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三合一
第46章三合一
而這樣的話,顯然蕭渝瀾是從小聽到的大的,早就已經在無形中生出了免疫來。
所以並沒有因為他這話而有半點的動容,隻是有些可憐地看著王大福:“你真可悲,如如果人人都像是你這樣的話,那我是不是也該去嫉妒別人,為什麽生下來就是皇子格格?或者去嫉妒,我為何不是嫡長子?”
話音初落,隻聽見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趕來。
小塔此刻已經變回了人形,但仍舊有些擔心地朝外麵探去,“姐姐?”詢問著宋雁西,似乎要去阻止外麵的人。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穿著華貴,裹著狐狸圍脖的女人單手用手絹捂著口鼻驚慌失措地衝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先是一驚,隨後嚇得踉蹌地朝後退了兩步,滿臉戒備地看著宋雁西等人,“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跑到我家裏了?”
說完這話,她似乎才回了些神誌,看了看自己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丈夫,心裏焦急不已,連忙朝他跑來,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狐狸圍脖,試圖蓋著他露出來的膀子上,“阿福哥,這是怎麽回事?”
心切地急問著,同時也不忘朝外麵大喊,“來人了啊,快去打電話到警察廳!家裏進賊……”
不過她話還沒完全喊出口,就被王大福一把捂住嘴巴,“別。”
王太太滿臉震驚不解地看著他,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些人莫名其妙到家裏來,還將家裏弄得臭氣熏天的,還有剛才那讓人覺得頭皮發麻的奇怪叫聲又是什麽?
話說她給孩子們複習完了昨天和今天學習的洋文,卻還仍不見沐浴換衣服的丈夫下來,就有些不放心,生怕他近來太勞累,又像是上一次一樣,洗著洗著在浴缸裏睡著了。
若是不小心嗆著水可如何是好?
於是就親自上樓去敲門。
卻是半天沒有回應,可把王太太給著急壞了,連忙推門進去。
可哪裏能料想到,裏麵半個人影都沒有。不但如此,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丈夫的浴袍和妥協居然都在。
就在那時候,忽然聽到丈夫從來不許他們過去的梧桐樹那邊,傳來了奇怪的叫聲。
那聲音有些像是從前在西南時候聽到的娃娃魚叫聲,又比那個大很多分貝。
王太太生怕嚇著孩子們,樓下的餐廳裏就保姆陪同著,因此也顧不上去房間找王大福,先下樓來。
然才下了樓,那股刺鼻難聞的腥臭味就已經傳到了這裏。
她是如何再也受不住了這股臭味了,以往雖然也有,但隻是淡淡一點,完全沒有這樣濃烈過。
而且丈夫又不在,以及剛才這詭異的叫聲,便把孩子交托給保姆,自己領著兩個傭人壯著膽子尋了過來。
梧桐樹的這一邊,對於家裏來說,簡直就是禁地一般的存在,丈夫不許任何人過來,不單是家裏的傭人們,連自己這個妻子也不行。
他解釋著喂了魚,可是魚沒有這樣的腥臭味。
所以王太太一度懷疑,可能丈夫在這邊養了大蛇什麽的。
不然怎麽能這樣臭,又說有危險不讓過來呢?
但是她如何也沒有想到,這邊沒有凶猛的蛇,魚缸也比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大得多,而且丈夫現在這樣光著身子躺在這裏,又是怎麽回事?
她的心裏一萬個不解。
要喊警察,又被丈夫攔住,“阿福哥?你都被這些人害成這樣了,不行,我要讓人打電話叫警察。”
不過剛起身,又被王大福給拽住了手,“不許去!”這一次,他的口氣裏明顯和上一次不一樣。
讓王太太一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然後擔心起來,一麵擋在他的麵前,抬頭看朝宋雁西等人。
這時候才覺得蕭渝瀾有些眼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蕭少爺,你是不是該給我們夫妻一個解釋?”
蕭渝瀾剛要開口,尤其是想到剛才宋雁西在喜兒死後收進符張裏的那麽多魂魄,還有岸邊那失去孩子的受害者們的哭聲,就忍不住想要質問王太太,又有什麽臉麵來反問他們?
但是那如芬卻是搶先了一步,朝著王太太撲了過來,橫跨在她纖細的腰上,兩手不停歇,對著她漂亮又年輕的臉頰就左右開弓,絲毫不留情。
王太太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她家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從小家裏也養了幾個傭人,自己也是讀過書,還去過國外學過一年多的家政禮。
唯獨沒有學過如何怎麽打人?
所以當下就懵了,王大福倒是心疼極了,想去拉開發瘋了一般的如芬,可奈何身上就那麽些個遮擋物,剛才又被如芬撕咬踢打,身上也疼。
於是就沒起來。
最後還是外麵的傭人聽到王太太的慘叫聲,覺得不對勁衝進來,三下五除二才將如芬給拽開,一邊怒罵:“哪裏來的瘋婆子!抓你去蹲大牢!”
聽到蹲大牢,如芬不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笑道:“喊警察來啊,你們以為王大福就能逃得了麽?哈哈?”
王太太此刻那梳得油光亮滑的發式亂七八糟的,衣裳也被撕扯得皺巴巴的,還沾了不少泥土,好不狼狽。
叫傭人們扶起來,又委屈又憤怒。“阿福哥!”他就這樣看著自己被這些人羞辱麽?尤其是這瘋婆子。
“你別喊他了,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宋雁西不知道什麽時候,搬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一手杵在椅子扶手上,掌心拖著線條完美無缺的下巴,明顯就是一副安心看戲的樣子。
“你們都是一夥的!”王太太看到她那樣衣冠整齊,連這樣慵懶的坐姿也能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
這樣鮮明的對比下,此刻的自己越發狼狽。
宋雁西懶洋洋地抬起手指了指頭發灰白猶如老嫗的如芬和同樣狼狽的王大福,“你們倆才是一夥的。”最後看了看王太太,“你應該也算是吧。”
小塔也是嫌事兒不夠大,蹲在宋雁西椅子旁邊,雙手捧著下巴,一臉認真地分析道:“你不要覺得好冤枉,按照老規矩,她才是正經太太,你最多就是個小妾,她打你也不是打不得,何況你看看,你們一樣的年紀,憑什麽你能美貌如花吃香喝辣,孩子健康快樂,她卻被折磨成了這副老太婆的樣子,孩子還都死了。”
這換個心胸有佛肚子寬大的,也接受不了啊。
所以如芬打王太太,而且忍了這麽多年才動手,在小塔看來,簡直不要太仁慈了。
而王太太卻隻在她這麽一長串話裏吸收了兩個信息。
這個瘋女人是王大福的妻子,自己反而成了姨太太?還有他們竟然生了孩子?她氣得立馬朝王大福瞪過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小丫頭說得是不是真的?”
王大福其實看到喜兒死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應該也活不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回去,找把槍自我解決了,興許還能給太太跟孩子們留些錢財,不會叫他們往後餘生過自己從前那樣的苦日子。
但是,一切都亂了。
從太太帶人趕過來的那時候。
自己性命都快沒了,她不但沒有問一聲,反而在意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心中沒由來就一陣邪火:“是,她是我鄉下老家娶的妻子,還給我生了一對可愛的女兒。”隻是可惜,她們都死了。
他現在竟然有些後悔。
他記得她們是那樣的可愛,瘦瘦小小的孩子,來城裏不到一個月,就養得白白胖胖的,尤其是喜兒,最是喜歡他這個父親了。
“啪”的一聲響,王大福不知道是太太打在他臉上的這巴掌太疼了,還是聲音太大,一下將他回憶的思緒給打斷了。
他不滿地抬起頭朝太太望去:“你想幹什麽?”
王太太可真覺得自己委屈得要命,他騙了自己,現在還問自己想幹什麽?一時也顧不得還有傭人和外人在此,哭道:“我幹什麽?王大福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你沒有結過婚,就愛我一個人麽?”
可是現在的太太和孩子,又算怎麽回事?
這都是要命關頭了,她還要講情愛……
看戲的宋雁西很好奇,一個滿是功利之心的男人和一個滿心風花雪月的女人,這麽多年是如何維持這份平衡的?
還是他們家的傭人看不下去,勸道:“太太,先扶先生回去吧。”沒穿衣裳,這樣的大冷天,怕是會凍壞身體的。
在他們看來,隻怕多半是覺得王大福來和他從前的太太私會了。
就是這太太,有些太老了。
真是才三十不到麽?怎麽瞧起來都能做先生的母親了?
王太太也是在氣頭上,到底還是擔心王大福的,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哪裏曉得那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如芬,忽然又朝她撲過去。
不同的是,這一次如芬沒有將她撲倒。
但王太太的狀況卻不必剛才好,蕭渝瀾看到她嘴角裏溢出的鮮血,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連忙要上去急救。
卻聽得宋雁西有些平靜得冷漠的聲音,“你也是玄門中人,該清楚地知道,人的命大部分是不能逆改的。”
王太太也算是小戶之家出來的,如果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興許是能相互扶持到晚年不成問題。
可是她把一輩子的日子都在十年間一口氣過完了。
即便是沒有如芬捅了她這一刀,她也活不過今晚的。
從她進來那一刻,滿臉的死氣沉沉環繞著,宋雁西就曉得了。
唯獨是沒有料到,她會死在如芬的手裏。
“可是……”蕭渝瀾想著,她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他們家的小女兒,才六歲的樣子。王大福不可能再活著了,她若也死了,孩子怎麽辦?
“沒有可是。”他們即便是不知道,可是他們所享受到的一切紅利,冥冥之中和那些被喜兒害死的孩子都脫不了幹係。
蕭渝瀾聽到宋雁西的話,垂下頭不忍心去看王太太死不瞑目的慘狀。
若是別人,他一定會去反駁,可是宋雁西的話。
是對的。
傭人們慌了,看到紅泱泱的刀子從自己夫人的肚子裏抽出來,才想起過去。
可是已經晚了。
王大福也傻眼了,“你這個賤人,你瘋了嗎?”他也顧不得衣衫不整,站起身來就去搶奪殺了王太太後,得意哈哈大笑的如芬手裏的匕首,反手直接朝她刺過去。
他已經活不了啊,可是如芬也將太太殺了,以後孩子們怎麽辦?
他不停地將匕首往如芬的肚子裏紮去,鮮血濺滿了他的全身上下,他卻像是瘋了一般,“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賤人,你讓我的孩子怎麽以後怎麽辦?”
如芬卻似乎看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先前一直哈哈大笑,直至聽到王大福的這話,才忽然停止笑聲,滿是皺褶的臉上,一雙眼珠子朝王大福圓瞪:“你也會心疼孩子?你心疼這些野種,為什麽不心疼我的歡兒喜兒呢?”
說完這話,人也斷氣了。
隻是和那王太太一般,臨死也沒能閉上眼睛。
王大福一把推開她的屍體,風吹起身上已經沒有了溫度的血跡,他才像是恢複過來,然後麵對著宋雁西幾人,“你們滿意了吧?我家破人亡了!滿意了吧?”
宋雁西搖頭,“你的劫難才剛剛開始,不管你是死是活,你都逃不掉的。”
王大福卻哈哈大笑,似乎又點都不畏懼宋雁西所說的一切,反而得意洋洋地看朝蕭渝瀾,“我死了,你們一家也要和我陪葬的,不信你就等著看吧!”
蕭渝瀾聽到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我家裏的法陣,果然是你設下的?”
王大福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不過知道又如何,都已經那麽久了,肯定要見效了,而且他們短時間裏也不可能將法陣破壞掉,每一個點都十分隱蔽。
所以也不怕蕭渝瀾知道是自己所為,反而大大方方道:“是又如何?我已經有喜兒保佑我官運通享,若不是你父親嫉妒我的才能,一直將我做助理留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憑著我的努力和資曆,我早就能去做主任了。”
可就是因為蕭渝瀾的父親,他嫉妒賢才。
他自顧地說,也不顧忌這裏還有傭人在,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自己都活不了,那就一起毀滅吧!“就是因為他這個小人,偽君子,嘴上卻誇讚我有本事,可我既然有本事,為什麽不放我離開,一直讓我做個小助理,一輩子壓在我的身上,他一定就是害怕我去做那主任,政績超過了他,到時候將他這個副總理的位置給取代了。”
“……”蕭渝瀾傻了眼,王大福這是瘋了吧?
王大福還繼續說著:“我這麽多年,跟著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卻如此妒忌我的才能,既然如此休怪我無情了。”
他說著,又怪起宋雁西,“要不是你這個女人,等蕭家的陣法起效,他家死絕了,我就能做副總理,光宗耀祖了!都怪你!”說著,彎腰拔出如芬身上的匕首,竟然試圖去刺殺宋雁西。
但是他能靠近宋雁西麽?明顯是不能的。
直接被小塔一腳踹開。
宋雁西也從椅子上起身,示意蕭渝瀾去打發那倆傭人。
蕭渝瀾有些不放心,“他還沒說出是誰那裏學的邪門歪道。”
“我已經知道是誰了。”好巧,居然又是度玉門,宋雁西剛才殺喜兒的時候,王大福試圖幫忙,那時候就有些度玉門的影子了。
第二天,金陵就出現了特大新聞。
蕭總理的那位王助理死了,報紙上說都因為情殺。
老家娶的媳婦找來了,不滿他十多年來毫無音訊,所以嫉妒之下殺了王太太。
王助理一時氣憤,又動手殺了自己的前任太太。
然後他自己最後也吞槍自盡了。
可憐了那三個孩子,也虧得王太太的父母還在,已經將他們接走了,不然這樣的亂世,還不知道怎麽活呢?
而吞槍自盡的王助理,魂魄一直無處可去。
死了後,似乎一切還是照舊,隻是別人看不見了他,聽不見他說話。
有的地方他不能去。
他此刻正站在自家大門前不遠的地方。
一早他就親眼看到市儈的嶽父嶽母接走了孩子,帶走了他的家產,然後快速地把他的這一片樓房便宜賣給了中介。
說是不吉利,死了人,價格很低。
這個借口可笑得很,這年頭哪間屋子不死人?
很快他嬌生慣養的孩子們,進了外祖父家的大門,就換下了精致的裙子和小西服,在大冷天裏被舅媽使喚著去洗衣做飯。
三個孩子哪裏吃過這樣的苦?隻哭著要去找爸爸媽媽,反而被外祖母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們怎麽都想不通,昨天還笑眯眯誇讚他們乖巧漂亮的親人,今天為什麽罵他們好吃懶做,什麽都不會?
大一點的孩子反駁了一下,立即被外祖父的竹條子打在後背上。
單薄的衣裳根本抵擋不住竹條的侵略,很快背上就升起一道道鞭痕,疼得他夜不能寐。
王大福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他心疼自己的孩子,想試圖去找自己的嶽父嶽母一家報仇,可是他們的房門,他進不去。
連人也無法靠近,隻能看著三個可憐的孩子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大冷天擠在驢棚裏。
這做鬼,還不如做人的時候。
又因他養的喜兒害死了那些孩子,他們已故卻還沒有去輪回的親人,總是隔三差五地找來。
不但找他報仇,還將這仇恨轉嫁到他的三個孩子身上去。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王大福在蕭家設下的那些法陣,自以為是十分隱蔽的陣眼,早就被宋雁西一一找出來,蕭總理親自帶人給毀了。
如今他死了,連秦淮河上船隻無緣無故傾翻,總淹死孩子的事情也解決了。
可是無辜枉死的孩子,卻不能因為王大福遭到了報應就能複活過來。
宋雁西下午收拾了一下,換了一身黑色的裙衣,打算代替三表兄陸若卿去看望霍太太。
順便,也將他家湯姆的魂魄送回去。
蕭渝瀾開車送他去,心情沉甸甸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矛盾心理。
父債子償,他從前覺得沒有什麽,順應天理的事情。
可是當他知道,王大福那三個孩子往後的淒苦人生,就開始覺得那三個孩子到底是無辜了一些。
但另外一方麵,又覺得像是宋雁西說的那樣,他們從出生到昨天之前的好命,都是以別的孩子的性命做踏板,好像又不算無辜。
反正他很矛盾,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
宋雁西看得出來,從昨天晚上就發現蕭渝瀾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了。
但是這種問題,不是靠別人三兩句話就能解開的,還是得靠他自己,隻是友善地提醒了一下,“玄門中人,其實便是這方外之人,那便不該以世俗的眼光來判斷所有的是非黑白。不然的話,那黃粱集再怎麽好,你一輩子也學不到皮毛的。”
蕭渝瀾原本沉思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聽到宋雁西的話,踩了一腳刹車,扭過頭朝她看去,“我……”
他從前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十分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要說有缺點那也是有的,膽子有點小。
可是到了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缺點何止是膽子小。
他優柔寡斷,對於弱者很容易產生共情,以至於總是忘記了,有的弱者其實也就加害者。
因此他就陷入了這樣的迷茫之中。
此刻聽到宋雁西的話,想要說些什麽。比如自己以後一定會冷靜些,但是他發現張了口,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像是宋雁西那樣理智,按照天地法則來處理所有的事情。
如果是他,興許他會忍不住讓王大福魂飛魄散,但絕對不會讓這王大福的三個孩子落入這樣悲慘的命運之中。
可宋雁西會,她會堅定地遵守著這天地法則,維護著這份公平。
是的,依照他的處理辦法,王大福是會魂飛魄散,飛灰湮滅,但是對於造下這麽多孽果的他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至於他家的三個孩子,如果自己出手援助,他們的外祖家不會那樣將他們做仆從來對待,那麽這對於歡兒喜兒,以及秦淮河上的那些孩子,都是不公允的。
“走吧。”宋雁西其實很不解,為什麽蕭渝瀾就如此想不通,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麽?享受了相應的好處,那就該付出一定的代價。
不然的話,要刑法做什麽呢?
蕭渝瀾點了點頭,啟動汽車。
很快便到了周英琪家裏。
出乎意料,周英琪竟然還沒回來,宋雁西來的時候偶然聽到他家的老媽子說,霍欣欣打電話去單位問了,昨晚沒有加班,他現在也還沒去上班,不免是著急,生怕他出了什麽事情。
可又忙著安慰才失去孩子的嫂子,根本就無暇親自去尋,隻能去警察廳那邊報案,又雇了幾個人力車夫幫忙找。
現在聽說宋雁西和蕭渝瀾來了,又急忙跑來迎接,一麵朝他們道謝,“昨天晚上,謝謝兩位的援助之手,往後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她的聲音變得很沙啞,可見昨晚這一夜一直也在哭。
“不用放在心上,你嫂子怎樣了?”宋雁西問道。
其實她更想問,孩子的屍體找到了沒?
但隻是問一下她嫂子的狀況,霍欣欣就忍不住哽咽:“昨晚回來,就一直昏迷發高燒,口裏一直喊著湯姆。”她說完,終於是繃不住,捂著臉靠在宋雁西的肩頭上大聲哭起來。
“都怪我,是我邀請嫂子和湯姆去秦淮河看夜景的。”無盡的後悔自責,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兄長。
從小大哥就最疼愛自己,她自己也還沒孩子,正好西南那邊時局不穩定,她便主動邀請嫂子帶著湯姆來金陵。
不管怎麽說,政府在這裏,沒有比這裏還要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意外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她隻是想帶嫂子她們娘倆早些熟悉金陵的環境,想讓她看一看這美如詩畫的秦淮夜景而已。
而且昨晚天氣看起來又十分不錯,比起前些天晚上,總是下雨,算得上是晴朗的。
她怕過了昨晚,再也沒有這樣好的天氣,所以才極力邀請的。
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她自己其實也害怕,可是要照顧嫂子,丈夫又尋不到蹤影,因此看到宋雁西,哪怕並沒有那麽熟悉,但還是忍不住痛聲哭起來。
“這是誰也沒有辦法預料的,你先冷靜些。”宋雁西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對於這種事情還是有些不大擅長,所以喊來了她們家的老媽子,“快去給你們太太打盆水來洗洗臉。”
聽到她的話,霍欣欣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從她肩上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對不起,宋小姐,我實在是忍不住。”一麵請她和蕭渝瀾坐下。
然後自己去洗臉。
片刻便來了,隻是眼睛更紅了,人仍舊是沒有一點精神。
這時又有打發出去找她丈夫周英琪的人來回話,“先生一向喜歡去的地方,都去過了,仍舊是沒有消息,”
聽得這話,霍欣欣一下急得六神無主,抓緊了裙子,“警察廳那邊怎樣說的?”
“那邊說,暫時沒事。”他是不敢把那邊的原話說來的,警察廳那裏說,男人花眠月宿在外是常有的事情,倘若人人都要因為此報案,那他們警察廳還要不要辦其他的案子?
“怎麽會沒有事呢?今天沒有去上班,一整夜又沒有歸來。”昨晚才遇到這樣的事情,一點點風吹草動她霍欣欣就忍不住亂想,生怕周英琪出什麽意外。
宋雁西幾乎都不用去掐指算,就知道周英琪在哪裏了。
她想起來,那天在金陵火車站等蕭渝瀾去找車的時候,她看到了周英琪摟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也是與她們一起從上海來的,沒準就是蘇燦查到的那個舞女也不好說。
但現在說出來,於霍欣欣無疑是雪上加霜,因此沒有提,略坐了會兒,便說去看看霍太太。
霍欣欣這才收回思緒,領著宋雁西去。
霍太太還在昏迷中,宋雁西趁機將湯姆放出來,看了他媽媽最後一眼。
原本還在昏迷中的霍太太忽然睜開眼來,慌裏慌張地喊:“湯姆,湯姆你在哪裏,快出來,媽媽想你。”
她環視房間找了一圈,然後目光落在宋雁西的身旁,“湯姆……”便哀聲哭起來。
霍欣欣隻覺得她是因孩子得了病,隻叫宋雁西見諒,喊了個老媽子來伺候霍太太重新躺下。
霍太太絕對沒有看到湯姆,這點她可以十分肯定,但當時霍太太一直盯著自己身旁看,隻怕還是因為母親對孩子的心靈感應吧?
很神奇,超脫了她對情感的認知。
隻是也很無奈,湯姆已經死了,終究是要同她告別的。
她跟霍欣欣從後院出來,又正好有人來他們家裏。
原來是那湯姆的屍體找著了,對方要三十個大洋。
這算得上是天價,常規給封兩個大洋,已經算是爽快的人家。
而且霍欣欣這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三十多個現大洋。
但又不忍心侄兒的屍身被晾在外麵,隻能拿出一對鑽石耳環來,想用這個做抵押,但那些個撈屍人不認識鑽石,隻認金銀。
偏家裏信得過的就那倆老媽子,一個要來照顧她嫂子,另外一個又要做別的活兒,旁人她信不過,於是便求助地看朝蕭渝瀾。
他有車,去當鋪換錢很快的。
“你家裏沒有現大洋麽?”宋雁西有些疑惑,她是能看出來霍家可能近況不大好,但是不至於連幾十個現大洋都拿不出來吧?更何況周英琪家還沒倒啊?
霍欣欣滿臉窘態,“本來是有八九十個的,可我先生昨天說是朋友急用,給拿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去換些回來。”
宋雁西一聽這話,多半是拿去安頓那舞女了。
蕭渝瀾去幫忙兌換大洋,這些撈屍人就守在周家洋樓外麵。
宋雁西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到撈屍人,從前也隻聽聞過黃河邊的撈屍人傳奇,因為他們基本都是祖輩傳下來的。
為了避免沾惹的陰氣太重,有的會從小就開始吃腐肉,試圖將自己也偽裝成屍體,撈屍的時候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有沒有用,沒有什麽實驗來證明,但宋雁西看著這兩撈屍人身上,陰氣卻是不輕。
想是這樣被宋雁西一直盯著,他們有些不自在,那個年紀大一些的站起身來,以為宋雁西是嫌他們漫天要價,於是便道:“這位小姐,我們這價錢算得上是公道的了,其他兩個小孩,要價可都是這個數啊。”說著,將一個巴掌比劃出來。
另外一個年輕一些的聞言,也附和道:“這世道也不好,我們是巴不得一年到頭,半單生意都沒有。可我們又是靠這門生意活路的,不要高一點,家裏也要喝西北風。”
宋雁西頷首,表示讚成他們的話。
兩人送鬆了一口氣,他們也曉得漫天要價就是幹缺德事,但家裏幾張嘴巴等著吃飯,他們也是沒得法子的。
但到底良心未泯,於是想了想,“你去和那主人家的太太說,到時候這孩子我們給她抬出去,不另外收她的錢。”不然就這孩子,又是落水淹死的,沒幾個錢,誰願意做這晦氣活兒。
“好。”宋雁西答應了,但卻仍舊看著他們。
兩人越發不自在了,“這位小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宋雁西這才回過神來,“沒有,隻是有些好奇,秦淮河底下是什麽樣子的。”
“能是什麽樣子,跟所有的河一樣。”年紀長的那個說道。但卻起身朝宋雁西走過來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道,“小姐想要聽不一樣的,也不是不行。”
“想要大洋?”宋雁西挑眉,她怎麽看吧,這兩人身上的陰氣,不是孩子屍體上沾來的。
年長的那個嘿嘿一笑,搓著手,意思再明顯不過。
“命都沒有了,大洋還重要麽?”宋雁西微微一笑,“近來睡得不好吧?”
任由是誰,都不樂意被人平白無故詛咒,聽到宋雁西這話,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但因為她後麵那半句話,兩人都將怒火給壓了下去,“你什麽意思?”
“我就問你們,要錢還是要命呢?”宋雁西再一次打量著兩人,試圖從他們倆生這不尋常的陰氣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而兩人被她這樣打量,心底不免是有些發毛起來。
年長的那個直接壓低聲音問道:“敢問小姐哪條道上的?”
宋雁西搖著頭,“我哪條道都不混,隻走我自己的路,隻是很好奇,河底下有什麽?你們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年長那人有些防備起她來,退開了幾步,“我們,又憑什麽相信你?”
“愛信不信,不說我也能有其他的辦法。”宋雁西才沒那耐心,他們若實在不願意去,到時候給小塔五塊錢,讓小塔去看看就行了。
她這樣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反而讓那兩個有些防備她的撈屍人猶豫起來,兩人走到一旁低聲商量了半晌,年長的那個又回來,“告訴你也不怕,河底下有一隻水牛大小的老龜。”
他們兄弟也是偶然發現的,自然是十分忌諱,隻差沒將這老龜做河神來祭拜了,但老龜一直不動,俯身趴在那裏,所以還忍不住這好奇心,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寶貝。
寶貝是沒有,它的巢穴卻是無數具屍骨建築而成的,恐怖得要命。
“我是沒有看到巢穴裏有什麽寶貝,但是聽一個老前輩說,下麵好像有顆巨大的珠子。”年長的撈屍人一臉惋惜地說著,“可惜誰也不敢去朝老龜動手,怕觸怒了河神。”
珠子?眼珠子還差不多?宋雁西心想著。
不過是不是,這不好說,隻是想到夏姬說除了她之外,沈萬三還有在另外兩個地方藏了東西。
而夏姬在聚寶盆裏,聚寶盆屬火,那她姑且能算得上是朱雀。
那這老龜算得上的玄武。
她鎮守著的那隻眼睛,跟北平北新橋的鎖龍井裏的也有聯係,而那裏有老龍看守著。
這樣一來,青龍白虎朱雀都有了,唯獨差一處。
就是白虎了。
所以這五塊錢還是得花,讓小塔親自去看一看。
如果真是的話,那這件事情倒是好辦了。
她自顧想著,全然沒有聽這倆撈屍人因說到寶珠,而興致勃勃做起發橫財的白日夢。
倒是霍欣欣出來了,見她還在這裏,隻覺得過意不去,“宋小姐,您還是去廳裏吧。”怎麽好叫她在這裏幫忙守著湯姆的屍體,那些撈屍人好晦氣的。
人家昨晚已經幫了他們姑嫂的大忙,現在好心上門探望,實在不該讓她做這些事情。
可偏偏丈夫還沒消息,家裏的仆人又都給自己打發走了,如今沒人。
於是,她隻能自己來守著,換宋雁西進去,但一想到這兩撈屍人正河麵做的那營生,心裏就有些害怕。
宋雁西看了出來,“我沒事,你昨晚也沒休息好,先進去歇一歇,等蕭公子來了,我叫他再去棺材鋪子,找兩個老人家幫忙收殮了,再喊你。”
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她也不忍心在看湯姆那泡得發白發脹的小身體了,可是哪裏敢這樣厚臉,讓人幫忙做這些。
說起來,連沾親帶故都算不上,所以還是拒絕了宋雁西的好意。
宋雁西見此,也沒再強求了。
不過她才轉身朝廳裏去,就聽到一聲責斥聲,“你們是誰?怎麽抬了具屍體隻我家門口堵著?”
來人也不是別人,正是跟那舞女風流快活了一個晚上的周英琪。
昨晚雖然秦淮河上翻船,死了三個孩子,但比起王助理家的大新聞,這算得了什麽?
他當然不知道,又因為湯姆被泡地變了形,他這一時間也沒認出來,就急忙趕這倆撈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