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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公主該出門了

  第95章 公主該出門了


  天凝地閉, 朔風凜冽,塞外戰亂紛飛,長安城內歌舞升平。


  快到年關, 百姓們忙忙碌碌準備著過年,便是聽說關外在打仗,也不過是不痛不癢茶餘飯後的閑話罷了——


  突厥和烏孫打就打唄, 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打的也不是他們大淵。叫他們狗咬狗去, 最好打得兩敗俱傷, 都亡了國, 日後也再沒人騷擾他們大淵邊境了。


  百姓們這般想著, 朝堂上持有這樣想法的人也不少, 譬如五皇子。


  “父皇,烏孫與突厥乃是一丘之貉, 野心勃勃,這些年來屢次出兵北庭, 邊境百姓深受其害,如今他們兩國鬥了起來, 我們大淵不若做壁上觀, 等他們損兵折將,兵力糧草虛弱之時, 再出兵一網打盡,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豈不美哉?”


  五皇子這話,得到不少大臣讚同,紛紛舉著笏板附議。


  華麗威嚴的龍椅上,盛安帝單手撐著額頭, 垂下來的冕旒珠串遮住他酒色過度而顯得青白的臉色,淡聲道,“都說不打?”


  朝堂中無人出聲。


  “都無異議?”


  盛安帝睜開眼,淡淡掃了下首一圈,右相告病沒來,鎮北侯低頭垂首作鵪鶉狀,倒是有幾位老臣麵色凝重欲言又止。


  目光落在一言不發卻緊擰眉頭的三皇子裴青玄身上,停了下來。


  “老三,此事你怎麽看?”


  “父皇。”驟然被點名,裴青玄麵露惶恐,斂衽朝上肅拜,“兒臣、兒臣……都聽父皇的。”


  盛安帝皺了皺眉,從前還是太子時還是個有主見的,甚至還敢在政事上與他據理力爭,現下從北庭回來一趟,就像個麵人似的沒了脾氣,不邀功不爭寵,安安分分與世無爭,難道真磨滅心性,想當個閑散富貴王爺不成?

  手指輕叩著龍椅扶手,盛安帝嚴厲道,“有話就說,別藏著掖著,這是議政殿,不是慈孝堂。”


  裴青玄麵帶難色,在盛安帝灼灼的目光下,拜道,“父皇,兒臣與五弟想法相反,覺著此次我們應當出兵增援烏孫。”


  “說下去。”


  “是。”裴青玄頷首,“雖說先前兩國有舊怨,然這兩年烏孫不斷與我們修好,不但送來大批良駒寶馬,年前還派來使團覲見父皇,如今又想將他們的公主嫁給我們大淵的將軍,足見烏孫對大淵的親近與誠意。父皇先前也表明兩國開設榷場,互通貿易,結為友鄰。既為友鄰,烏孫有難,大淵見死不救,豈不是成了無情無信之輩?日後其他諸國要如何看待我們大淵,世人又會如何看待父皇?”


  盛安帝不語,倒是五皇子出言反駁,“三皇兄是讀聖賢書讀糊塗了,跟烏孫突厥那樣的蠻夷講情義道德,不啻於對牛彈琴。烏孫這兩年與我們交好,不過是先前一場仗將他們打服了、打怕了,這才巴巴上前討好我們。那群蠻夷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等過兩年他們兵強馬壯了,肯定又蠢蠢欲動,不再安分了!與其等他們日後反咬一口,不如就叫他們自生自滅去,省得損耗我們大淵的財力兵力,吃力不討好。”


  裴青玄一臉受教的點了點頭,“五弟這話說得有理,為兄在北庭三年,的確見識過那些蠻夷的狡詐凶狠,實在是可惡至極。”


  五皇子微微眯起眼,滿是探究。


  裴青玄是瘋了不成,這會子他那好兄弟謝伯縉怕是在庭州都急瘋了吧,他非但不慫恿父皇出兵,反而在這附和自己的話?

  這般念頭剛起,又聽裴青玄慢條斯理道,“不過正因為他們刁蠻狡詐,反複無常,萬一……”


  “萬一什麽?”盛安帝不悅,“老三,說話別吞吞吐吐!”


  裴青玄悻悻道,“萬一咱們不出兵,烏孫等不到救援,狗急跳牆,索性就將孝義郡主嫁去了突厥。那突厥和烏孫豈不是又成了一夥的?到時他們又聯合在一起攻打我們,北庭怕是又不得安寧了。”


  頓了頓,他覷著盛安帝的臉色,“而且父皇,這孝義郡主怎麽說也是半個大淵人,又自小養在晉國公府,與國公府一家感情深厚。如今她有難,與謝將軍的姻緣也被斬斷……”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五皇子冷冷打斷,“怎麽著,為著個小小胡女,他謝家還敢反了不成?”


  裴青玄皺眉,“五弟慎言!”


  五皇子恨毒了雲黛,一想到都是那個賤人害自己成了個不能人道的廢人,他就恨不得將她賣進窯子裏,叫她千人騎萬人上,再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挫骨揚灰。聽說那突厥汗王生性殘暴,酷虐幼女,那小賤人若是嫁了過去,定沒什麽好下場!


  “兩國軍政之事,何時要為個小女子而瞻前顧後了?莫不是三皇兄與那謝伯縉交好,挾私替他說話?”


  裴青玄溫潤的麵龐帶著慍怒,擲地有聲道,“晉國公府滿門對大淵忠心耿耿,便是父皇不援兵,真叫孝義郡主嫁去突厥,他們也會謹遵聖令,不置一詞。可是父皇,孝義郡主除卻是晉國公府養女,其父兄也都是為國犧牲的烈士,烏孫無法庇佑她,大淵也袖手旁觀,眼睜睜見著烈士之後嫁給害她父兄的突厥人,未免太叫人心寒。父皇,她可是您親封的孝義郡主……”


  盛安帝的眉心突突跳了兩下,他自明白三皇子話裏的意思,可是大過年的打仗,也實在麻煩。


  沉吟良久,他出聲道,“今日朕累了,此事明日再議吧。”


  身旁大總管立即喊道,“退朝——”


  殿內眾臣紛紛跪拜,裴青玄也低下頭,麵無表情吟著,“恭送陛下。”


  朝會散去,眾臣三兩成群的往外走去。


  “三皇兄請慢。”


  聽到身後的聲音,裴青玄緩緩轉過身,昳麗麵龐露出微笑,“是五弟啊,有事?”


  五皇子看著他的笑容,隻覺得假模假樣,實在討厭極了,“沒什麽,隻是有一事好奇,想來問問三皇兄。”


  裴青玄道,“五弟請說。”


  五皇子淡淡道,“三皇兄與謝世子交好,現下他那快到手的小媳婦被搶了,他就沒請三皇兄在父皇麵前說說好話?”


  “有,怎麽沒有。”


  裴青玄搖頭,歎道,“唉,可他求我幫忙有什麽用呢,我在父皇跟前是說不上話的,誰不知道父皇最器重五弟你了。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女人嘛,娶不到就算了,反正以他的身份,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你說是吧五弟。”


  五皇子盯著他,“我看謝世子對孝義郡主用情至深,三皇兄就不怕他怨怪你不出力?”


  “怪我作甚,又不是我搶了他的女人。再說了,恒之不是那樣的人,大不了等這事平息了,我挑四五七八個美人送去北庭,算作補償了。”


  說到這,裴青玄笑吟吟看向五皇子,“前幾日有人送了我一對雙生舞姬,揚州來的,吹拉彈唱無一不精,五弟不是最愛江南女子的柔媚麽,我將這對舞姬送到五弟府上?”


  五皇子表情一僵,生硬扯了下嘴角,“多謝三皇兄好意,不過不用了。”


  裴青玄被拒也不介意,笑得雲淡風輕,“也是,聽說五弟後院美人眾多,環肥燕瘦,想來已經夠受用了。不過美人雖好,五弟還是要多保重身體才是。”


  他說完這話,略一拱手,噙著笑走了。


  留下五皇子緊握拳頭,眼中盡是陰冷,裴青玄這是隨口一提,還是知道了什麽?

  ……


  盛安帝下朝之後,徑直擺駕霜華殿。


  五月選秀入了一批新美人,其中最討盛安帝歡心的,莫過於許家送來的許美人。


  她容色雖不及麗妃嬌豔,但勝在年輕鮮嫩,乖巧如羔羊,又放得下身段,使出渾身解數去討好這個年老足以當她父親的男人。


  盛安帝來到時,許美人正淚水盈盈的替她的婢女塗藥膏。


  一聽皇帝來了,許美人立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笑迎上前,“嬪妾恭迎聖駕。”


  ===第128節===

  美人垂淚帶笑,我見猶憐,盛安帝上前將人扶起,“這是誰惹朕的美人不高興了?”


  “陛下,沒有誰惹嬪妾不高興。”許美人挽住皇帝的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婢子道,“嬪妾是心疼紫雲這蠢婢子,瞧個熱鬧,反倒將自己弄成這幅樣子!”


  盛安帝瞥了眼那個臉上手上滿是血痕的婢子,略顯詫異,“怎麽弄成這樣?”


  “膳房裏養了幾隻貓,方才紫雲去膳房取午膳,正巧見著兩隻貓兒在打架,不少小宮女小太監都在旁邊瞧熱鬧,看到興起時還鼓掌叫好呐。也不知是人太多了,貓被驚著了還是怎麽的,那兩隻貓忽然不打了,轉身就朝人撲了過來……”


  許美人撅著粉嫩唇瓣,腮幫子微鼓,純真小女兒姿態與盛安帝埋怨道,“紫雲這蠢婢子笨手笨腳的,躲閃不及,被那兩隻貓撲倒了,又是抓又是撓的,不就成了這樣?她是從小陪在嬪妾身邊的,嬪妾見她這樣,又氣又心疼,就忍不住掉了眼淚。”


  盛安帝弄清來龍去脈,啞然失笑,抱著這嬌氣小妃子哄了一通,又特地叫人去請禦醫給那婢子治傷。


  許美人自是感激不盡,摟著盛安帝的胳膊嬌聲嬌氣道,“陛下待嬪妾最好了。”


  轉臉又瞪著紫雲,故作嚴厲的叮囑道,“下次那些貓兒狗兒的打架,你還敢再看熱鬧麽?”


  紫雲忙道,“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許美人這才滿意,哼了聲,“退下吧。”


  再看盛安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許美人眨了眨眼,湊上前去,“陛下,你在想什麽呢?”


  盛安帝回過神來,觸及小妃子清澈的杏眸,搖頭道,“沒什麽。”


  “那您與嬪妾一塊兒用午膳吧。”許美人千嬌百媚地勾住盛安帝的脖子,粉麵羞紅,吐氣如蘭,“昨夜陛下壞得很,隻服了一顆丹藥,就折騰了嬪妾半條小命,嬪妾的腰這會兒還酸得很。”


  盛安帝嗅著美人馨香,手掌沿著婀娜線條往下,“是麽,那讓朕摸摸,看是不是真的還酸著。”


  殿內銀鈴般的嬌笑很快化作陣陣喘息,那被貓抓撓的婢子扭頭看了眼屋內,旋即邁步離開。


  是夜,月涼如水,一隻信鴿撲騰著翅膀從三皇子書房飛出。


  一襲玉色長袍的矜貴男人站在窗前,凝視著天邊那彎冷月,漆黑的眸子再不似平日的溫潤笑意。


  恒之啊恒之,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

  七日時間眨眼而過,雪虐風饕中始終沒等來大淵的援兵。


  雲黛找到烏孫昆莫,語氣沉靜道,“舅父,我願意嫁去突厥。”


  烏孫昆莫大驚失色,待緩過神後,帶著紅血絲的褐色眸子深深凝視著她,語重心長道,“達曼,你的婚事不能胡鬧。前線的事你別擔心,我們還能打……”


  “舅父,大淵的援兵估計等不到了。”


  雲黛搖了搖頭,捏緊衣擺道,“僵持了這些時日,送了那麽多封國書,若是皇帝想援兵的話,早就出兵了,可到現在都沒個回音。我不知道他們是還在斟酌猶豫,還是壓根就不想出兵相助,但我知道烏孫等不起了……舅父,我真的感激您,感謝您的堅持,感謝您沒有放棄我,將我推給那些突厥人。但您是我的舅父,更是烏孫的王,這樣大的雪,烏孫的兵力糧草都不及突厥,我們耗不過他們的,這不是打仗的好時機,各方麵都對我們不利,這點道理我個深閨女子都明白,您應當比我更清楚。”


  烏孫昆莫垂了垂眼,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捏成拳。


  雲黛知道他有心庇佑她,可敵人實在太強大了,他有心無力。


  至於大淵那邊……


  雲黛抿唇,她這些日子想了許多,大哥哥既能找三皇子說項,那與她是死對頭的丹陽公主和五皇子能不從中攪局?這可能性極大。


  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是件極煎熬的事,尤其現在還牽扯到無數烏孫士兵的性命,多打一天仗,就會多死一堆人。


  這或許是逃不掉的宿命——母親逃了婚,時隔多年,婚事又砸在自己身上。


  “舅父,讓我嫁過去吧,起碼能換取短暫的喘息時間。”


  雲黛跪拜在昆莫身前,烏眸滿是決絕之色,一字一頓道,“待尋到合適的機會,您再帶兵殺回去,替我報仇。”


  烏孫昆莫有片刻怔忪,艱澀開口,“達曼……”


  這樣決然的眼神,多年前他在阿姐的身上也看到過。


  不過那時,她是拋棄一切的追求她的自由。而眼前的小姑娘,是舍棄了她的自由,去換一份心安。


  突厥那邊收到烏孫同意嫁公主的國書後,暫時停下攻打。


  相大祿出麵商談婚事,欲擇吉日定為婚期。


  突厥那邊卻不同意,傲慢嗤笑道,“之前我們上門誠心求娶,你們昆莫不許。如今打不過我們了,才答應嫁公主,自然另當別論。婚服和儀仗我們突厥早已備好,既然你們答應婚事,明日我們就送去王庭。至於吉日,嗬,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緩兵之計,先答應婚事,故意拖延時間等待大淵的援軍呢?”


  從古至今,在談判桌上,弱者沒有話語權。


  在相大祿百般斡旋之下,最後爭得三日時間。


  突厥那邊允諾,隻要烏孫的公主上了花轎,他們即刻撤兵。


  兩方達成一致,好似皆大歡喜。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在大淵正值新春佳節,是闔家歡樂的好日子,而烏孫王庭內卻是一片愁雲慘淡,滿是離別的悲傷氣氛。


  古讚麗太後擁著雲黛的肩頭,濃綠色眼眸被淚水模糊得渾濁,哀聲哭泣著,“我可憐的孩子,為何天神如此殘忍,要這般對你和你的母親,讓你們都遭受如此不堪的命運。多年前我已失去了我的蘇赫娜,現在又要失去我的小達曼,天神若要懲罰,幹脆拿去我這條老命……”


  三位舅母和表姊妹們也在垂淚,哀戚惋惜,仿佛雲黛不是上花轎,而是上斬首台——不過嫁給那個暴虐成性的阿克烈王,與步入墳墓似乎也沒多大區別。


  雲黛身著繁複華美的緋紅色婚服,袍服上用金線繡著燦爛的花紋,她深栗色的發編成精致的發辮垂下,頭戴著鑲滿紅寶石的金色鳳冠,耳邊也墜著大顆紅寶石金墜,紅如鴿血,璀璨晶瑩,襯得她肌膚如雪,眉眼如黛。


  那張漂亮的臉蛋沒什麽血色,所以多抹了層紅紅的胭脂,嬌嫩的唇瓣也點上朱色唇膏,勾勒得飽滿而豔麗。


  麵對親人,她勉力露出笑意,抬手擦去古讚麗太後的眼淚,柔聲道,“外祖母,別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安慰的話叫古讚麗太後愈發難過,抱著她又是一番哭泣。


  賽乃慕也拉著雲黛的手,小臉哭得花貓似的,“達曼姐姐,嗚嗚嗚我舍不得你,我不要你走……”


  雲黛摸了下她的頭發,“好妹妹,以後你多替我陪陪外祖母,我會想你們的。”


  賽乃慕哇的一聲鑽進雲黛懷中,哭得更凶了。


  難分難舍時,帳外的突厥迎親使臣冷漠催促著,“時辰不早了,公主該出門了。”


  帳內靜了靜,須臾,哭聲更響了,細細密密的,努力壓抑著的低泣。


  在突厥使臣第二遍催促後,那掛著紅色綢緞的氈房簾子才被侍女掀開。


  在左右兩位侍女的攙扶下,紅裙豔麗姿容絕色的美人兒逶逶走了出來。


  那雙瑩潤的水眸凝著千年的霜雪般,沒有絲毫溫度地乜了那突厥使臣一眼,旋即,麵無表情地走向那頂披紅掛彩的華麗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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