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番外六?找茬耍賴
第108章番外六?找茬耍賴
借著路邊昏暗的燈光，等厲稷寧看清那人黑黝黝的臉龐後，嚇得把褪了一半的襪子趕緊穿上，站起來。
“報告張教官！我這就回去！”厲稷寧上半身挺直，一隻手向他敬禮，一隻腳還在尋覓自己的鞋子。
張新權這會兒還不算笨，腦子一轉，便明白了。他伸手過去，想攙她一把。
援手伸晚了一步，她的腳已經踩在了那隻好不容易才尋得的鞋子上。
於是，張新權隻得把手又訕訕地收了回來，不無尷尬地說道：“上午……跑太狠了？腳疼？”
厲稷寧點點頭，蹲下身把鞋子穿好。
“要緊麽？”張新權向她靠近一點，關切的語氣中，透著一點歉疚。
“不要緊，不要緊。”厲稷寧穿好了鞋，揚起一張笑臉，“回頭不是還有五十公裏拉練麽？如果這點苦都吃不了，那我幹脆回家好了！”
此時卸了妝的厲稷寧，不同於剛剛在舞台上的那般明豔，可就是這種模樣才最能讓人看得目不轉睛，就好像一塊天然去雕飾的璞玉，幹幹淨淨、爽爽利利，沒有一絲扭捏造作的成分。
厲稷寧被他盯得有些不大自在，便低了頭下來，假裝整理自己身上的軍裝。
張新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於是輕咳了兩聲，打破尷尬。
“你今天的主持和表演真不錯。”他找了個由頭表揚她，但也更是發自真心。打張新權聽說她與趙司令沾親帶故的關係後，便對這姑娘吃苦耐勞的精神更加讚賞，加之今晚的演出，讓他對這位新來的女兵已然刮目相看。
厲稷寧很大方地笑笑，謙虛道：“謝謝教官，沒給隊裏丟臉就成。”
“那不能，你唱得太好了。隻是，想不到你居然還會唱戲？”這的確讓他大吃一驚，盡管他不懂戲，但對於藝術，他總是懷著高山仰止的心理。尤其是她那副颯爽英姿的扮相，和韻味十足的唱腔，都讓張新權驚歎不已。
“小時候學過幾句罷了，純屬鬧著玩。”厲稷寧一方麵是謙虛，一方麵也沒想要和他過多的探討這個問題，便用一句話敷衍帶過。
“挺好，挺好。”
兩句“挺好”以後，張新權便沒了話題，兩個人一時陷進了沉默。
然而，他們沉默地並排走在一起，卻有著各自惦念的事情。
女兵宿舍與男兵宿舍是在不同的方向，張新權有些為難。拎著沉甸甸的罐頭這時想送，又怕給她多添累贅。可若是這會兒不送，就得拿著東西陪她走到宿舍門口，想起來又覺得影響不好。
躊躇間，厲稷寧突然拉住他，轉了個身。
張新權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身後傳來有些耳熟的聲音。
“厲稷寧同誌！你站住！”
這聲音對厲稷寧來說，更加熟悉，她頓住了腳步，使得張新權也不得不停下來。
罐頭瓶碰撞在一起，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使這沉靜如水的夜色，忽然變得倉皇忙亂起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厲稷寧咬了咬唇，隻得轉身回來。
與此同時，張新權看到來人，心口登時一緊。也不顧還在晃蕩的罐頭，當即挺直身板，向他敬了個禮。
“首長好！”
趙小川迎麵走來，神情嚴肅地對這年輕教官微微頷首，目光卻是定在厲稷寧的身上，“厲稷寧同誌，你留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張新權看看自己身邊的厲稷寧，她那副好似霜打的茄子蔫樣，讓他不由得擔心。
“首長，我們……我們就是碰巧遇見，沒做什麽。”張新權沉不住氣，結結巴巴地解釋起來。
趙小川聽到這話，蹙著眉頭便把目光轉向他。沒等開口，厲稷寧搶先一步，壓低聲音對張新權說道：“張教官，你就別說話了。沒看首長找我有事兒麽？你先走。”
張新權愣了一愣，想要再解釋什麽，也隻好到此為止。
“那……行……好吧。首長，厲稷寧同誌，我……我先走了。” 張新權對著趙小川又敬了個禮。
敬禮的那隻手還沒放下，另一隻手上提溜的東西就被厲稷寧給“搶”了過去。
“送人的東西再拿回去可不好，謝啦！”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唇角微揚，又是一副燦爛明媚的好模樣。
張新權的臉上忽而有些發燙，他難為情地“嗯”了一聲，低下頭便轉身大步大步地離開。
厲稷寧看著那位有點憨傻的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覺得好玩，便小聲嘀咕了一句：“想不到，這人還真有點可愛……”
這句好似自言自語的話，不偏不倚，恰好落進了趙小川的耳朵裏，叫他一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氣悶。
他看了一眼厲稷寧手裏的那提罐頭，眉頭便越蹙越緊。嫌棄紅糖水齁嗓子，這罐頭就不齁嗓子了？什麽碰巧遇見，什麽沒做什麽，僅是那一網兜的罐頭，看起來就像是蓄謀已久。一個新兵連的教官，才上任多久，就對女兵起了花花心思，也不知道現在政治處對個人政治品德的考核，怎麽隨隨便便到了這個地步？他覺得自己是在生政治處的氣，卻沒發覺這氣的根源在何處。
“找我有事？”等張新權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厲稷寧才轉頭問了他一句。
這句話裏，沒帶任何稱呼，於是就讓趙小川找到了可責問的由頭。
“連一句川叔都不肯叫了？怪不得剛才見了我就想躲。”
他臉上帶著笑，卻不是從前那種可親可近的笑，厲稷寧怎麽看，怎麽覺得他想找茬兒。
“川叔……”她索性很討好地叫了他一聲，就像從小與他玩遊戲，玩不過時，就拿這種討好來向他撒嬌耍賴。
趙小川剛提起來的氣，瞬間就沉下去了大半。他緩了緩神，故意把臉上的笑一斂，拿她是問道：“聽你們連長說，你不想轉文藝兵，不會是因為這個小子吧？”
被他這麽沒來由地一頓瞎猜，厲稷寧當時就不樂意了。
“送給你，我不要了！”她把手裏的那堆罐頭往他懷裏一塞，扭頭便走。
趙小川見她一瘸一拐的小模樣，心裏盡管還存著氣，卻也一時半會兒發不出來了。
他緊走兩步，到她前麵。
厲稷寧扶著腿，剛要繞過他，隻見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竟然在自己的麵前蹲下了身。
“上來。”趙小川伸出一隻手，在自己的背上拍了拍。
厲稷寧怔愣住了，半天也沒敢動作。
趙小川微微側頭，裝作不耐煩的樣子：“還不快上來？你不是最愛讓我背著了嗎？”
厲稷寧猶猶豫豫，蹦出一句：“那不是小時候的事兒嘛？我都多大了……”
“哦，你長大了，就不一樣了？”
趙小川的語氣有些嗔怪和埋怨，倒是把厲稷寧給逗笑了。
她拿手捂著嘴，沒敢讓自己發出聲，身體已經很誠實地向他靠了過去。
等到那個已有許多年不曾感受過的份量，再度落在自己的背上時，趙小川的心，這一次，好像不止是被融化了，還有一種莫名的溫暖和踏實。就像還巢的倦鳥，那顆封閉已久、倦怠已久的空蕩蕩的心，終於有了可依附的東西。
“川叔……”她伏在他背上，很輕地叫了他一聲。
“嗯？”趙小川應聲，向後側臉。
一個綿軟的吻，沒有任何防備地，就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趙小川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住了。
心裏是亂還是慌，他也分不清，隻聽女孩在他耳朵邊悄聲說道：“我長大了，可也還是一樣地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