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七八米遠的拐角處忽的響起一陣不太清晰的說話聲。
有人推著購物車在往這邊走。
懷央離開溫九儒的親吻,把頭埋在他肩膀上,眨著眼很小心地看著遠處的人。
她整個人靠在溫九儒身上,小半張臉埋在他頸窩。
睫毛忽閃忽閃,蹭得男人皮膚發癢。
溫九儒垂眸,看了眼她這小心探頭的姿勢。
倒是還知道害羞?
他以為她心裏沒有這根弦。
畢竟一天天跟斷了七情一樣。
遠處推著車的人大概是看到了這邊兩人依偎著的情形,掉了個方向,往另一排貨架去了。
懷裏的人離開溫九儒的麗嘉頸窩,手揪著他襯衣的領口,小聲抱怨。
“還捂嘴?溫九儒,你挺變態的。”
溫九儒笑了,手摸在她的太陽穴,視線從上往下,落在她唇珠微翹的上唇。
他喉結滾動。
其實還有些想往下親。
溫九儒有時也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這麽多年,獨獨在麵對她這件事上小心了又再小心。
總想確定些什麽再往下一步。
但讓他很挫敗的是,直到現在,她眼睛裏仍然沒有東西。
溫九儒沒放開懷央,反倒是扶著她的後腦把人往懷裏抱了抱。
輕歎:“你什麽時候能把你那七情種上?”
男人一向懶散的樣子太深入人心,懷央下意識把他這話當成了調侃。
“聽過什麽叫智者不入愛河嗎?”她微微彎眼,笑得可人,“你不也是嗎,溫九儒?”
“嗯。”
男人眼皮聳拉著,單手插在西褲的口袋,模樣慵懶。
從超市出來,兩人大包小包地回了明河公館。
懷央說這是她想買的,費用可以從她工資裏扣。
溫九儒笑了笑,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些。
狗窩和隔板全部裝好,整個一層客廳的西北角豪華得簡直像給這狗建了個遊樂園。
甚至還有滑梯和衣櫃。
懷央把視頻發給夏琳時,夏琳在那頭羨慕的要死,一串信息發過來,問他們家還養不養“人”這種寵物。
“你倆這狗都養起來了,是不打算離了是吧。”夏琳在那麵問。
“不啊,離吧。”懷央蹲在客廳的狗窩前,回頭看了眼餐桌旁的溫九儒,“離啊。”
十二點剛過,方叔已經送了飯過來,溫九儒正在拆包裝袋。
老遠懷央就聞到了爆炒辣子的香。
辣子雞和水煮肉片,想來又有這兩道菜。
最近吃得太合口味,她都懷疑自己要胖了。
夏琳正在吃東西,吐字不是太清:“你倆離了,這狗咋辦?”
“給我?他太忙,估計沒時間養。”懷央手在小東西的後頸上擼了兩把,“或者他想留下的話也可以。”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人和人是,人和狗之間也是。
懷央對這種事情看得很淡。
能這麽養三年已經很開心了,她並不貪心。
這麽說著懷央又想起來:“你家都是怎麽理財的?有沒有靠譜的經理推薦,溫九儒上個星期把三千萬打給我了。”
夏琳的父親年輕時是很有名的律師,幾年前開了自己的事務所,雖說這事務所不大,但賺的也不少。
懷央手裏沒拿過這麽多錢,覺得還是問下夏琳比較好。
“我也不太清楚,等下我打電話問問我爸。”夏琳吸著麵條,“你打算怎麽理?”
懷央思考了一下:“花千八百萬買個房子,剩下的兩千萬,五百萬做高額理財,一千萬看能不能買風險小的債券,最後五百萬存銀行找金融經理,當個養老錢。”
“養老錢你都想好了?”
“那不然?”懷央笑,“我要是離婚沒孩子就這麽活到老的話,不存點錢最後死在醫院沒人管怎麽辦。”
夏琳在那頭感歎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這邊有人已經結婚離婚,人生馬上就要甩開她一個階段。
懷央在米色的塑料小盆裏倒了些狗糧:“而且結婚生孩子也可能會孤獨終老最後自己死在醫院裏,所以怎麽算都是自己攢錢最劃算。”
夏琳說:“這話怎麽說?”
懷央答:“首先,孩子不一定孝順,其次,現在很多人成年後為了自己的前程各奔東西,天高皇帝遠,能和父母一直呆在一個地方,照顧父母的是少數。再來,科學研究表明,男人的平均壽命比女人短,而經過統計,當下的婚姻有百分之八十還是男大女小,所以極有可能在晚年,你伺候完臭老頭子之後,他還是先你一步離開,等你病的時候還是既沒人照顧你也沒人陪你,和沒結婚的一樣。”
“然後?”夏琳問。
“所以要麽別結婚。”懷央總結,“要麽就找個小的吧,姐弟戀才是大勢所趨。”
懷央話音落,手機被抽走。
“你想找個多小的?”溫九儒問她。
打包盒都開好,他是過來叫她吃飯的。
溫九儒在懷央身邊站定,垂眸,目光落在腳邊蹲著的女人身上。
她頭發沒挽,披在身後,沒有經過任何染色的黑色長發,讓她看起來素淨白嫩。
“小五六七八,九歲?”懷央很認真地在回答,“反正隻要對方不嫌我大,我就也不嫌他小,長得帥,成年了就行。”
溫九儒:,,,
“你和你這閨蜜聊天涉及麵挺廣的。”溫九儒揚了揚手裏的手機。
夏琳有了上次的經驗,生怕波及到自己。
在那麵瘋狂大吼:“可不管我的事,都是你老婆說的!好好管管吧,她成天滿腦子想的就是和你離完婚找個什麽樣的小奶狗!”
說完,“啪”一下按斷通話。
世界回歸一片寂靜,和上次一樣,又剩了溫九儒和懷央大眼瞪小眼。
“那什麽。”懷央把自己的手機從溫九儒手裏抽出來,“你也可以找小奶貓。”
“,,,”
溫九儒真的是被氣笑了,又不知道這氣要怎麽發。
就真的一拳打在棉花上,拿她沒辦法。
溫九儒輕哼一聲,轉身往餐廳走:“我喜歡野的。”
“哦,小野貓也行。”懷央跟在身後接話,“也有又奶又野的,能根據你的需要隨時切換風格。”
你一句她頂三句。
幹什麽都不走心,說話也不過腦子。
懷央走到廚房,拿了碗筷過來遞給溫九儒,又幫他盛湯盛米飯。
自己在人家家裏白吃白喝,總要幹點活。
相比欠人情,她還是更喜歡拿錢辦事和錢事兩清。
懷央坐下,夾著保溫盒裏的菜:“要給它取個什麽名字?”
曹林確實喜歡狗,但也不經常在家,這窩生了五六個,他自己都沒來得及起名。
沒想到正好便宜了懷央和溫九儒。
“都可以,看你。”溫九儒說。
男人眼神和表情都淡淡的,看起來興致並不高。
懷央又夾了一筷子菜,考慮著:“等下我翻翻字典。”
聞言,身旁正慢條斯理喝湯的人掀眼皮目光往她這側投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央看錯,她總覺得男人這眼裏夾雜了一絲不滿。
她莫名其妙,不明白這狗明明他也挺喜歡的,好好對待是有什麽問題嗎?
吃完飯,照例是碗筷扔進洗碗機。
周日,附院和公司都沒什麽事,兩人都不用出門。
懷央難得休息,今天不大想看論文,搬著凳子拿了本板磚似的新華字典,坐在狗窩前給狗找名字。
溫九儒沒去書房,攤了電腦,坐在客廳看報表。
宋梅最近又在搞小動作,華溫餐飲那一塊,好幾部分的賬都對不上。
溫九儒覺得這女人可能狗急跳牆,真的瘋了。
“姓誰的姓?”懷央回頭問他。
“都可以。”溫九儒聲音懶懶。
說話間溫九儒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曹林,問他狗的情況。
溫九儒側眼,看了下還膩在懷央身上的狗。
溫九儒:退貨的話退錢不退?
曹林林林:,,,想的美。
曹林林林:起名沒?
溫九儒:懷央正在看字典,在想跟誰的姓。
曹林林林:跟我的唄,我怎麽也算是親生父親。
“,,,”
曹林和溫九儒這兩句是在群裏發的。
還有李延時的那個三人群。
此時李延時又詐屍出來,說曹林。
單身李延時:你是真不怕死。
溫九儒放了手機,懷央又抬頭看他:“名字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想法,總不能都是我一個人說的算?”
溫九儒眼皮掀了兩掀,目光落在那衝懷央搖頭搖尾巴的狗身上。
“叫狗蛋吧。”男人說。
“,,”
“賤名好養。”他又補充。
這麽難聽的名字,懷央自然不會采取。
最後思來想去,給這隻不到四斤的狗起了個非常偉岸的名字——項羽。
溫九儒掐著腰,站在客廳那個豪華角落前,和隔板裏沒比耗子大多少,搖著尾巴的傻狗對視了兩秒,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確定管他叫項羽?”難得的有了點除了溫和懶散以外的表情。
懷央點點頭:“不霸氣嗎?我準備以後再養隻貓叫虞姬。”
“行吧。”溫九儒放下手點頭,“你開心就行。”
,
周一晚上,附院和一個有合作的單位聚餐。
谘詢中心這八,九號人都要到,飯店訂在離附院不遠的一家粵菜館。
晚上六點半,在包間裏坐得整整齊齊的附院人,迎來了合作單位的幾個老板。
林怡然和懷央坐在一起,跟著眾人站起來迎接。
她靠近懷央的耳朵,撇了眼遠處提著酒的幾人,小聲道:“怎麽感覺要喝酒啊。”
“估計是。”懷央回答她。
和谘詢中心有合作的這家是臨安本地的教育機構。
做學前教育的,主打的就是關注兒童心理健康,讓孩子在陽光下“茁壯成長”。
靠著和寧大合作的名頭,近幾年名氣做出來賺了不少錢。
當然,給綁在一條繩上的寧大谘詢中心也捐了不少。
“帶咱們來就是陪酒的,沒看出來啊?”隔壁臨著的座位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女生。
李嫣然,父親是隔壁土木院的書記。
說話就沒好聽過。
林怡然小聲嘟囔:“怎麽成天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另一個師弟在旁邊拍了下林怡然的胳膊,小聲:“你跟她強什麽,她就這個樣子。”
懷央另一側的師妹,也探過頭,悄聲安慰:“大小姐嘛,讓著點。”
懷央來了半個多月,對谘詢中心的這些事情也知道了個大概。
李嫣然這人也不是不好,隻是說話做事都帶點心高氣傲的勁兒。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物種,相比需要被慣著的大小姐脾氣,人們還是更喜歡溫柔可愛的。
所以李嫣然獨來獨往,人緣不是太好,但她自己也不在乎。
李嫣然瞥了他們幾個一眼,眼角微翹,看向懷央:“說你呢,等會兒估計會讓你陪。”
懷央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酒場應酬,雖說也不是真的要幹什麽,但總喜歡喊些女下屬和女學生陪著。
酒□□化這風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改掉。
大佬們和他們不坐一桌,飯吃到三分之一,開始打圈敬酒的時候才用到她們。
懷央一直弱化自己的存在,跟谘詢中心的領導也一直說自己酒精過敏,不能喝。
到底是寧大的學生,自己這邊的領導不會為難,不喝就不喝,沒什麽大不了的。
林怡然脾氣軟,傻不愣登的沒拒絕成,第一杯喝了,開了這個頭,後麵再想躲就不好躲了。
連著兩杯下去,她的臉已經紅了起來。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都醉了些。
谘詢中心這邊唯一一個女領導來提醒過一次,說讓這桌的學生都別喝太多,男生少喝點是個氣氛,女生就別喝了。
沒成想那邊兩個大領導都有些喝多了,出去接電話再回來,路過門口聽到她這話,語氣不太讚同地訓了兩句。
說喝的就是個氣氛,她在這掃興。
要都是學校的人還好,大多都不會為難學生。
隻是附院這邊好多人工作多年,不同於學校單純的學術環境,早就觥籌交錯間染了官場氣。
懷央逮著林怡然把她拽回來,倒了杯熱水給她。
皺著眉交代她:“誰再讓你喝你都別喝了,裝醉。”
“誰讓她第一杯喝了的,傻子。”李嫣然在旁邊玩兒著手機說風涼話,“剛都幫她擋了,她不知道拒絕。”
懷央看她,覺得這姑娘有意思。
好話都能被她說的難聽的要死。
教育機構那幾個真的喝多了,五六個男人,三十多到四十多不等,西裝脫了,舉著杯子在那兒吹牛逼。
懷央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礙於隻是個學生,幹不了什麽,隻能老老實實呆著。
“你們這桌不活躍啊。”機構的一個副總端著酒杯過來,路都走得不太穩,“大家都是棟梁,以後附院還有我們這邊都要用到大家,來,我敬你們一個。”
男人不高,和懷央差不多,肚子微攏,發頂有些稀,戴副眼鏡,看起來四十出頭。
懷央和林怡然坐在圓桌靠門口的這一側。
李嫣然則坐在懷央身邊,事不關己的樣子,在扣自己新做的美甲。
“來,這個妹妹,咱們喝一個。”男人拉住左側林怡然的手腕,手上的酒杯作勢要碰她的。
懷央皺了皺眉,扯著林怡然的胳膊,不著痕跡地把她從男人手裏拽出來。
麵上笑著:“是我們要敬王總您,她剛剛都開始說胡話了,是真的不能再喝,而且我們都是學生,也實在不配跟您碰這個杯。”
“誒,哪有什麽領導和學生之分。”男人杯子往回收了收,又想摟上林怡然的肩膀,“能在一起喝酒,都是緣分。”
酒喝到現在這個程度,場上該醉的差不多都醉了。
隔壁那桌教育機構的幾個和谘詢中心的領導基本都不大行了,他們這桌有兩個男生也出去吐了兩回。
李嫣然剛手機響,擠到另一側的角落在接電話。
懷央大眼掃了一下,眼看著身邊除了醉倒的幾個,沒人能用的上。
就連身旁的林怡然也有些醉呼呼的。
懷央勾著林怡然的腰,把她人往後扯,避開男人搭她肩的手。
林怡然也推著杯子:“真,,真不能喝了。”
男人借著酒勁兒像是林怡然不喝這杯不肯罷休。
“你這拒絕,後麵可跟你領導不好交代哦。”那男人嘴上嚇唬林怡然,“你說我們這一生氣,跟谘詢中心的合作沒了,你們領導怪你怎麽辦。”
咄咄逼人倒是玩兒的挺好。
懷央心底冷笑一聲,徹底來了氣。
她抬手把男人遞到林怡然麵前的酒杯推開。
臉上仍舊是帶著笑,聲音卻有點冷:“我們做學生的,不能喝就是真不能喝,回來真是喝進了醫院,您也不好交代。”
男人嗬嗬笑了兩聲,拿過林怡然手裏的酒杯又遞向懷央,期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摸了下林怡然的手。
這人真的是不喝不罷休,一直在這兒揩油。
懷央接過杯子,把林怡然往後拉了點,拽出那男人的範圍,自己則從桌子裏麵繞出去。
“我們出來喝。”她笑著向男人點了下頭,抬手拉開包間門。
王琦也確實喝得有點多,反應都有些遲鈍,麵前一長成這樣的大美女,笑得盈盈動人的跟他說出去喝,行動先於腦子,他連想都沒想就跟了出去。
出了包間,往左兩步,是個走廊。
靠裏,燈光大亮,人卻不多,隻有四五米遠外的拐角會時不時過人。
沒有那麽敞亮,但也不算隱蔽。
懷央轉身,抬手把杯子裏的酒潑他臉上,玻璃杯往身後的牆上一敲。
“哢嚓”一下,聲音很響,劃破此時安靜的走廊。
懷央手上的高腳杯,碎的瞬間隻剩了下麵的杯托。
她冷笑著:“王總現在酒醒了嗎?”
懷央剛出來前,心裏是有打算的。
王琦隻是機構的一個副總,能說上的話不算多,和她之間又隔著一個附院才到寧大。
應該是給她穿不了什麽小鞋。
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忍著。
懷央這人和溫九儒有一點一樣。
雖然平常總是清清淡淡地笑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一旦狠起來,其實挺嚇人的。
現在就是。
女人手裏拿了半截碎掉的玻璃杯,明明是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長相,卻偏偏讓你覺得下一秒,她手裏的玻璃杯就能紮過來。
根本不會帶一絲猶豫的。
王琦本就沒醉得徹底,這下那點酒意散去了三分之二。
透明的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滴在他的襯衣領口。
他臉色非常難看:“你膽子挺大,你不怕,,”
懷央打斷他:“我怕什麽?你想怎麽樣?這來來往往都是人,我不會叫嗎?”
王琦被懟得一愣。
“女孩子的臉麵,,”
懷央再次嗤笑著打斷他:“臉麵?是摸人的不要臉,受害者有什麽可丟臉的,少給我在這兒講男人女人,丟臉的是做錯的人。”
懷央聲音不算大,拐角處路過的幾個服務員都沒注意到這側的動靜。
“而且奉勸你一句。”懷央聲音陰冷,“少在這兒仗著身份揩油摸人,說了多少遍了不喝,聽不懂人話嗎?”
要隻是勸酒,沒動手,懷央也不至於現在在王琦麵前這樣敲杯子。
這動了手就不一樣了,次次忍著,慣他這毛病,以後酒場上還不知道要被他再摸多少人。
王琦擰著眉,整個人的火氣眼看就要上來:“你!”
隔壁包間門“砰”一下被推開,又出來一人。
李嫣然踩著自己那雙馬丁靴,身上的黑夾克下擺一蕩一蕩,高馬尾在腦後飄的放蕩不羈。
她兩步走到懷央身邊,不留情麵,甩手又在身後的牆上砸了個玻璃杯。
“你什麽你,最討厭你這種油膩男,傻逼東西。”李嫣然眼皮抬得特別不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