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妹妹別害我
第73章 妹妹別害我
周遭瞬間變得格外安靜, 安靜到詭異。
莫說謝仲宣和謝叔南怔住,就連雲黛也如遭雷擊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側的男人, 他是瘋了麽?怎麽就這樣說出來了!
她想掙脫他攬在腰間的手,可那手掌卻緊緊握著,叫她無法掙脫。
她能感覺到兩位兄長投過來的目光, 一個平靜如潭,一個滿是不可置信。
最先發作的是謝叔南, 他擠出幹巴巴的笑, 拔高語調, “大哥你亂說什麽呢, 這玩笑是可以隨便開的麽?別說嚇著我和二哥了, 就連雲妹妹都嚇到了……”
謝伯縉不說話,謝叔南的心直直往下沉, 卻還抱著期待看向雲黛,“雲妹妹, 大哥他這是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還是喝酒了,怎麽說這樣的胡話。”
雲黛羞愧難當, 啞口無言。
妹妹變成大嫂, 實在是太滑稽了。
這窒息的氛圍持續了一陣,還是謝伯縉出聲道, “既然人都齊了,那一道用晚膳吧。”
說著便牽著雲黛往回走, 是去澹懷院的方向。
雲黛怔怔由著他牽著,身後的謝仲宣和謝叔南默默地跟著。
四人第一回 這般安靜的走路,沒有一個人說話,一分一秒都成了漫長的煎熬。
到達澹懷院正廳, 四人紛紛入座。府中奴仆們也察覺到今夜的氣氛格外死寂,手腳也越發謹慎小心,生怕一個不慎惹得主家遷怒。
豐盛的飯菜擺上桌,都是在座之人愛吃的菜肴,卻遲遲沒有人動筷。
謝伯縉坐在主位,將廳內伺候的丫鬟下人們都屏退,廳內愈發寂靜,針落可聞的寂靜。
===第96節===
目光在幾人麵上逡巡一圈後,他道,“都不餓?”
謝叔南視線在謝伯縉和雲黛之間來回流連,胸膛因著憤怒而劇烈起伏著,怎麽會變成這樣,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剛聽到外頭那些流言蜚語時,他隻覺得荒誕、荒謬、荒唐!外頭的人就算要傳謠言,那應當是說雲妹妹和二哥,或是跟自己,這還稍微靠譜些。怎麽會傳到大哥身上?大哥那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性子,就是自己見了都發怵,雲妹妹更是畏懼不已,怎麽會主動勾引大哥呢?這完全不可能!借她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他興衝衝拉著二哥來月德院,原是來安慰雲黛的,卻沒想到她竟然跟大哥在一塊!大哥還摟了她的腰!還叫他們喊她大嫂!
這都是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謝叔南磨著後槽牙,眉心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一錯不錯地盯著謝伯縉,“大哥,你、你和雲妹妹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伯縉麵無波瀾,“我要娶雲黛為妻。”
謝叔南握緊拳頭,“你怎能如此,你們倆、你們倆是兄妹啊,雲妹妹一直拿你當做哥哥……”
謝仲宣不冷不熱道,“不是親的。”
謝叔南依舊握緊拳頭,“不是親的,勝似親的,再說了,大哥你、你……長兄如父,我們一直尊敬你,你怎可對雲妹妹下手?她和你怎麽可能麽?不行,完全不行,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根本不般配!”
謝仲宣又道,“不可能也可能了。”
謝叔南忍無可忍,“二哥你有完沒完!見著雲妹妹和大哥好,你很高興嗎?前陣子雲妹妹才拒絕你,你這會子在這說什麽風涼話?”
這話一出,桌上又安靜下來,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雲黛頭皮都發麻,如坐針氈,恨不得當場鑿個地洞鑽進去。
真的,放在半年前她絕不敢想如今的場麵,可現在,這樣的場麵的的確確發生了,她逃無可逃。
謝伯縉端正坐著,他也看清兩個弟弟的心意了,大家各懷鬼胎,誰都沒站在兄長這個立場上。他之所以今日將話挑明,一來是事已至此,瞞也瞞不住了。二來是二郎對雲黛的示愛,真真切切叫他嫉妒了。
兄弟情深是真,一碼事歸一碼,感情這回事,他不會謙讓。愛本就是自私的,獨占的,為了得到可不擇手段,最忌優柔寡斷。
粗糲的指尖相互摩挲著,他不緊不慢地抬起眼,“我知道這事對你們來說很突然,一時半會無法接受,原也不指望你們立刻能適應,隻是告知你們有這回事……以後還是一家人。”
“什麽一家人!”
謝叔南“唰”地一下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麵,眼眶泛紅,“母親才不會答應的。大哥你是要繼承國公府的,父親母親對你寄予厚望,一心盼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女,你現在把雲妹妹牽扯進來……你可曾考慮過父親母親的看法,萬一母親真信了外麵那些鬼話,覺得是雲妹妹她勾引你,那你叫雲妹妹以後如何自處?”
謝伯縉睃了他一眼,“我已決意明日求陛下賜婚,至於父母親那邊,我自會解釋,一力承擔。”
“什麽?”謝叔南臉色大變,“你明日……請陛下賜婚?”
“是。”謝伯縉態度堅定。
謝叔南肩膀顫抖著,眼圈愈發紅了,一會兒看看謝伯縉,一會兒又看看謝仲宣,最後看向雲黛,哽噎出聲,“雲妹妹,你真就由著大哥去請旨,你真要嫁給他?”
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拽著,指甲尖掐入掌心肉卻不覺得疼了,雲黛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謝叔南。
三哥哥跟她最是要好,他們一起在喬家家塾讀書,一起吃一起玩,後來他去府學讀書,每回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她帶回來,她與他最是親密。
可現下麵對三哥哥的質問,她無顏相對,她是個懦夫。
謝叔南見雲黛避而不談,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暗下來。
不言語便是默認了,原來雲妹妹不屬意他,不屬意二哥,而是看中了大哥。
可他還是難以接受,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明明他和二哥陪在雲妹妹身邊五載時光,大哥去歲才從北庭回來,難道五年的情誼都抵不過大哥回來的這些時日麽?
若是輸給二哥,他心裏或許還服氣些,可那是大哥啊,他最敬仰的大哥,一直視作榜樣的大哥,忽然搶走了他喜歡的姑娘。
這份落差太大了,他覺得他一時間失去了心目中的兩個人。
“我吃不下。”謝叔南將椅子推到一旁,轉身跑出了廳堂。
少了一人,明亮的燭火輕輕搖曳,在光潔平整的桌麵投下一片暖澤的黃色,讓那一碟碟精致菜肴顯得越發誘人。
謝伯縉幽幽收回目光,“他不吃算了,我們吃。”
他端起碗筷,謝仲宣也站起身來。
他依舊優雅斯文,隻直盯盯地望向雲黛,“所以,妹妹心底的那個人是大哥?”
或許前幾日才與謝仲宣對峙過,知曉他是個明白人,此刻麵對他時,雲黛倒沒有麵對謝叔南那樣的無地自容。
她抬起臉,迎上他情緒難辨的目光,終是點了下頭,“是。”
燭火爆處一聲蓽撥,她這回答,有人放鬆,有人釋懷。
“好。”謝仲宣這般說了聲,又朝謝伯縉拱了拱手,“大哥,我也告辭。”
說罷,他轉身離席。
待離遠了,隱約有吟詩聲傳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1]
那吟詩聲漸漸遠了,雲黛抬眼朝院子看去,清清亮亮的月色照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宛若一灘溪水,波光粼粼。
桌上的菜慢慢地涼了。
雲黛扭頭去看上座的謝伯縉,柔美的麵龐上透著種遊離在外的恍惚,囁喏道,“這就是大哥哥想要的場麵?”
“他們遲早要知道的。”
謝伯縉抬手按了按眉心,麵容難掩倦色,“隻是乍一聽到這消息難以接受,過些時日便好了。”
雲黛不語,靜坐片刻,站起身來。
謝伯縉以為她也要離去,目光牢牢跟隨著她,卻見雲黛緩步走到他麵前。
他詫異看她,她小聲道,“我也沒什麽胃口了,大哥哥送我回去吧。”
謝伯縉凝視她片刻,旋即起身,“好。”
他牽著她一道往外走,早春的花木開了,柔和夜風吹來若有若無的清香,春日的夜晚是很舒服的,可惜澹懷院離月德院很近,仿佛還沒走兩步,就到了院門。
於是雲黛又對謝伯縉道,“傍晚從雲海樓帶回來的桂花糕還沒吃完,明日滋味就不好了,哥哥陪我一起吃?”
難得她還想理他,還想他在身邊,他自是答應。
月德院內燈火明亮,除卻那道桂花糕,琥珀還另外端上兩份冰糖燕窩粥,一碟時令果子,勉強也算作是晚餐。
屋內隻雲黛和謝伯縉兩人,兩人安靜用完燕窩粥,又吃了半碟桂花糕,謝伯縉覷著她淡然的神色,“妹妹不生氣了?”
雲黛淺呷了一口香茶,瑩潤的黑眸在燭光下蒙上一層瀲灩輝光,“生氣談不上,就是驚訝,覺著哥哥未免也太心急。不過後來想想也是,哥哥明日都打算請旨了,早一日晚一日區別也不大,總不能今晚瞞著他們,說外頭那些都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明日又下了一封賜婚聖旨來,將他們騙個兩遍吧。而且大哥哥說的對,事出突然,二哥哥和三哥哥隻是一時接受不了……就譬如若是明日二哥哥突然牽著嘉寧的手,說他要娶嘉寧,我肯定也要嚇一大跳的。”
她說這番話時,謝伯縉的眉皺起又鬆開,最後還是皺起。
雲黛放下手中茶杯,“大哥哥皺眉作甚?難道我說錯了?”
“沒有。”
正是太通情達理,太過平靜從容,反倒叫人擔心起來。
雲黛走到他身旁坐下,忽而低低輕笑了一下,“其實有時我也挺高興的。”
謝伯縉垂眸看她,“高興什麽?”
“高興大哥哥這般喜歡我呀。”
她握著他的手掌,纖細的指尖輕輕撫過他虎口的疤,撫過他的掌心紋路,像是孩童在好奇探索著,語調輕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喜歡我,真心實意想娶我為妻,哪怕知道有重重阻礙……真的,我真的很高興。”
謝伯縉薄唇輕抿,捏住她的手,“妹妹這話,還是在怪我。”
“沒有。”雲黛搖頭,隻是揚起臉看他,神情有幾分局促,“就是有些惶恐。”
“惶恐什麽?”
“大哥哥對我的喜歡,比我對大哥哥的喜歡,多上許多。”她抿抿唇,“好像不是很公平。”
謝伯縉被她這話逗笑了,抬手揉了下她的額發,“既覺著不公平,那妹妹以後多喜歡我一些。”
雲黛似乎真的思考起他的話來,須臾,她盈盈看向他,“那…大哥哥低下頭來。”
謝伯縉直視著她,她眨眨眼,撒嬌,“低下頭嘛。”
謝伯縉挑眉,配合她低下了頭。
下一刻,唇上便印上一抹香軟的溫熱,帶著淡淡桂花糕的清甜。
這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在他怔忪之際就已離開。
謝伯縉喉結輕滾,黑眸定定看向身側臉頰緋紅的女孩,嗓音沉啞,“這是做什麽……”
雲黛歪著頭,“大哥哥不喜歡?”
“喜歡。”他道。
他說著,又見雲黛挺起腰,朝他湊了過來。
她的手攀著他的肩膀,馨香拂麵,她的唇細細碎碎的落在他的額頭、臉頰、鼻梁、唇邊、下巴,吻到他的喉結時,她還好奇的伸出一根手,點了下那深深突出的軟骨,輕喃道,“大哥哥的喉結也很好看。”
心上人在懷,又這般挑逗,謝伯縉呼吸都變得深重。
灼熱的手掌握住她一截細腰,他闃黑的眸是山雨欲來的烏雲駭浪,又用另一隻手捉住她不安分玩弄喉結的手,放在唇邊懲罰似的咬了一口,“妹妹別害我。”
“我哪裏害哥哥了。”雲黛與他裝傻,膽子也變得極大,朝他棱角分明的俊顏貼近,又貼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懷抱變得僵硬,那隻握在腰上的手也灼燙得驚人,她柔軟的唇吻著他,卻尋不到章法,顯得有些笨拙,索性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急急的嗓音又嬌又軟,“哥哥教我。”
像是放勾子般,勾斷人的理智。
“唔……”
餘音被堵在唇舌裏,男人的吻來得洶湧而熱烈,最開始是想安撫那勾起的火氣,中斷又慢條斯理的極有耐心教導著她,教她唇舌間糾纏不休,教她如何勻氣,教著教著那燥熱又湧上來,野火連綿之勢,澆不滅,斬不斷。
她唇齒間是桂花的清甜和茶水的清苦,他怎麽也嚐不夠。
最後她綿軟無力地靠在他懷中,喘息微微,臉頰和鼻尖都是穠豔的緋紅,像一株高燭晚照的嬌麗海棠。
謝伯縉輕吻著她的額,啞聲哄道,“夜深了,妹妹該早些休息。”
雲黛卻攬住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畔,嗬氣如蘭,溫聲細語,“可是,我不想大哥哥走。”
謝伯縉目光一滯。
須臾,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聽話,明日下朝我就回來了。”
雲黛仰頭看他,臉頰不知是被熱得泛紅,還是因那個綿長的深吻,她道,“哥哥不想要我麽?”
謝伯縉眸色陡然變暗,深深地凝視著她。
四目相對,良久,他才開口,“想。”
做夢都想。
===第97節===
他輕捏了捏她的臉,正色道,“不過不是現在,等我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雲黛眸光輕閃,隨後兩頰漾出一個嬌柔的笑容,“好。”
謝伯縉鬆開她,準備起身離開,雲黛卻扯住了他的袖子,“哥哥再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謝伯縉看她,“嗯?”
雲黛美眸含嬌,一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明日還是先不要請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