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去 [VIP]
第39章 離去 [VIP]
阿弗聽見外麵的動靜, 從偏殿書房裏探出個腦袋來,偷偷瞥著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群。
她抿抿嘴,準備趕緊溜回芳苑去。
這次她跑到偏殿書房原本是來拿身契的, 不想卻被銀箏正好看見。那小丫頭奔了過來, “姑娘, 您怎麽在這呢?奴婢找了您半天,您該去試喜服啦。”
阿弗有點心虛, 垂著頭問,“發生什麽事啦?”
銀箏笑道, “恭喜姑娘!賜婚的婚書一早就送來了。您就要當太子妃了,現在可是全京城小姐們都羨慕的人兒呢。”
阿弗不大高興地皺了皺眉, 低誹道,“我答應了嗎?”
“你不答應?”
一道突兀的男聲驀然響起。
阿弗驀然回過頭去,卻見趙槃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他本來就穿著一身墨色的衣衫,此時倚在朱漆柱旁,臉色不大好。
銀箏見狀忙不迭地就退了下去,阿弗絞著手絹左右為難, “殿下, 您走路都沒動靜的嗎?嚇我一跳……”
他朝她招招手,“過來。”
阿弗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猛然感覺腰間一緊,對上趙槃那副深邃的眼眸。
他還記得剛才的話頭,口吻輕輕慢慢地解釋,“本來婚期是沒這麽快的, 但你在鄉野的時候很乖, 招人喜歡得不得了, 所以為了你婚期特意提前了。”
阿弗不服道, “既然是為了我,就該問問本主兒接不接受……”
她話還沒說完,趙槃便垂下頭攫住她的唇。撇去以往的蜻蜓點水,這一次他吻得又深又專注。
阿弗的呼吸都被他弄得斷斷續續,過了半晌實在是受不了了,氣急敗壞地推開他,“殿下,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親我?”
周圍還有這麽多來來往往的宮人……他這麽在大庭廣眾下吻她,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趙槃莞爾,往周圍瞥了眼,依舊波瀾不驚。
他意猶未盡地睨著她,“阿弗,過了這麽久,你好像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阿弗轉身就要走,被他輕輕拽住後腰的絲帶。
她腳下一軟,差點跌到他懷裏,“你!”
她氣惱道,“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趙槃微微揚唇,“你那私塾老師有沒有告訴你,這句是不能用在夫妻之間的。”
阿弗弱弱爭辯,“你又還沒娶成。”
趙槃雙手使了點力氣便將她抱起來,隨便踹開周圍一間屋子。他將阿弗放下來,然後手指就來挑她的衣衫。
他挑了挑眉,“你看我能不能娶成。”
阿弗渾身一個激靈。她從偏殿裏偷出來的身契還藏在懷中,本想回到芳苑就藏在穩妥的地方,趙槃卻半路冒出來把她劫到了這裏。
她心髒跳得極快,表麵上還要裝作一副平靜的模樣,死死捂住衣衫,“殿下,大白天的……您別這樣。”
趙槃掃了眼她緊攥的領口,隨意就把她的手給扒拉了開來。
……領口一鬆,她懷裏的那兩張紙已經露出了一角。
阿弗一下子蹦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殿下。您的傷好了嗎?”
“好了。”趙槃啞然地答了句,手又被阿弗一把握住。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她懷裏的東西,隻是被她惹得有點不耐煩了,“又不讓碰了?”
阿弗眼波顫顫的,訕笑著,“殿下,您既然要娶我,那麽按照規矩,婚前男女是不能相見。見了則視為不吉利。”
他嗤笑,抬起她的下巴,“又找理由搪塞我?”
阿弗真是怕極了他會發現什麽……若是叫他發現她到現在還有想走的念頭,估計真會找個什麽小黑屋把她鎖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阿弗盯見了剛才銀箏放下的婚服。她急中生智,“殿下,婚服送來了,我去試給您看好不好?”
趙槃煩惱地扶了扶額,捏著她的耳垂,“那東西什麽時候試不行?”
阿弗狠了狠心,主動摟住他的脖子,輕輕落下一吻,“你就讓我現在試吧,我想試給你看。”
趙槃氣息一滯,終是被她打動了。
他在她額上又狠狠地還擊了一下,才放她離開,懶懶道,“快點。”
阿弗快步逃開,跟這人鬥法,簡直比前幾日遇刺還叫人膽戰心驚。
她拿起婚服,也不敢褪下外袍,直接便套了上去,順便又把偷來的身契往裏掖了掖。
阿弗磨磨蹭蹭了許久才從屏風後麵出來。趙槃這廂早已等得無聊,拿了把剪刀正漫不經心地修剪著窗前的竹葉蘭。
他聽見腳步聲,便問,“喜歡嗎?”
平心而論,他挑衣服的眼光不錯。如果這套紅裙當作一件尋常的禮物送給她,她還是很樂意收藏的。
阿弗張開雙臂輕輕轉了個圈,“殿下,您是跟銀箏要的尺碼嗎?”
他信然冷謔道,“你身上哪一寸我不熟悉,還用找她要嗎?”
阿弗愣然,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紅潮,“別拿我開玩笑了,行嗎?”
趙槃終於放下剪刀,拉著她的雙手,垂著眼簾打量著她。
他讚了句,“不錯,挺美的。”
阿弗試探問,“殿下,婚期是什麽時候啊?”
趙槃含笑,“很著急?”
阿弗故作扭捏的樣子,“能不能等楚翎大夫把我臉上的傷疤治好之後,再成婚?”
趙槃搖搖頭,“這有什麽關係。你到時候是蓋著蓋頭的,全程跟著我就好。要等楚翎治好你的傷疤,時間也忒久了些。”
阿弗爭辯道,“快好了,真的。……我頭次做新娘子,真的不想留遺憾,也不想有一丁點瑕疵。您……稍微理解我一下?”
趙槃沉默了片刻,“我又不會嫌你。傷疤一事,待你成了太子妃有的是時間治。”
阿弗咬咬唇。
經過了這幾日,她大概也猜到了沈嫻所說的“脫身妙計”。要想徹底擺脫這一切,她的臉就要跟衛長公主一模一樣,臉上的傷疤還是要治的。
她拖長了尾音,“殿下,求你了。”
不過這次趙槃好像不會上當似的,無論她怎麽撒嬌懇求,他就言簡意賅地用一句“婚期定下來便改不了”堵她,沒半分商量的餘地。
阿弗倒也能理解太子娶太子妃不是農夫上街買菜,日子不能隨意更改,可是她那日明明看見婚書上的日期是空的,是皇宮裏賜下來叫太子自己填的。
……他就是存心要這樣。
大婚前三日,阿弗被送到了輔國公府。
女兒沒有從夫家出嫁的道理,既然名義上阿弗是輔國公的第五嫡女,那麽大婚的花轎也理應從輔國公府抬出。
晉世子帶著世子妃來此送賀禮,阿弗才有機會見沈嬋一麵。
沈嬋風風火火地奔進來,握住阿弗的手,“阿弗!你真要嫁給他嗎?”
阿弗叫下人們都退下去,又關緊了房門。她記得沈嫻那日曾說,具體的計劃會由沈嬋帶過來。
於是她問,“二小姐,你有辦法嗎?”
沈嬋點點頭,“長姐跟我說了。”她從衣袖裏掏出一封質地特殊的信,阿弗打開,裏麵卻是一片空白。
沈嬋道:“把它燒成灰。”
兩人把信紙放在蠟燭上,卻得到一些白乎乎的粉末。
沈嬋用油紙收集好,道:“這就是我長姐給你準備的,假死藥。”
沈嬋把其姐的意思大概說了一遍。
既然衛長公主和阿弗長得一樣,身量也差不多,那麽計策就是,讓衛長公主代替阿弗嫁過去。
兩人互換隻能瞞得過一時,憑太子的直覺,隔個三五天說不定就會發現。待趙槃找到阿弗時,唯有讓他見到一具冷冰的屍體,才能令斯人徹底放手。
沈嬋又道,“長姐已經問過那位長公主。那位長公主知道事情一旦敗露,會被太子厭惡還有可能賜罪,但是即便這樣冒險,她也是心甘情願的。現在萬事俱備,就看你的意思。”
阿弗沉默半晌。
沈嬋舍不得把假死藥給她,“阿弗,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可要想清楚啊。”頓一頓,又說,“我以前……以為太子對你隻是一晌貪歡,現在,他、他居然真的願意娶你做正妃。……聽宋機說,他力排眾議,承受了朝廷百官不少的壓力,他對你可能真是真心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想想清楚呀。”
阿弗歎了一口氣。
沈嬋說的她都懂,可是趙槃對她好,喜歡她,愛她,她憑什麽就一定要反過來也喜歡他呢?
身份上她永遠都是弱勢的一方,她得到的一切都倚仗他的寵愛和他的心情。待過兩三年之後,她會色衰,會人老珠黃,誰又能保證前世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一次呢?
她就是一株鄉野的小草,不要當什麽榮華尊貴的太子妃,也不要鏡花水月的寵愛,她想要一份實打實的安全感。
她要她的自由、她自己的倚仗,還有她吃遍天下、走遍名山大川的歸隱之夢……她想要。
沈嬋見阿弗這般神色,便已知她回不了頭了。
阿弗接過假死藥,一時有些動容。
她隔了良久,才哽著嗓子說,“謝謝,沈嬋。其實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
沈嬋亦落淚道,“後日,我就要啟程去姑蘇了。你逃出去之後,如果……如果今生還有緣的話,你要來姑蘇尋我。我等著你。”
阿弗緊緊擁住她。
……
晚上,阿弗聽見有人輕輕敲了下她的閨房。
門外的小丫鬟喊道,“姑娘,快開門,太子殿下看您來了。”
隻聽門外傳來趙槃溫柔的聲音,“阿弗?過來開門。”
阿弗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壓著嗓子咳嗽一聲,“殿下,我已經睡了。”
“我看看你便好。”他低叱了一聲,仿佛遣走了小丫鬟,“房門何故關得這樣嚴?”
阿弗搖搖頭,“殿下,您又忘了,婚前的新人真的是不能見麵的。您是順路過來的嗎?”
他沉聲道,“沒有。是特意過來看你的。”
阿弗眼角一顫。磨蹭良久,她終是沒開門。
趙槃亦等了良久,欸然歎了口氣。
“不開就不開吧。”他說,“沒想到你是這樣重規矩的。你要早些休息,晚上不要亂踹被子。明日二更,就會有人來接你。”
阿弗嗯了一聲。
“您還有事嗎?”
他說沒了。半晌沉默,她還以為他走了。
隻聽他緩緩又喚了聲她的名字,“阿弗。”
“嗯?”
他低低說,“……三日不見,我很想你。”
/
趙槃走後,阿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輔國公府的床榻很軟很舒服,可是她卻在不停地做噩夢。夢總也繞不開趙槃煢煢孑立的身影罷了。
她手裏一直握著假死藥。
猛然間,她覺得事情哪裏不大對。
衛長公主願意代替她嫁入東宮,是因為衛長公主喜歡趙槃。
她願意冒著風險走,是因為她不喜歡趙槃。雙方都是有利可圖的。
唯有沈嫻,整個事情是她策劃的,可到最後好像就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沈嫻就像個局外人。
阿弗猛然睜開眼睛。
不行,這假死藥,她不能吃。
……
兩更天,送親的嬤嬤便會來給阿弗梳妝打扮。一更天,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摸進了她的閨房。
阿弗根本沒睡熟,立時便坐起身來。
阿弗問,“是誰?”
那人聲音嬌細,“你知道。”
那黑影穿著夜行服,全身都是黑的。但瞧著那身段,又明顯是個窈窕的女子。
兩個人心照不宣,都沒敢點燈。
阿弗今生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衛長公主,一時間不由得有種異樣的情緒。
但她還是說,“謝謝你幫我。”
衛芙凝噎了一下。她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說,“我沒有幫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無論結果如何,都是自己為自己搏的。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阿弗也迅速換上了她的夜行服,“不用你提醒。”
“都安排好了。”衛芙輕聲道,“出城就有人接應你。你坐上馬車之後,要立刻吃假死藥,以防萬一。”
阿弗無聲地點點頭。
夜幕深沉,幽闃無聲。兩人時刻注意著外界的動靜,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耽擱。
阿弗爬上窗戶,“我走了。”
“快走。”衛芙沉吟了一下,終是道,“阿姐……保重吧。”
阿弗懵懂。
阿姐?
她翻下了窗戶。
……
阿弗躲在高牆後麵,瞥見一行送親的嬤嬤已經往她之前的房間趕過去了。
她悄聲順著輔國公府的酒窖爬了出去,隨即開始狂奔。
月色白得滲人,靜謐的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心裏五味交雜,心裏既被淋漓酣暢的自由包圍著,又被一股莫名的憋屈感堵塞著。
城門還沒有開,她隻得順著城牆邊一個逼仄的狗洞爬了出去。
一輛馬車果然就停在不遠處。
阿弗走了過去,見守車的果然是沈府的人。
“阿弗姑娘嗎?”那人問。
阿弗點頭。
“小姐有命,見了姑娘,須得叫姑娘趕緊吃假死藥。否則,所有人都要遭殃。”
“好。”
阿弗應著,把手中粉末倒進了嘴裏。
守車的那人見阿弗全部都咽了,才啟動馬車,“快上車吧。”
作者有話說:
走了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