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護佑
第九十三章 護佑
靜闃的廂房內，針落可聞。
裹在被子裏的人，萬分警醒，甚至能聽清那位管事丫鬟正在寬衣解帶的聲音。按捺住心中的憤懣，沉住氣，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
被子被悄然掀開一角，女人嬌軟的身子慢慢地貼近。她的手從後向前，在那副身體上慢慢摩挲，柔媚的聲音叫人起了一層密密的雞皮疙瘩。
“二爺……您來了？今晚就讓紫嫣好好服侍您吧……”
那手即將就要撫上身前人的胸膛，紫嫣心跳如雷，闔上眼，腦中盡是這些日子在主屋門外聽來的呻吟和粗喘。
她也渴望被他那般占有，溫柔的，粗暴的，她都可以承受。她甚至覺得，她能比那位正主做的還要好。這些年來，她了解他的一切生活習慣，她對他的迎合可以沒有底線。盡管她應允過大太太某些事，但就在她貼近他身體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對他的全情愛慕已經構成了她對大太太的背叛。隻要他也肯真心待她，她便沒有什麽事不能替他去做的。
“二爺……紫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話正動情地說著，貼到胸前的那隻手卻忽然被人攥住。
紫嫣猛地一驚，先是震詫那胸膛綿軟的觸感，隨後便聽到比自己還要嬌糯的聲音。
“紫嫣姐姐，您這把我當成是二爺的事兒，我可消受不起啊。”
紫嫣的腦中轟然一炸，身子瞬間僵硬……
“寧……寧兒？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
等厲北山接到帥府管家的電話時，紫嫣已經跪在院中哭成了淚人。淩冽的寒風，一陣接著一陣剮向衣衫不整的丫鬟，不留一絲情麵。
主屋的門緊閉著，裏頭正坐著一中一洋兩位大夫，給鬱氣攻心的二少奶奶看診、施藥。屋外更加熱鬧，各房的太太們都來了。說是關心二少奶奶的病情，但從她們看紫嫣的眼神，和看自己丫鬟的眼神裏，便能很清楚地知道，各位太太無一不在期待這場殺雞儆猴的戲碼。那些心懷鬼胎的丫鬟們，早就應該找個由頭都給清理出去了。厲震霆脾氣大，太太們平素招惹不起，就算他有些花花腸子，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湊合過著。二姨太的事便是前車之鑒，因而，自那以後便沒人敢再因為這樣的事鬧出什麽動靜。此番，二少奶奶的做法，倒是合了她們的心意，厲震霆說的不錯，這老二家的媳婦兒可果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大太太應是沒有這種狹隘心思的，但她當下卻比誰都要希望這丫鬟能徹底消失在這世上。她的臉沉得比這黑色的天幕還要可怕，那種平日漾在臉上的大慈大悲，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紫嫣在她進院時，不顧一切地衝到她的跟前跪下。哭喊著，抱著她的腿，求她救救自己。高高在上的大太太，甚至沒低頭去看那丫鬟一眼，隻是嫌惡地揮了揮手，人就被五花大綁地扔到了地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自己親自調教出來的人，真是讓她失望至極。如果說，她的心裏還感到有些可惜，那便是可惜了自己那麽多年白費的心力，倒真是不如去養一條狗來得更省心。
癱軟在地上的丫鬟近乎流幹了眼淚，她的辯解就像那落了滿地的枯葉，蒼白無力，被人碾於腳下，成了爛泥。她的聰敏在這一刻全然不見，她不知道應該把這原罪怪到誰的頭上，是正主的險惡，還是大太太的狠絕，抑或是自己不自量力的野心？
她的絕望，是在那個男人不帶一絲憐憫的眼神中，徹底坐實的。他的軍披風上，也許還帶著她為他熨燙過的溫度，但當他從她身邊匆匆而過時，那陣夜風，卻已然把他們之間最後可能存在的一絲聯係，都吹散了。
她氣若遊絲地對著他愈行愈遠的背影說：“二爺……再信我一次……”
他頓住了腳，回望她，說出的話和他冷漠的眼神，足以將人打入地獄。
“我何時信過你？”
……
院後頭的柴房裏，趙小川凝眉注視著這場惡作劇的主角——小丫頭寧兒。
她垂著頭，漫不經心地摳著手，並不打算對這件事做出什麽解釋。
“嘿！我說你個小丫頭，打算死守到底了是吧！”趙小川氣不打一處來，伸手胡嚕了一把她那頭現在不過寸餘長的頭發。
寧兒把頭撇開，拿眼睛狠狠地斜著他，“怎麽著？等著我招供，然後你便去和二爺告我的狀嗎？”
趙小川被她這副樣子氣笑了，拿手點著她，搖頭道：“你以為二爺是傻子？你和二少奶奶都太過自作聰明！”
寧兒抬腿踢了他一腳，氣道：“你說我行，別說我們二少奶奶！”
踢得並不太重，趙小川卻還是捂著腿叫喚了半天。可饒是這樣，也不見小丫頭上前過問一句。趙小川剛想抱怨，就聽到她嚶嚶的啜泣聲。
“哎哎……這話怎麽說的？你踢我，怎麽倒把你自己給踢哭了？我不疼，不疼……”趙小川慌了神，伸手就將小丫頭攬進懷裏。
寧兒使勁地掙了掙，沒掙開他的懷抱，於是便哭得更厲害了起來。
“誰在乎你疼不疼了？我是心疼我們二少奶奶。上回紫嫣在二爺麵前誣陷二少奶奶，害得他們夫妻失和，二爺離開，二少奶奶一個人挺著肚子熬了那麽長的時間。這回，我要不幫著二少奶奶把那個存了壞心的女人給收拾了，指不定以後還得出什麽亂子！你要告就去告吧，橫豎也是我一個人擔著，和二少奶奶半點關係都沒有！”
趙小川拿手輕輕拍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丫頭，柔聲地問：“你這丫頭怎麽這樣傻？為了這，把一頭的長發都剪了，值得麽？”
寧兒抹了抹眼淚，十分堅定地答道：“莫說頭發了，為了二少奶奶就是讓我舍了命，那我也心甘情願！”
“哎……”趙小川歎了一聲氣，無奈卻又心疼地說道：“不管怎樣，舍命的事總有我在，輪不到你……”
寧兒聽到這話，停了抽泣，伸出手緊緊地環在他的腰上……
主屋內，兩位大夫都出去了，此時隻剩厲北山和葉南枝兩個人在。
他和衣而臥，躺在她的身邊，用手摟著好似已經熟睡的她，輕聲說：“都是我不好，早就該讓她走了。”
葉南枝的心悶了一下，睜開眼，將手裏攥著的那支梅花簪放到他的手中。
“是我誣陷????????的她。誣陷她勾引你，誣陷她偷了我的東西。我……是不是挺壞的？”葉南枝紅著眼說，哽咽的聲音裏透出一絲懺悔。
厲北山輕輕地撫著她的臉，笑著道：“我不就是喜歡你壞？”
葉南枝吸了吸鼻子，拿拳頭給了他一下，“你就這麽看我的？”
厲北山還是笑。將那小拳頭握進手裏後，才斂了笑意，認真起來，“在這件事上，你沒錯。話說回來，就算錯了，在這院中也沒人敢指責你的不是。你是主子，無論如今在外頭搞平等搞的有多凶，你始終都是這院子的主子。再說另一層，她本就不是這個院裏的人，早些走和晚些走，沒有區別。不論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以這樣的方式將她掃地出門，總好過日後被我抓住什麽把柄，一槍打死的好。落在我手裏，比不得別的心軟的人。說到底，你還救了她一命。”
“你……”葉南枝拉住他的手，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你真的不怪我？”
厲北山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放到唇邊輕輕一吻，“你記住，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哪怕你錯了，全世界的人都來責怪你，我豁出命去，也要護你到底。”
葉南枝眨了一下眼，眼淚終是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犯錯。她不希望有一天，他要拿命護她。
PS：
紫嫣要殺青了，突然覺得也有點可憐。不過那話怎麽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