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快活
第四十八章 快活
等寧兒將洗身的水都放好了以後,葉南枝還是不動窩的躺在床上。直到氤氤氳氳的霧氣蒸得滿屋子都是,厲北山才從外頭回來。
推門,進屋,繞到屏風之後,厲北山便被那撲麵而來的霧氣熏了滿眼。他揉了揉眼睛,往大橡木浴桶那兒一看,並不見葉南枝的身影。轉而又把目光投向那張拔步床,果然見她還露著半個身子眯眼伏在那兒。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頭先一番鬧騰,現下可就髒著睡啦?”
葉南枝掀起眼皮,剜了他一眼,說道:“髒也得等著二爺來伺候。”
厲北山“哈哈”笑起來,一麵便伸手將她橫抱到自己的身上。
“好,伺候你,好好伺候你,行不行?”
葉南枝把頭一歪,躲到他懷裏,抿嘴偷笑著不讓他發現。
“‘老佛爺’可準備好了啊,咱該下水了。”厲北山抱著她走到浴桶前,上下悠了幾悠,成心做出一副將要拋擲的動作。
“啊——不要不要——”葉南枝笑著,驚叫著,圈住他脖子的雙手箍得越發得緊。
厲北山許久都沒這般開心過了,抱著她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圈,這才舍得將人放入水中。
“嘩”地一聲,葉南枝沉入水底,掬了一捧水上來潑到了厲北山的身上。
一向反應敏捷的厲北山居然猝不及防地遭到了“濕身攻擊”,哪裏就肯輕易饒過她。
“好啊,你等著。”他拿手點了點葉南枝的腦門,遂一不做二不休地扒了自己的睡袍,長腿一跨,竟也擠進了浴桶裏。
此舉又引來葉南枝一聲驚呼,她躲無可躲,便被他置於了身下。
這浴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將將容了兩人以後便是沒可能再好好沐浴的了。
厲北山一手撐在桶沿上,一手去水中將她撈起。
葉南枝被她摟著,聽他用被水汽蒸得都泛了魅惑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你我坐在這水中,許是能做些什麽的……”
葉南枝的臉倏地燙熱起來,明知故問道:“做……能做什麽呀?”
厲北山沒有回答,隻是將唇吻了上去。混著濕漉漉的水汽,那吻便如這水一般,既溫和又綿長。舌尖觸抵她檀口的每一處,攫著她的小舌如同獵著了獵物一般,逗弄著,吃吮著,叫她的身子都快癱軟得要與水融為了一體。
葉南枝那雙含水的眸子此時因了水汽的彌漫,變得更加的脈脈含情。而也正是因了那層霧蒙蒙的水汽,讓她此時辨不真切眼前的人、眼前的事。
她伸出手,放在他清雋的麵龐上輕輕地摩挲,口裏喃喃地說:“這樣快活的日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的聲音很低,仿佛是從水波裏傳出,好似是說給她自己,又好似是在向他問話。
厲北山的心微微漾了一下,她問的這些話,也正說中了他的心。
眼前的日子似乎是令人快樂的,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憂的。但慣於居安思危的他,卻不得不從這快樂中思慮到更長遠的事情。
從前在帥府中他是一人,而往後等她進府,他便又要為她多生一層顧慮。還記得剛說要娶她進帥府時,他曾說過,讓她想說什麽便說,不要有顧忌。然而如今的心境卻與那會兒有了大不同。本隻是將她視為一顆棋子,卻在步步落子的過程中,對她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這是好事,亦是壞事。多了一個讓他掛心的人,叫他那顆冰冷冷的心總算有了熱乎氣。而這樣的掛心,也難免會讓自己在運籌帷幄中不能毫無顧忌。
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很清楚她的脾性。說她是匹野馬,有時卻又有著金絲鳥兒般的服帖和溫順。也許是環境使然,對於生於梨園、長於梨園的女子來說,生性便是如那戲中人般多情而灑脫的。她可以為了謀生逢場作戲,卻也絕不肯為了迎合某人而去違拗自己的性子。他最近常常在想,那如梅枝般淩霜的傲骨,也不知能不能挨得住帥府中明刀暗箭的寒戾。
他不能像從前一樣,隨口哄騙著給她吃下“定心丸”了。一切靠他,怕是不行。他希望她在帥府中生存,能有自己的轉圜辦法。
他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輕聲撫慰:“快活的日子會有,辛苦的日子也不乏。這些,我都想要你與我一起過,你怕還是不怕?”
葉南枝笑了,剛剛眼前那些不甚清晰的圖景,仿佛隻在這一瞬便漸次露出了真倪。
怕?從小便不知“怕”為何物的她,有何可懼怕?
她捏住厲北山帶著些許胡青的下頜,哂笑了一下:“隻要二爺別怕我闖禍,那也就沒什麽難題了。”
這女子好生蠻厲,叫厲北山那顆剛剛還悲戚戚的心,變得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該盡興時便盡興吧!”
……
一番水中的癡纏,厲北山已將葉南枝“伺候”得手軟腳軟。將昏昏欲睡的人兒抱到床上,本想讓她睡上一會兒,誰知,這饞丫頭剛一沾床,便睜開眼嚷著要先吃飯。
厲北山無奈,便吩咐門外的寧兒將做好的飯食都送進屋裏來。
今晚,桂嬸露的這一手還真有點兒意思。東西一端上來,葉南枝便滿眼放光,好味兒還沒嚐到嘴裏,周身的疲憊仿佛都已消了大半。
初雪這天最宜吃什麽?恐怕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嗜好。但對於年輕時便離家闖關東的桂嬸來說,在異鄉的初雪天裏,惟有喝上一碗熱乎乎的家鄉羊湯,才能夠撫慰心中的思鄉之情。
但這八麵玲瓏的婦人總是能把事情做得很漂亮。煨完了羊湯後,為了照顧主人家的口味,她還分別做了他們所愛的吃食。
於是乎,這端上來的內容一下便豐富了——有羊雜、羊肉兼有的奶白色山東羊湯,有外酥裏香、層層分明的北平芝麻燒餅,亦有幾碟東北人家每人都愛的酸脆泡菜。除此以外,一壺桂嬸自釀的梅子酒也是隱隱地散出了甜洌的清香。
“啊,我想這口可想好久了!”葉南枝咽了咽口水,便輕車熟路地從一旁的小碟中抓了一把綠蔥蔥的香菜末率先撒進了羊湯中。
北平、奉天,近些年來那些山東的羊湯館開了也算不少,厲北山同葉南枝一樣,對這魯地的羊湯也並不陌生。他隨後拿起另一個盛了辣子的小碟,問葉南枝道:“可要這個?”
葉南枝點了點頭,便伸手將辣子碟接了過去。
隻見,她用勺子輕輕撥了一小勺尖的辣子到湯裏,便也就足夠了。唱戲的人,就算再愛吃這辛辣之物,那也得先照顧到自己的嗓子。一直以來,她也不敢放形去吃那些會毀嗓子的東西。
厲北山拿著自己的勺子替她攪了攪那碗一應俱全的羊湯,等料都在奶白色的湯裏融匯以後,他才?了一勺既帶肚兒又帶肉的湯往她嘴邊送去。
葉南枝對他笑了笑,便把嘴放到他的湯勺上輕輕啜飲了一口。本想裝出一副淑女樣,但實在是這湯味兒太誘人,她便放棄了要他伺候吃飯的想法。
“爺,還是您吃您的,我吃我的。趁熱啊,這湯,得趁熱。”說時,便低頭順著碗沿深啜了一口。雖還有些燙口,但暖暖的羊湯一入到她的胃裏,她便頓時覺得滿足而暢快。
厲北山則不同,他拿起筷子,先搛了一塊泡菜到嘴裏,而後像是憶起了什麽似的,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一聲歎讓葉南枝聽見了,她停下手裏的動作拿眼睛斜覷著他:“二爺,吃飯時歎氣,下半輩子該餓肚子啦,這道理您不懂嗎?”
厲北山笑了笑,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還與他講起了老掉渣的規矩。他疊起兩指,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說道:“我歎氣,是因為這泡菜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葉南枝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故意說道:“什麽人?女人啊?”
“嗯。”
厲北山毫不忌諱地點頭,惹來葉南枝帶了醋意的揶揄:“嗬~又是哪家的小姐?讓厲二爺吃飯還這麽惦記著,可真是她的造化。”
“我說你……”厲北山本來還想再彈她一個腦奔兒,卻見她一臉酸溜溜的模樣一動不動地就安坐在他麵前,倒讓他覺得好笑起來。
將要觸上她額頭的手遂轉移了方向,在她頭頂上亂揉了一把,才又說道:“你這腦子太過機靈了也不好,就會往那歪處想。我說的女人,是我的大姐,往後也得是你的大姐。你看,你還吃不吃醋了?”
葉南枝一聽,心裏頓時舒暢了不少,不過麵子上還得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誰說我吃醋了?酸不溜秋的,有什麽可吃。我吃這羊湯、燒餅不好麽?”說著,她便從旁拿起一個芝麻小燒餅,接著羊湯的碗就啃了起來。
厲北山仍舊回味著口中帶著酸味的泡菜,幽幽地說道:“想來,大姐從前是最愛吃這泡菜的。也不知那邊的婆家能不能給她做呢?”
燒餅上的白芝麻落在羊湯上,浮了一層的香,葉南枝還未來得及拿勺去撈,便聽到厲北山這話,於是不由得笑了起來:“二爺可真操心,這泡菜又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偌大的中國,大小姐還能吃不著麽?”
厲北山搖了搖頭,說道:“她嫁到日本國去了。”
葉南枝一愣,“什麽?怎麽嫁到那兒去了?”
厲北山懊惱得又是一聲歎, “也算……是為了我吧。”
說時,他的臉上已顯露出了自責的神色……
PS:
大姐也是個有故事的哦~
最近感覺有點冷清啊,嚶嚶嚶~~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