人出國。


    這樣以後也不會再遭這些流言蜚語的攻擊。


    但是他沒有什麽門路,所以便借了娘家的關係。


    他以為遇到了賢妻,卻沒有想到,枕邊人卻從來不信任他,甚至是個惡魔。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宋雁西問,“你方才說的宋兄弟,是什麽人?”


    宋雁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覺得自己的大哥雖然來過洛陽,但是也不可能來這十文縣吧?

    甚至結婚生子。


    她剛才聽著喬老爺那話裏的意思,這阿朱母子三人,是他朋友的妻兒。


    喬老爺不知道宋雁西忽然問這個作甚?但還是如實回答,“是我在西安遇到的一位朋友,當時還年輕,被人騙了錢,還險些喪命,是他救了我。”


    說到這裏,他滿臉的遺憾,“隻是可惜,他不知道什麽緣故,好像失憶了,並不記得家裏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裏,我便將他帶到了洛陽。”


    後來不知道怎麽就和阿朱認識。


    阿朱也不嫌棄他連個身份都沒有,隻知道他姓宋。


    他們的婚禮是自己主持的,因為沒有什麽朋友,阿朱的出生又是那種地方,因此成婚那天,除了自己這個證婚人,便隻有阿朱的幾個小姐妹。


    “成婚半年後,有一日宋兄弟忽然就失蹤了,那時候阿朱已經懷了孕,我們都以為他可能想起什麽,去找尋他的記憶了,但是如何也沒有想到,他這一走便杳無音信。”喬老爺說著,心裏有些難過。


    隻怕宋兄弟已經不在了。


    宋雁西聽著他的這些話,明明知道事情不該這樣巧合,甚至喬老爺所說的這位宋兄弟,除了一個姓,什麽信息他們都說不上來,可她心裏還是莫名地緊張起來。


    然後想從阿朱的身上搜尋她過往的記憶,隻要有她丈夫的容貌,自己就能判定了。


    隻是可惜,她的記憶,好像就停留在了臨死的那一幕。


    所以此刻宋雁西隻能耐著性子等喬老爺細細說來。


    然後從這蛛絲馬跡之中做出判斷。


    若是她身上有帶著大哥的照片,也許會事半功倍。


    “後來阿朱月份越來越大,我不放心別人,時常親自過來去,難免是引起了誤會,但日子也就這樣過了幾年,沒想到我夫……”他說到這,目光裏充滿了怨恨,“這女人不信我,到處都傳遍了流言蜚語,阿朱雖是能承受,可是對於兩個孩子終究不好,我便起了心思送他們到國外去。”


    聽說國外女人帶著孩子的多了去,從來不會被別人笑話,說什麽閑言碎語。


    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枕邊人騙了。


    這麽多年,還總往國外寄錢。


    還以為,他們也跟思思一般年紀大了。


    哪裏曉得,卻早就枉死在自己的家中。


    說到這裏,他再也繃不住,痛聲大哭起來。


    小塔早就發現宋雁西的神情不對勁了,隱約猜到了宋雁西心裏在想什麽?走過去輕輕握住宋雁西的手,“姐姐,這天下姓宋的人那麽多,不可能這樣巧的。”


    劍心原本還好奇,在場這麽多魂魄,宋雁西怎麽就隻在乎這阿朱母子三人呢?忽然聽到小塔這話,才意識到,莫非宋小姐有什麽親人失蹤在外?

    所以和這阿朱的丈夫聯想到一起了。


    “女媧樹。”宋雁西沒有回答小塔的話,她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阿朱的丈夫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大哥。


    所以她讓女媧樹儲存著的大哥畫麵展現出來。


    原本痛哭的喬老爺忽然看到這上空像是電影一樣出現的畫麵,滿臉震驚。


    不過等看到那張臉後,瞳孔明顯收縮,激動地大喊道:“是他,是宋兄弟!”然後急問,“這是?”


    本來宋雁西以為,她和宋允之根本沒有什麽交集,對他是沒有什麽感情可言的。


    但是她小看了血脈的存在,他的事情仍舊會牽動自己的心情和情緒。


    她此刻能清楚地感覺到心中的難過,就像是上一次,發現姐姐的魂魄一樣,這種熟悉的痛楚,讓她覺得鼻子有些發酸,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被一層水霧擋住了視線一般。


    小塔也被嚇到了,沒想到真這樣巧。


    此刻見到宋雁西的樣子,萬分擔心,卻不敢上前打擾。


    隻見她一步步朝著阿朱母子三人走過去。


    這是宋大哥的妻子兒女。


    但是,就在宋雁西朝阿朱靠近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朝哭得傷心欲絕的喬老爺厲聲問道:“我再問你一遍,阿朱的這兩個孩子,是誰的孩子?”


    喬老爺一怔,“自然是宋兄弟的!”


    “是麽?”如果是,為什麽自己和他們之間沒有半點親切的感覺,很陌生。


    喬老爺不懂宋雁西為什麽這麽問,但是他就是覺得心裏有些發毛,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被喬夫人騙的憤怒。“真的是宋兄弟的。”


    宋雁西看著他,沒有再問,而是將這母子三人的魂魄收起來。“喬家作孽數百年,殘害無辜性命五百人之多,如今你們喬家氣運已經到了盡頭,這喬家大宅的風水也已經耗盡,接下來的幾百年,你們喬家就等著還這份孽債吧。”


    隨著她冷冽的聲音說完,滿廳的魂魄忽然散盡,廳門窗門皆大開,陣陣凜冽的寒風灌了進來。


    這些魂魄,她送走了,但是那幾株牡丹,她留下了。


    常年吸取屍氣魂魄,早已經成了精怪,這是喬家自己養出來的,那就讓喬家接受接下來的反噬吧。


    喬老爺不懂宋雁西這話是什麽意思,但看到這些魂魄都散盡了,以為以後喬家大院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那自己的女兒豈不是也要醒過來了?

    於是也顧不得地上的喬夫人,連忙起身去看。


    沒想到還沒走到,就遇到丫鬟急匆匆迎上來,“老爺老爺,不好了,小姐的呼吸沒有了。”


    喬老爺聞言,頓時滿臉蒼白,急急忙忙要找宋雁西,她不是答應幫忙救思思了麽?

    為什麽?

    可是宋雁西早就帶小塔和劍心離開了。


    剛才她的那些話,外麵的玄門眾人聽得清楚,而且她將這數百枉死的冤魂送走,其實對於喬家來說,已經是仁義至盡了。


    所以其他的玄門中人見宋雁西走後,也紛紛告辭。


    該回去閉關的閉關,該繼續在這紅塵曆練的繼續曆練。


    而宋雁西其實也沒有馬上離開這十文縣,她還要等那被金玉海撞了的孕婦。


    不曉得如今身體怎樣了,所以在縣裏一家酒樓包間等著消息。


    劍心去看望那孕婦夫妻倆,小塔則出去找阿朱從前的小姐妹。


    宋雁西很肯定,阿朱可能真的是大哥失憶後娶的妻子,但是這兩個孩子,不可能是大哥的骨血。


    小塔做這些事情,已經可以用輕車熟路來形容了。


    劍心剛回來跟宋雁西匯報,那孕婦大約晚上就會發動了,她丈夫傷得有些嚴重,骨折得厲害,隻怕要多休養一陣子。


    所以詢問宋雁西,要不要在這十文縣多留幾天。


    兩人正說著,小塔就回來了。


    隻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告知宋雁西,“我此前還以為,這喬老爺真的十分疼愛她的女兒,可是姐姐你猜我打聽到了什麽?”


    原來小塔找到了阿朱的幾個小姐妹,當時宋允之忽然失蹤後,喬老爺的確對阿朱照顧有加。


    但是有一天夜裏,他照顧著照顧著,就照顧到了床上去。


    對阿朱用了強。


    阿朱醒來後,就傷了他。


    也是這一傷,讓他往後不可能再有孩子。


    為此他將阿朱關押起來折磨。


    阿朱這幾個小姐妹卻也無可奈何,這喬老爺在十文縣便猶如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然而半個月後,忽然發現阿朱懷孕了。


    喬老爺喜極而泣,不管是男女,都要讓阿朱生下來。


    阿朱原本被他折磨之時,就靠著等宋允之那一口氣活下來的,如今聽說肚子裏懷了喬老爺的孽種,反而起了求死之心。


    可是她卻連死的機會都沒有,喬老爺雇了好幾個人看著她,又將她這幾個小姐妹的性命做要挾。


    阿朱沒有辦法,隻能熬過這十月,將孩子生下來。


    沒想到竟然是一對兒女。


    可把喬老爺高興壞了,但是喬夫人娘家勢力不小,她又十分善妒,所以喬老爺便將這一對兒女做宋允之的遺腹子。


    但天下哪裏有不透風的牆?他又時常忍不住去看這一對可愛的兒女,自然是被喬夫人發現了。


    他才決定將阿朱母子三人送到國外去。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喬夫人也不好騙。


    直接將阿朱母子三人殺了,還哄騙他已經送出國去了。


    偏這喬老爺自作聰明當初為了避嫌,向喬夫人證明這阿朱的一對兒女是自己兄弟的遺腹子,所以沒有去親自送行。


    也是這樣,才給了喬夫人機會。


    而他還傻傻以為,兒子女兒在國外健康長大,明裏暗裏總往那個地址寄錢去。


    有時候還收到信,是兒子女兒寫來的。


    叫他十分歡喜,殊不知這一切都是謊言。


    所以剛才他那樣憤怒地動手打了喬夫人,哭得又那樣肝腸欲斷,不是覺得對不住他的宋兄弟,而是為自己那一對兒女哭的。


    隨後喬思思的死,更讓他徹底絕望。


    因為喬家正房斷了香火。


    小塔說完這些,有些擔心地看朝宋雁西,“姐姐,你也別太難過,大哥應該沒事的。”


    宋雁西怎麽能不難過呢?她早前在喬家的時候,覺得自己金玉海冒充自己,引得自己來了十文縣,發現大哥的蹤跡屬於巧合。


    可是這算巧合麽?一個晚了整整十八九年的巧合。


    而且按照劍心師父的話,爸爸此前也來過洛陽,想來根本沒有查到大哥的消息,不然的話,阿朱母子三人的命運,就將會改寫。


    她將阿朱那兩個孩子的魂魄送走,卻唯獨留下了阿朱的魂魄。


    這讓小塔想起剛才來時,聽到劍心說那個孕婦的孩子極有可能晚上會出生。


    所以猜測宋雁西打算,但有些擔心。


    果不其然,隻聽宋雁西說道:“你們倆快吃飯,吃完了我們去醫院。”


    小塔怕宋雁西這樣做,影響到她自己,便也不管劍心就在眼前,直接說道:“姐姐,阿朱姑娘雖是可憐,可是你這樣讓她直接轉世,可以嗎?”


    “她死的時候比誰都要憎恨喬家,大部分的魂力已經主動給了那些牡丹,如果我現在讓她投胎轉世的話,興許還能收回那些魂魄,可是如果就這樣送她走,隻怕是畜生道。”不然宋雁西也不想冒險。


    更何況,現在那孕婦腹中的胎兒,還沒有主。


    當然除了對阿朱淒苦命運的憐惜之外,有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她的這些苦楚,大哥也有些關係,所以算是彌補,宋雁西讓她出生在那個村子。


    那個村子的人善良淳樸,她的這一生會比上一次過得好。


    劍心一句話也沒插嘴,因為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都已經遠超了他的所有認知,他才消化了宋雁西那個強悍的法陣,緊接著又是頭頂忽然出現的畫麵。


    以及宋雁西頃刻間送走的殘魂。


    現在,她又要帶著阿朱的魂魄直接轉世投胎,免除輪回之苦。


    吃完飯,三人便往那診所裏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暮色降臨了,天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聽著產房裏傳來的陣陣喊聲,宋雁西將阿朱的魂魄送了進去。


    她剛轉身,約莫五六分鍾後,便聽得一陣胎兒洪亮的哭聲。


    然後小塔和劍心圍到產房門口,裏麵的大夫很快將孩子抱了出來,“是個女兒,五斤多重。”


    這就是阿朱的轉世。小塔正要給宋雁西告知,轉過頭卻發現宋雁西的身影並不在過道中,連忙問劍心,“姐姐呢?”


    劍心也沒留意,他一直關注著產房呢。


    大夫又催他把孩子抱去給產婦丈夫看,便隻能先去了。


    而產婦這裏,還需要有人陪同,小塔留了下來。


    村裏早前有人陪同,但是家裏有孩子老人要照顧,所以當宋雁西他們來了以後,便先回家去了。


    而此刻的宋雁西,就在診所外麵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她的對麵背著一個黑影。


    “宋小姐,我們地府最近欠了你不少人情,找回了不少失蹤鬼魂,你完全要一個更好的報酬,你確定就隻要這個名額麽?”


    “我送那些魂魄回去,不是想與你們做交易。這一次,其實已經壞了規矩,替我謝陸判。”宋雁西說完,便轉身離開。


    那邊孩子已經順利出生了,想來應該很忙。


    她得過去看看,能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那個黑影聽到她轉身離開的腳步聲,才慢慢轉過身來。


    這張臉,竟然和宋允之無二樣。


    他的目光朝著產房那邊望了過去,充滿了歉意,嘴唇似乎動了一下,應該說了什麽,但是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也不知道是對剛轉世的阿朱說的,還是對宋雁西說的。


    他目送宋雁西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身影才一點點消失。


    然就在他的身影要徹底消失之前,他的麵前忽然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黑色的鬥篷,背上的古劍尤為醒目。


    宋允之見此,立即屈膝跪下,拱手抱拳見禮,“地府影,參見謝公子。”一股強大的威壓,壓迫得幾乎這一句完整的話都險些說不出來。


    “我一直以為,她回來是巧合,沒想到是你!”謝蘭舟的確十分憤怒,在此之前,他一直都認為,雁西從後世回到這裏,隻因為是機緣巧合。


    直至現在他看到了宋允之才明白,宋允之把他自己賣給了地府,換了宋雁西回到這裏的機會。


    宋允之咬著牙強撐著抬起頭來,目光裏沒有半點悔意,“是又如何?我宋家的命運不當如此匆匆結束!”她回來,能改變宋家的命運,興許能讓父親逃過萬劫。


    所以哪怕從此以後,都將留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府,宋允之也認為是值得的。


    “你為一己之私,卻將她帶回到這裏,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可能就會葬身於地魔之眼!”謝蘭舟想要讓自己心情平複一些,但他沒有辦法不去惱怒。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一縷殘魂,興許自己不可能提前醒來,那麽她將會遇到多少危險?

    他不願意宋雁西再去麵對這些了。


    可是他的話,卻換來宋允之的一陣冷熱嘲諷,“自然是不能與謝公子相提並論,謝公子心懷天下,當然是不會考慮自己,往往都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是……”


    他說到這裏,掩不住滿腹的怒火,“可她是你的發妻,陪你經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你心存大義,懷著天下眾生,那你怎麽不想想,她也是這萬千眾生之一,你願意犧牲自我,一次次劫難來臨之前都奮不顧身救這天下蒼生,但你不要讓她和你一樣去犧牲自我啊!”


    宋允之的這些話,就像是一柄柄利刃刺入謝蘭舟的心髒。


    因為宋允之說的這些都是對的,謝蘭舟也知道自己不該再連累宋雁西了,所以他想斷了這姻緣線。


    不然的話,這樣下去,有朝一日她會和自己一樣,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連一縷殘魂都將不再存留。


    宋允之似乎也被他挑動了怒火,話並沒有說完,眼見著謝蘭舟沉默不語,也不管他聽沒有聽進去,自己說這些話是不是逾越了,但是他就仗著一肚子的憤怒,繼續說道:“你自己要做聖人,要去成全別人,那是你的事情,你不要再拖累她了!我就不信這幾千年裏,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那些天災真的是順天而生的麽?”


    說完,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後麵的話過份了,更是有些懼怕謝蘭舟發怒,便連忙走了。


    謝蘭舟站在原地好一陣子,也不知道宋允之的話他是否聽了進去,一麵抬頭看著這上空,心中也忍不住發出疑問。


    兄長,真的不容他麽?

    他從來沒有想要代替過兄長,隻是想盡自己所能,保護這天下蒼生。


    可是宋允之說得也沒有錯,宋雁西也是這萬千蒼生中的其一,自己為何要將她排除在外?


    第一次,謝蘭舟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懷疑。


    天道既然隻能有一個,為何要生出他們兄弟倆?他也從來沒有去肖想過奪取過兄長的位置,隻是想著,盡自己所能而行事。


    他當然,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那些劫難真的是無法避免的嗎?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兄長,尤其是唐末之年的天罰。


    是天罰,還是為了削減自己的實力而降下的?


    那地魔之眼,是否是專門為自己準備的陷阱?


    巷子不遠處,宋雁西走出去多久,就覺得不對勁,轉過身朝巷子看去。


    可是那裏空無一人一物,整條巷子都空蕩蕩的。


    可明明,她就覺得那裏應該有人才對的。


    隻是怎麽探查,也沒有發現。


    不禁有些懷疑起來,可能是自己今天因為阿朱的事情,情緒有些激動,所以產生了錯覺。


    便轉身朝著診所去了。


    診所裏劍心已經將孩子抱去給孩子的父親看過了,正好抱回來,一臉小心翼翼地。


    看到宋雁西,眼裏露出欣喜,“宋小姐你快看,她好小,軟軟的一團。”很擔心會不會把她摔了。


    宋雁西想要去接過孩子看一看,隻是自己也沒抱過孩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才對,於是尷尬地搖了搖頭,“算了,我也怕摔著她,抱到她母親跟前去吧。”


    裏麵陪著產婦的小塔聽到他們倆說話的聲音,連忙迎了出來,居然很順手地將孩子接了過去。


    宋雁西隨著小她進到房中,見孕婦醒著,看到孩子滿臉都洋溢著幸福,得知丈夫也看過孩子後,更是開心。


    一麵朝宋雁西和小塔等人道謝,然後請宋雁西幫忙給孩子取個名。


    宋雁西覺得不好,勸著還是讓孩子的父親幫忙取。


    沒想到外麵傳來劍心的聲音,“江大哥也說,拜托姐姐給她取個名字呢。”


    於是宋雁西也不好在推辭,不過她取名很隨意,她不希望這個孩子往後的命運一定要靠她的名字,因此便沒有特別地去挑選。


    而就簡單地給取了一個江禾。


    江禾的母親聽了,自然是喜歡,覺得這很接地氣,以後肯定很好養活的。


    這一夜,宋雁西就在診所裏度過的,到了天亮,村子裏來人了。


    她給江家夫妻留下了些錢,便帶著小塔和劍心離開診所,打算吃完早飯就回洛陽。


    倘若有車票,就直接回北平去。


    過早的時候,卻聽街上的行人議論喬家的事情,說是昨晚他們家傳出奇怪的哭喊聲,今兒一早,喬夫人好像就瘋了。


    但這不是最領人詫異的的,最詫異的是他們家昏睡三年的女兒,忽然醒過來了。


    按理這是好事情,喬夫人怎麽會瘋了呢?


    不過這些人卻不知道,昨天喬思思已經斷氣了。


    這醒過來的,是喬家養出來的牡丹王。


    如此,喬夫人不瘋才怪。


    等於是她不斷地給那牡丹王輸送營養,讓牡丹精怪早成形,所養的女兒還成了這牡丹最後的器皿。


    街坊們不知道喬家害死的那些人,少不得有那同情心泛濫之人同情,“可憐啊,喬夫人一直盼望著喬小姐醒來,如今喬小姐醒來了,她卻瘋了,唉!”


    宋雁西聽著這些,心想這算什麽?命運輪回才真正開始,喬家的報應也才慢慢來。


    那喬夫人瘋了,反而算是頭一個解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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