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溫九儒跟校長沒有聊多久,寒暄著結束了對話。


    校長走後,周毅上前把手機遞過去,他看了眼上麵的消息。


    屏幕摁亮,並排幾條未接來電。


    “怎麽回事?”溫九儒問。


    周毅垂頭:“剛手機一直沒找到,他們給老板你打的電話。”


    溫九儒垂眼,看著那三條連在一起的記錄。


    微微擰眉,嗓子發幹,食指敲在手機邊框上,心裏莫名有一絲慌亂。


    他回頭,視線越過橫在中間的主幹道,落在車前那三人身上。


    曹林正扒著李延時說話,而旁邊穿著襯衣短裙的人,側靠著車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九儒眉心皺起,兩秒後,輕吐了一口氣。


    周毅多叫來了一輛車,送曹林和李延時。


    溫九儒和懷央則開過來時的那輛回去。


    懷央坐在副駕駛,兩側的窗戶開著,朝車裏灌著夜晚的涼風。


    駕駛位的人單手撐在窗框,另一手握著方向盤。


    襯衣的袖子照例挽在肘間,袖口的布料被風吹的飄飄揚揚。


    懷央頭轉向另一側。


    “你知道你手機裏,我的號碼是特別提示嗎?”懷央突然開口問。


    她問完後兩秒,駕駛位上的男人才有反應。


    像是剛回憶起她說的是什麽。


    溫九儒把支在窗框的胳膊拿下來。


    “可能是周毅改的。”淡淡道。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


    隻有風灌進車裏的呼呼響聲。


    這沉默一直延續到車開進明河公館,下了車,從地庫再到樓上。


    “周毅有沒有跟你講婚禮定在下周?”關上門,溫九儒把車鑰匙扔在鞋櫃上。


    懷央轉過來:“晚上從學校出來的時候講了。”


    婚禮訂在鼎盛旗下的一家酒店。


    不邀請雙方家人,隻有溫九儒的一些商業夥伴,和兩人的朋友。


    當時答應這個是因為溫九儒說想公開,擋掉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現在看來,,


    懷央把換下的鞋放進鞋櫃。


    現在看來,無論從流程,還是請的嘉賓,莫名的倒真有些像個實實在在的婚禮。


    她揚手按了下太陽穴,趕走腦子裏從剛在二高門口開始的遐思。


    “周日嘛?”她跟溫九儒確定著時間。


    溫九儒點頭,徑直走進廚房。


    他從冰箱裏提了瓶礦泉水出來,擰開喝了兩口。


    又轉身從架子上挑了兩個橘子,問往樓梯口走的懷央。


    “吃嗎?”溫九儒手裏的橘子拋了下。


    懷央停住腳步,目光在溫九儒手裏落了落。


    遲疑了一下。


    再抬頭時,她的笑一如既往。


    “不了,有點累,我先上樓。”懷央抬手指了下樓上。


    溫九儒轉回去,點頭:“嗯。”


    十幾秒後,拖鞋底打在樓梯上的聲音消失。


    緊接著是一道很輕的關門聲。


    溫九儒把手上的水放下。


    側眼看了下樓上。


    主臥的房間緊閉,像是在預示門裏那人,整個今晚都不會再出來。


    默了幾秒,溫九儒轉過身,靠著身後的白色吧台。


    橘子在手裏又拋了兩下。


    他眼睫微垂,半張臉隱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腳腕突然有些癢,被什麽柔軟的東西蹭到。


    溫九儒回了神,看過去。


    是項羽在用腦袋蹭他的腳踝,搖尾巴。


    溫九儒目光落過去。


    抬腳很輕地踢了它一下。


    “要怎麽辦啊。”他低聲。


    尾音淹沒在昏暗的光線裏,幾近氣聲。


    ,


    臨近開學,懷央變得很忙。


    溫九儒更忙。


    兩人雖然都住在明河公館。


    甚至晚上睡覺的房間都隻隔了幾米。


    但突然的,交集開始變少。


    懷央和溫九儒都整日早出晚歸,期間溫九儒又出過兩趟差。


    忽然間,開始連照麵都很少打。


    懷央忙了一個星期,周五這天晚上難得回早了些。


    進門的時候發現溫九儒也已經回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腦。


    “今天這麽早?”懷央跟他打招呼。


    溫九儒“嗯”了一聲,神情懨懨,並不熱情。


    大概是近一周多兩人都太忙。


    溫九儒對她的反應又一直頗為冷淡。


    先前懷央心裏的那點想法也就隨之散了。


    畢竟溫九儒沒真的講什麽,而且就算是偶然動心,她也不覺得溫九儒是會把這心動維持很久的人。


    她走過去,問了溫九儒一些明天的注意事項。


    流程是早就核對好的,衣服也提前試過,並不繁瑣,儀式也算簡單。


    沒什麽好提前準備的。


    錢花到位了,所有東西都會有人全權幫你打點好。


    第二天早上兩人都起了大早。


    化妝收拾,再到換衣服,一通打扮,直到十一點左右才算完全弄好。


    鼎盛一家酒店的室外花園。


    露天的草坪,旁邊是一個很大的人工湖。


    場地不算大,但每一處細節都極盡奢華。


    懷央甚至不知道,整個儀式她穿的那兩條裙子,整個加一起要小一千萬。


    不算多的嘉賓陸陸續續從場外進來。


    夏琳跟李嫣然在後側的化妝間幫懷央整裙子。


    三人坐著聊了會兒天,李嫣然被過來的林怡然叫走。


    夏琳幫懷央把腰後的帶子重新寄好。


    魚尾式的白色紗裙,整個背後都是鏤空的設計。


    幾根細細的綁帶交錯在細白的背上。


    被朦朧的頭紗遮擋,欲而不俗。


    係好帶子,夏琳順手又幫懷央揉了揉腰。


    “你下周還是去附院再做幾回針灸吧。”夏琳說。


    懷央腰一直不太好,坐久了總是腰痛。


    先前去醫院看過好幾次。


    腰肌勞損,坐姿不對,腰部受力的問題。


    也沒什麽好方法能改善。


    需要坐時間長的話一般都會靠個墊子。


    上午化妝搞得久了,懷央這毛病又犯了。


    懷央不大喜歡和不熟的人呆太久。


    化妝師忙完就出去了。


    此時這個化妝室隻有懷央和夏琳。


    門大敞著,能看到不遠處草坪上一棵巨大銀杏下的溫九儒。


    男人沒有穿西裝,依舊是白襯衣,黑西褲。


    領口的扣子難得的係上。


    打了根很細的黑色領帶。


    他正閑閑地倚著身邊的樹幹,跟對麵的李延時說話。


    手上拿了捧米色紗紙包好的白色風鈴花。


    上午十一點的陽光,金燦燦的落在男人的白色襯衣上。


    溫暖又明亮。


    懷央坐著,看著那處。


    恍惚間,竟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像個待嫁的新娘。


    “你會喜歡上溫九儒嗎?”


    夏琳突然湊過來頭。


    懷央被夏琳的聲音打斷思緒,抬眼看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夏琳掰著指頭跟她算:“長得帥,有錢,富二代但沒吃老子的本,自己有能力,華泱是他自己的牌子,說話做事也讓人很舒服,對你也挺好的……”


    夏琳一件件數著,仿佛溫九儒真的有數不盡的優點。


    懷央笑著開玩笑:“你可以喜歡他。”


    夏琳假裝嗚咽了兩聲:“這麽好的男人你真的就不動心嗎?”


    懷央輕聳了下鼻子,目光重新落回原處的樹下。


    想了想,挺認真的說:“我其實一直都不太知道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她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一直過得不痛不癢,所有情緒都乏善可陳。


    她不喜所以不悲,不期待所以沒有失落,無論麵對什麽,她總是用理智告訴自己,要做對的事和正確的選擇,愛和感情這種東西既無用又拖後腿。


    電視劇裏的人一向是拔了七情才能武功蓋世,得天下第一。


    懷央也是。


    她把自己關在密閉的房間裏。


    沒人能走得進去,她也從不會走出來。


    從不動心,所以也無堅不摧。


    “就是情緒會被他牽動,他不理你了你會心裏發酸,他跟你說兩句話,你心裏就砰砰直跳,他開心你會高興,他傷心你也會難過。”夏琳看她,“你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嗎?”


    室外草坪上來來回回走動著賓客,有不太清晰的交談聲傳過來。


    “沒有。”懷央搖頭,她解釋,“我操心自己的事情還操心不過來。”


    不好好學習就沒有前途,不努力賺錢就會餓死。


    實在沒有閑情雅致顧忌這之外的事。


    夏琳很深沉地歎了口氣。


    “可是這樣你也感受不到滿心歡喜的把心掏出去,又收獲同樣赤誠愛的那種歡喜。”


    懷央托著腮聽夏琳說完沉默了兩秒,緊接著又問:“那要是收獲不到同樣的赤誠呢?”


    夏琳輕“啊”了一聲,喃喃:“確實有這種情況,因為不是你喜歡誰,誰就一定會喜歡你,但……”


    懷央笑著打斷她:“所以不確定是否有回應的愛情,是無望的深淵。”


    夏琳眨著眼,覺得懷央這話好有哲理。


    “誰先踏進去誰就輸了。”懷央說,“命交在了對方手上。”


    ,


    “我輸了。”溫九儒對李延時道。


    溫九儒拿著捧花的手垂下,靠樹而立,迎著光,眯眼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散漫。


    “我先踏進去的。”他又說。


    五分鍾前李延時過來找他。


    隻問了一句話——


    你是不是很早就認識懷央。


    溫九儒沉默了有兩分鍾,在李延時想開口問第二遍時,點了頭。


    正午的陽光從頭上落下來,曬得人皮膚發燙。


    影子烙在地上,團成一個黑色的團。


    李延時看著麵前的人,想開口再問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默了半響。


    頭頂銀杏上的麻雀拍翅而飛時。


    李延時問他:“就這麽喜歡嗎?”


    陽光太刺眼。


    溫九儒抬手遮了一下。


    良久,自嘲地笑,很輕的“嗯”了聲。


    又或者不隻是喜歡。


    溫九儒想。


    在她身後看了這麽多年。


    更多的是希望她安好。


    李延時抱臂,斜倚在身側的樹上。


    “如果她不喜歡你呢?”問溫九儒。


    溫九儒遮在眼前的那隻手垂下。


    陽光落在額前,把人的眼睛燙得發酸。


    “那就算了。”溫九儒說。


    他聲音很輕,蕩在空中,飄飄忽忽落地,帶了絲歎息。


    在溫九儒心裏,跟在一起比,更重要的是,她一切都好。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猶猶豫豫,先前始終沒有強勢地闖入她生活的原因。


    他希望她平安順遂,萬事勝意,所有想要的努努力都能拿到,所有追求的嚐試了也都達到目標。


    希望她事事如願,所求的都能得圓滿。


    溫九儒眼睫微垂,望向手裏的風鈴花。


    輕聲重複——


    “讓我試試。”


    “讓我試試,如果她不開心,那就算了。”


    盡管溫九儒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李延時還是捕捉到了那尾音裏不易察覺的失落。


    有些酸澀。


    他轉過去,看向身側闔著眼的人,有點心疼:“你為什麽會這麽小心翼翼。”


    這是溫九儒啊。


    是有人動他一下,他能掂著刀上去抹了對方脖子,還淡淡笑,天塌下來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溫九儒。


    但在麵對懷央時,太小心了。


    溫九儒睜開眼,細細揣摩了一下李延時這句話。


    默了幾秒,他很清淡地笑了聲。


    “可能是對別的人和事都不太認真,勻出來多的,都放了她這兒。”


    人一生總會栽一個地方。


    渡不過的是劫。


    她是他的劫。


    躲不過也繞不開。


    ,


    正午十二點的鍾聲敲響,腳下是蔥綠的草坪,兩側是投來豔羨目光的友人。


    身前是神父,身後幾米外,是迎著陽光朝她走來的溫九儒。


    被刺眼的陽光閃到眼睛時,懷央朦朧中想,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畫麵。


    朝她走來的男人,和那男人手裏的白色風鈴花。


    “這麽快就結束了?”夏琳走到懷央身邊,看了看前去就餐的賓客,“我還以為流程會久一點。”


    懷央手搭在夏琳肩上:“跟溫九儒商量過,一切從簡。”


    明明是溫九儒和懷央的婚禮,但兩人自始至終都太平靜,倒是襯得其它幾個很激動。


    曹林拿著個單反拍完這個拍那個,一直嚷嚷著自己以後結婚也要辦這種的,太他媽有格調了。


    溫九儒瞥他一眼,抽過他手裏的單反,把鏡頭對向了不遠處。


    “泱泱。”喊她。


    懷央聽到聲音轉頭。


    “哢嚓”一下,畫麵被定格。


    單反被重新遞回曹林手上。


    穿著白襯衣的男人依舊是那副懶散樣子。


    淡聲:“留個紀念。”


    作者有話說:


    沒打錯哦,是泱泱吖(十三叉腰

    另@州府那個十三,歡迎來找我玩兒,大概時不時會發些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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