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出府以證清白
他明明是李莫箏的仇人，殺父仇人，亡國仇人……
舉兵複國前夕，李莫箏隻身前去尋明合。
“什麽？為什麽要多此一舉？你們殺了他便是，為什麽要我這樣做？”李莫箏十分震驚明合的計劃，這個於他而言，太殘忍了。
“因為你是他的心頭肉，你知道亡國痛有多痛，你說過要加倍還給他的。隻有這樣，才足夠痛。”明合依舊是那副冰冷的麵孔。
“可是……”李莫箏猶豫了，不知道能不能勸明合不這樣。
明合怒了，大聲質問李莫箏：“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他可是你的仇人，殺父弑母的仇人！”
李莫箏默了聲，良久，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吧，李莫箏會照做的。”
又一載鐵騎錚錚，他的江山亡了，橫屍遍野，他淪為逃難者，卻不忘李莫箏，仍護著李莫箏。
“皇上，李芝蓮定是那魏國消失的公主，是魏國內應啊！”守護在他身邊唯一的將軍，勸誡道。
“不可能，朕確信她不是。魏國公主早就在那場大火中成為灰燼了，而她不過是個嬌女子，是彭城縣令之女，怎麽可能是內應？”他還是絲毫不懷疑地為李莫箏辯護。
追兵圍堵，李莫箏助他逃走了，然後李莫箏被關起來了。如願，他沒有丟下李莫箏，帶了最後的人馬，輾轉來到了關押李莫箏的地方。
“蓮兒，快，朕來救你走。朕不要這勞什子江山了，朕和你到鄉間去，一雙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顧未淵用鋒利的刀砍掉木門上的鎖，進來解開李莫箏的繩索，抱起李莫箏便走。
李莫箏終究是，沒有猶豫刹那，將袖中匕首滑出緊握，手不曾抖一下，直直從他身後刺入他的心處。
他的雙臂霎時鬆了，李莫箏卻沒有摔落在地。沒想到，他到死還是選擇護著李莫箏。
往事一幕幕浮現——
他歌李莫箏舞，“對月形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他批奏折，李莫箏研墨，“守江山如畫，隻為護你眉眼如初。”
李莫箏小產，他大怒，“皇後無德，更語夢為後。”
李莫箏為他擋下皇後哥哥的長矛，他日夜守候在身側，“無你，江山便無用。”
……
他堂堂帝王，不該無心嗎？他明明是李莫箏不共戴天的仇人，怎麽，李莫箏的心這樣痛呢。是仇礙了緣，還是本無緣……
“夢兒，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內應。那天你和他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你們設計這局，來救你，被你這樣殺死，”他咳血，說出這話來，“這一生護你，我不悔。怪隻怪，我亡了魏國……”
顧未淵微笑著闔目，大抵是與世長辭了。
漫天黃葉告誡著已是深秋。離別終歸逃不開傷感。何況生離死別？
“嵐荷，不愧是魏國公主。任務出色完成，怎麽，似乎不太開心？複仇成功，不該喜悅非凡嗎？”明合笑著問道。
明合笑了，這十餘年，李莫箏第一次看他笑。
“你守好這天下罷，李莫箏想離開這地方。”李莫箏眸中再無波瀾，也沒多說任何。
“想來你離開這是非之地也好。不過……你舍得下麽？這大好河山，還有我。”明合眼中，是李莫箏從沒見過的深情。
李莫箏隻覺得好笑，冷嘲道：“你不會以為，嵐荷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吧？”
“竟沒半分麽？”明合有些失望似的問道。
“沒半分，兒時年幼被你救下，才知亡國痛，十年受學於你，頂多師徒恩，如今亡國仇報，再無瓜葛。”李莫箏一句一頓地回答道。
明合，若無你，李莫箏也便不會認識顧未淵了。若無你教導，也便不會殺了顧未淵了。李莫箏本就與你無甚瓜葛。
明合不再說話，轉過身去。李莫箏悄然離開，這天下，除了腹中孩兒，無甚留念。愛，無非一縷煙塵。
阡陌紅塵，李莫箏在魏國故土原先是皇宮的小鎮上盤了家客棧，景色宜人，可來來往往，於李莫箏皆是浮雲。
春來柔條紛染，夏來荷花清香，秋來落英繽紛，冬來夢反離魂。顧未淵，逢遇熟知七餘載，夢癡華發待蹣跚。
李莫箏撫著一天天隆起的肚子，不知喜悲。那個護李莫箏安好的人，孩子的爹，什麽時候會出現在客棧門前呢？
他被李莫箏親手殺死了，又怎會出現在客棧門前？可笑，可悲。
五年如一日，他的娃兒被李莫箏養的白白胖胖了。李莫箏給娃兒取的小名，叫蓮子。
蓮子苦，澀心腸。亡國苦痛誰人懂，一朝得報苦更苦。多年夙仇報，徒留心間苦。
李莫箏還在癡傻期待那個不切實際的事——他的歸來，他會出現在客棧門前，再喚李莫箏一聲“夢兒”。
“娘，門外有個人，在喚娘的乳名……”蓮子搖醒微酣在桌上的李莫箏，說道。
李莫箏倏地驚醒，慌張起身奔向門外，卻見不到人。嗬，終究是大夢一場。癡人說夢夢更癡，蓮子叫苦苦更苦。
“夢兒……”
李莫箏聞見這熟悉聲音回首，赫然看見顧未淵那熟悉的身影，李莫箏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生怕夢醒。
“傻夢兒，這不是夢，我真的回來了。”他揉揉李莫箏的頭發，苦笑著說道。
原來，那把匕首根本沒有插進他的心處。他早就知曉了明合與她的計劃，而且，是從明合口中得知的計劃。
明合打救李莫箏那日起，就根本不是為了複魏國，而是為了不損一兵一將拿下這江山。顧未淵替他打下了江山，他隻需要一個細作，替他完成易主大事。
“明合早有狼子野心，他想要天下，給他便是，徒增黎民死傷無用。他告知李莫箏你們計劃，讓李莫箏穿了甲胄，你那把匕首，雖然穿透了李莫箏的甲胄，卻沒有穿心而過。”
“隻是，他與你相處十年，對你並非隻有利用之情，而是動了真情，想把你據為己有。”
“那日你在殿上一句一頓拒絕了他，他對李莫箏的恨徒增，將李莫箏關了五年。李莫箏好容易逃出，便到了魏國故土尋你，以李莫箏對你的了解，你一定會回到這裏。”
“隻是李莫箏竟不知，你有了李莫箏的孩子……蓮兒，你果然對李莫箏，是動了真情的，是仇礙了緣，並非本無緣。”
那天，李莫箏笑著笑著便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
重逢那夜，李莫箏為他沐浴，發現他身上滿是傷痕，李莫箏心疼地撫摸著那些傷口，問道：“誰傷的？是明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