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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結局

  第109章結局

  隨著世家據地的被蕩平,即使叛軍勢力分散在四處,尚未攻破,戰局亦已定,隻待逐一擊破。


  各地的叛亂勢力趨於平定,嶺南之戰獲勝後,驪蘭玦帶著吳地駐軍趕到荊州,同大垚軍隊主力匯合。朝廷的兵力愈發強盛,藩王餘孽以風卷殘雲之勢被清剿,叛軍再無翻身之地。


  任憑往先如何威風,如今隻落得個轍亂旂靡、一敗塗地的下場。


  世家的敗局已定,以宋韞為首的世家頑固派卻冥頑不化,妄圖負隅頑抗,集合僅有的兵力向西南疆域逃去。


  宋濯將朝中事務安置好後,親自帶兵去追剿。


  戰事初定,世家失勢,朝堂更迭,須得有人前去鎮壓。


  此前由於世家放出的流言,姚蔑的帝位岌岌可危,並不足以服眾,朝中尚有諸多事亟待處理。


  因而此行,姚蓁並沒有隨他前往。


  同薛林致匯合後,她被驪蘭玦護送回望京。


  到達望京時,已是初秋。


  姚蓁離開望京已有半年之餘,如今回到望京,這座古老巍峨的城池仍舊同她記憶中的別無二致,威嚴而又莊重。


  唯一不同的是,叛軍兵敗如山倒,滄海桑田,如今再無可以威脅到構建太平盛世的勢力。


  飽經世變後,再進入宮城時,姚蓁心境豁然,再也不覺得如身陷牢籠,反而有有種如魚得水的自在感。


  朝堂官宦,此先已被宋濯以雷厲手段肅清。


  姚蓁返朝後,並未廢多少力氣,便將諸多事物盡數安置妥當。


  仲秋的某一日。


  夏朝後,姚蓁乘攆去往議政殿,意外地在殿前遇見了一個人。


  一身輕鎧的驪蘭玦。


  他站在玉階上,神情似是在等人。


  秋日明暄的日光灑在他的鎧甲上,如同金光織落。


  長期的征戰令他的麵容沉毅許多,輪廓硬朗。


  姚蓁坐在鸞攆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意外地發現如今的他像極了驪將軍。


  原本的他,文質彬彬,溫潤如玉。


  姚蓁總以為他同驪夫人更為相似一些。


  而如今,曆經戰事後,他變了太多太多,身上的書生意氣盡數褪去,承襲了父親的英挺麵貌與驍勇善戰的性格,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將領。


  姚蓁看著他,有一瞬間,以為見到了驪將軍。


  鸞攆緩緩向前移動,驪蘭玦發現了她,躬身行禮。


  姚蓁走下鸞攆,緩聲道:“平身。”


  她在他麵前三步之外,停下腳步。


  她有些踟躕,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隻因在荊州、尚未同宋濯分別時。


  驪蘭玦曾數次欲同她說些什麽,皆被宋濯從中作梗,攔截阻撓。


  宋濯蓄意同她親近,繼而使驪蘭玦知難而退。


  饒是姚蓁愚鈍,也漸漸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到了驪蘭玦對她的心意。


  驪蘭玦當為良人,但非為她的良人。


  她有宋濯了。


  躑躅一瞬,見驪蘭玦並沒有起身讓路的意思。


  姚蓁便知,驪蘭玦是在等她了。


  她清淺的笑了笑:“表兄尋我?”


  驪蘭玦沉穩地頷首。


  姚蓁靜靜地等待他出言。


  驪蘭玦看著她,目光閃動。嘴唇翕動一陣,欲言又止。


  最後,他低聲道:“殿下,還請允臣重返戰場,護我大垚國土。”


  姚蓁聞言,微微訝異:“如今戰事方定……”


  “臣知道。”驪蘭玦溫聲道,“戰局雖穩,但應尚有需要臣之處。臣請出此願,是為全父遺願。”


  “舅父的遺願?”


  “是。”驪蘭玦笑了笑,“我是不是還未曾同你說過,父親是如何身死的?”


  姚蓁麵容嚴肅了一些,抿著唇搖頭。


  驪蘭玦微微抬眼,望著頭頂的日光,目光變得悠遠。


  “父親隻有我一子,向來希望我能夠子承父業,保衛疆土。”他緩聲訴說,“隻可惜我自小便對領兵打仗沒什麽興趣,一向喜愛附庸風雅,舞文弄墨,對他的苦口婆心不為所動,自以為看了許多兵書便可運籌帷幄。”


  秋風將衣袖吹的獵獵作響。


  姚蓁靜靜地聽他訴說,抬手撫平衣袖,將雙手交疊在小腹前,端莊的站立著。


  “直到南蠻突襲那次……”驪蘭玦垂下頭,眉宇間隱現悲痛,嗓音亦微微喑啞,“我隨父親被圍困,敵眾我寡,我從未參與過戰事,到了戰場上,才發現自己所有到的理論不過是紙上談兵。父親為保全我,故意誘敵深入,才……”


  姚蓁心尖一顫,默然不語。


  沉默良久,驪蘭玦抬起頭,清風朗月般笑了笑,眸中有淚光一閃而過:“父親是為我而死的。”


  姚蓁眼睫撲簌一下,艱難的從喉中擠出一句:“……嗯。”


  “父親仙逝後,我想了許久,他當時希望我承襲他的誌願的。”驪蘭玦收斂了悲傷的神色,麵上轉而一片豁達,聲音中一片堅定,“如今恰逢盛世,又明主在位、賢臣輔佐,唯一的憂患便是外敵侵擾。我願投筆從戎,以餘生承襲父願。”


  姚蓁凝視著他。


  半晌,柔聲道:“好。”


  驪蘭玦躬身拱手,低垂著眉眼,恭迎她入殿。


  姚蓁邁步踏上玉階,拖長搖曳的裙裾一點點漫過階梯。


  驪蘭玦本欲躬身離開,忽地腳步一頓,不知想到什麽,闊步走到姚蓁身側,用隻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殿下當知,空穴不來風。當今並非先皇所出的謠言,所言不一定為虛。殿下還是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姚蓁愣了一下,溫和地笑了笑,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驪蘭玦行禮告退。


  姚蓁仰頭望著殿門前提著金字的匾額,微微眯了眯眼。


  議政殿中。


  金猊獸中的龍涎香熊熊燃燒著,味道濃鬱地有些嗆人。


  姚蓁抬足邁入殿中,嗅到濃鬱的香氣,抬袖掩住口鼻,眉尖輕蹙一下。


  守門的小黃門欲要出聲稟報,姚蓁抬手製止了他。


  她凝視著姚蔑。


  姚蔑失魂落魄地坐在桌案前,眼下烏青,眼神空洞地望著麵前攤開的卷宗。


  但他的神情,明顯沒有在看卷宗,而是在神遊天外。


  姚蓁凝視他一陣,邁步朝他走去。


  及至她近了他的身,姚蔑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站起身,恭敬道:“皇姐。”


  半年未見,他的身量拔高很多。


  他直起身時,姚蓁竟不得不仰視了。


  姚蓁望見他眼底的驚懼。


  頓了頓,她從喉間溢出一聲:“嗯。”


  姚蓁尋了張軟榻坐下。


  姚蔑垂著頭,小心翼翼地睨她一陣,躑躅地坐下。


  一時無話。


  片刻後,姚蓁端起茶盞,啜飲一小口。


  茶杯觸底,發出一聲極輕的悶響。


  姚蔑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聽見響動,忙不迭直起腰身,緊抿著唇。


  姚蓁麵容無波,用茶杯蓋撇著茶水表麵的浮沫。


  姚蔑看她一陣,主動開口,聲若蚊訥道:“皇姐……”


  “嗯。”


  “皇姐此次回宮,要準備繼承大典嗎?”


  聞言,姚蓁放下茶盞,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姚蔑對上她的目光,沒由來地覺得此時的她同宋濯如出一轍,隻是坐著,便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冰冷威壓感。


  他自知失言,緊抿雙唇。


  姚蓁淡聲道:“何出此言?”


  姚蔑目光閃爍,低聲道:“傳聞中,我並非父……先皇骨肉,血脈不純,難繼大統。如今皇室正統血脈唯有皇姐一人,當由皇姐繼位。”


  姚蓁輕輕地笑了一下:“我並無此意。”


  姚蔑飛快地眨動兩下眼,旋即麵容微僵:“皇姐不願,難道是想讓首輔繼位嗎?”


  姚蓁笑意收斂了些,篤定道:“他亦無此意。”


  殿中又陷入沉默。


  姚蔑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姚蓁偏頭望向窗外璀璨的日光,眯了眯眼。


  “皇姐。”姚蔑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點茫然的試探,“我當真不是父皇的骨肉嗎?”


  姚蓁的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她想到了幼時,宮中隱約的流言。


  姚蔑同她並非一母所生。


  他出生後不久,生母便意外而死。驪皇後見他失恃可憐,她膝下又僅有姚蓁一女,便將他撫養在膝下,當作嫡出的孩子來養。


  她的此番話重重敲入姚蔑胸口。


  姚蔑如醍醐灌頂,怔了一會,猛地抬起頭,又驚又喜地望著她,眼中燃起一簇光,用力點頭:“我明白了!”


  “此話,日後永遠不要再提及了。”


  “是。”


  見他一掃往先的頹靡神情,姚蓁笑了笑,倚在軟塌上,闔上眼眸。


  過了一陣,姚蔑試探地喚了一句:“皇姐?”


  姚蓁闔著眼,應了一聲。


  姚蔑喚過她後,卻不再說話了。


  姚蓁等待一陣,始終沒有聽到下言,便睜眼看他。


  姚蔑眼神發飄,臉漲得通紅,對上她的視線,訥訥道:“此先,朕做了一些事,思索良久,不知該不該與皇姐坦白。”


  “我早就知道了。”


  姚蔑一懵:“啊?”


  “過去的事,便毋庸再提。人總是要向前走的。”姚蓁站起身來,睨他一眼,唇角微彎,不欲多言,朝殿外走去。


  即將踏過殿門時,她腳步一頓,沒什麽情緒的評價道:“陛下,你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姚蔑麵色一僵,頭垂得更近。


  姚蓁不再多言,淺笑著邁出議政殿。


  玉階外,是一片寥廓的秋天。


  姚蓁袖中攏著暖融融的湯婆子,並未感覺到過多的寒冷。


  她邁過朱紅色的大門,穿行在回廊之中,打量著這座由宋濯親手打造的府邸。


  而後她驚奇的發現,無論是屋舍的構造、抑或是家具的擺放,都極其符合她的心意。


  姚蓁麵色不顯,心中泛起絲絲的甜蜜。


  她一向知曉宋濯了解她。


  沒想到,宋濯竟這般了解她。


  姚蓁四處閑逛。


  因著是冬季,望不見府中栽種了什麽樹木。


  姚蓁逛了一圈,在一處僻靜的涼亭旁,望見幾株含苞待放的綠梅。


  她坐在涼亭中,略一歇腳,視線四下望著,觸及一間門扇緊闔的、坐北朝南的屋子。


  問及侍從,侍從辨認一陣,道:“是首輔的臨時的書房。”


  姚蓁挑挑眉,不禁覺得好笑。


  此人還真真是蠻不講理,分明是她的府邸,他卻偏要在她的地界開辟出屬於他的空間,為自己留一間書房。


  思及此,姚蓁的麵上漾開些笑意,起身,走向那間書房。


  房門緊闔著,但並未上鎖。


  姚蓁製止了欲為她推門的侍從,抬手推開門。


  菱花門扇一打開,燦然的日光便爭先恐後地擠入屋舍內,映亮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小微塵。


  秋風撫衣,秋高氣爽。


  姚蓁看著眼前景色,心境亦豁然不少。


  姚蔑做了什麽?

  此前譚歇辭官歸鄉,遇見她後,多次欲言又止。


  再後來,薛林致亦提醒她遠離陛下。


  姚蓁並不愚鈍,從他們異常的舉止、以及種種蛛絲馬跡中,猜到了一種可能。


  方才在殿中,同姚蔑的對話,更是堅定了她的猜測。


  ——姚蔑並沒有做什麽。


  他隻是忌憚她和宋濯,恐他們會威脅到他的帝王之位。


  所以,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對皇位有威脅的人情深意切。


  於是,他或言語暗示,或推波助瀾。


  不想讓他們在一起。


  姚蓁了解自己,亦了解宋濯。


  他們二人對那個尊貴的位置並不感興趣,故而對姚蔑的皇位沒有絲毫威脅。


  隻是做慣了高位的人,漸漸染上了敏感多疑習性,自然無法容忍任何潛在的威脅。


  姚蔑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手段。


  由此可見,他的確是極好的帝王之才。


  姚蓁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並不想計較什麽。


  如今,姚蔑雖然逐漸染上處於高位之人的冷血無情,但他本心並不壞。


  她隻希望,方才自己的一番話,能夠點醒姚蔑。


  能夠輔佐出一位明君。


  還給大垚一片光明的太平盛世。


  望京城落下第一場雪時,姚蓁得知了宋韞伏罪自盡的消息。


  她放下信件,莫名有種宋濯不日將返京的直覺。


  新雪初霽那日,恰逢休沐日。


  姚蓁在嫏嬛殿中踱步,望見幾名工匠正在修補滲水的偏殿,忽地心血來潮,想要去修繕完工的公主府看一看。


  浣竹聞言,忙張羅著為她裹上厚厚的大氅,備好馬車,召來一隊禁衛,護送她出宮。


  公主府挨著宋府所建,距宮城並不遠,不多時便到了地方。


  姚蓁走下馬車。


  背陰的角落處,尚堆積著一些積雪。寒風不時拂過,將她大氅脖領上的絨毛吹得輕顫。


  侍衛推開府門,恭恭敬敬地將她請進去。


  微塵的數目並不多,飛舞兩下便靜止下來。


  房內很整潔,這些微塵是被門扇帶起的、屬於外麵的。


  姚蓁邁過門檻,隻身進入房中。


  書房的布局極其簡潔,窗欞上堆積的雪映著日光,窗明幾亮。


  可謂是一塵不染。


  姚蓁隨意看了幾眼,視線被桌案上的一遝朱紅色的紙所吸引。


  她走過去。


  紅紙旁摞著基本古籍,姚蓁打量紅紙一陣,視線落到古籍上。


  她翻開書頁,瀏覽幾眼。


  對上他的視線,她毫不露怯地對望。


  宋濯低笑一聲,捏捏她纖柔的側腰,哼道:“明知故問。”


  姚蓁被他捏的發癢,連連閃躲,臉上的得意之色卻更甚:“你……你不將武德,宋濯……”


  她嗓音發顫,帶著濃重的水聲


  身子也在發顫,笑著在他懷中磨蹭。


  鬧了幾下。


  宋濯忽地抬手按住她的後腰,嗓音壓的極低:“別動了。”


  姚蓁一僵。


  她若有所感,收斂了笑意,緩緩抬眼,望進宋濯欲色潮升的眼眸裏。


  那雙眼眸中,升起的浪潮,似是要將她溺斃在其中。


  然而宋濯的麵色尚且算是淡然,目光自她鼓鼓的胸口掃過,含著欲、卻語氣淡淡地道:“三月未見,想你想的厲害。”


  姚蓁眨眨眼,遲鈍地反應一陣,唇角勾起得意的笑。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胸脯壓著他的胸膛,發絲如同濃密的水草般將她纏繞。


  然後,她的紅唇落在他脖頸處凸起的喉結上。


  她輕吻他的喉結,輕輕呢喃:“想我?”


  宋濯的瞳仁深得像是能滴出墨來,直勾勾地盯著她,從喉間溢出一聲:“……嗯,想你。”


  姚蓁用潔白的貝齒輕咬了一下飽滿的紅唇,眼波微動,眼底滿是得意,銀鈴般笑出聲來。


  笑聲牽動身軀發顫,兩具身軀摩挲。


  宋濯眼眸一眯,抱著她一轉身,將她抵在牆上。


  他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車熟路的探入她的衣底。


  姚蓁的胸口明顯鼓起一隻手的形狀。


  她笑著笑著便變了調,頸線拉長,嬌氣的哼道:“手……涼。”


  宋濯置若罔聞,眉眼專注,淡聲評價:“近日宮中膳食想必不錯。豐腴不少。”


  姚蓁臉上一燙,雙手胡亂推拒他的手,低聲道:“你才回來,先去沐浴。”


  隨即發現,這幾本古籍,皆是在傳授如何製造朱砂紙的。


  而當今習俗,朱砂紙常常被用來寫三書。


  姚蓁看著麵前的朱砂紙,眨眨眼。


  心房忽地不受控製地急跳起來。


  她背對著門,眼波瀲灩一陣,伸手觸碰那朱砂紙。


  發現有幾張紙上,用小楷金墨提了字。


  正當她欲看清那金字的內容時。


  身後傳來輕而沉穩的腳步聲,旋即她被人攬著腰,落入一個強有力的懷抱中。


  姚蓁嚇了一大跳,抖了一下。


  而後,她嗅到一陣熟悉的冷香。


  宋濯掐著她的腰,轉過她的身軀,將她抵在桌案上。


  姚蓁麵露驚喜,唇角噙著笑:“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


  宋濯俯低身子,同她眉心相抵,嗓音又低又磁:“想你,便來了。”


  他將下頜擱在姚蓁的肩窩上,高挺的鼻尖若即若離地觸著姚蓁頸側的肌膚,輕喘一下,低喃道:“好想你,蓁蓁。”


  姚蓁心中忽地一陣柔軟。


  她笑得眼眸彎彎,伸手環住他的腰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宋濯的衣袍上染著點清冷的雪意,觸手微涼。


  但他的體溫已經恢複了正常。


  姚蓁偏頭輕吻一下他的臉頰,柔聲道:“我也好想你。”


  明燦的日光流漾。


  兩人久別重逢,分明有許多話想要說出,千言萬語,最後化作這一個雋長的擁抱之中。


  良久,宋濯率先回過神來,撫著她的頰側:“怎麽到這來了。”


  “以往不曾來過,想來看看。——你呢,不是說戰事尚未完全平靜,怎麽回來的這樣快?”


  “前線並沒無要緊之事,再則有你表兄請命前往,自然不能使他白去一趟,留他駐守。”宋濯淡淡地瞥她一眼,俊容平和,“年關將至,想陪你度過新年。”


  姚蓁想起,二人尚未同度過新年。


  而如今他特地回來陪她……她的唇角綻開明媚的笑容,心房中灌滿了甜蜜,將她摟進。


  宋濯掀起眼簾,視線越過她,落在明顯有移動痕跡的桌案上,薄唇微抿,若有所思。


  姚蓁倚在他的臂彎裏,仰著清麗的小臉看他冷白的下頜。


  見他神情如此,她眼眸狡黠地動了動,故意指著朱砂紙,柔聲問:“宋郎,這寫的什麽呀?”


  她刻意時,聲線極嬌極媚。


  宋濯低頭,便望見她眼中的得意之色。


  聞言,宋濯眉尖緩緩挑起,眸中閃過一道光。


  他鬆開手,將她攔腰抱起,闊步往外走去。


  然而細細打量之後,她才發現,他的眉眼、氣質,實則同她萬分相似。


  宋夫人眼尾勾挑開一絲淺淡的笑意,輕聲喃喃:“你不像他……不像他啊。”


  這是她的兒子。


  姚蓁看著她,不知該如何接話。


  宋夫人笑著笑著,眼中暈開一點淚花。


  她抬手拂拭眼尾,輕聲道:“我乏了,你們退下吧。”


  姚蓁道:“夫人,您的病症……”


  “大喜所至,氣血攻心罷了。”宋夫人不甚在意地道,“不礙事的,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罷。”


  姚蓁有些躑躅。


  宋夫人溫和地笑笑:“回去罷。”


  姚蓁便行禮道別,朝宋濯走去。


  宋夫人注視著姚蓁的背影,看著她奔向心上人,被她的心上人牽住手,擁入懷中。


  兩個人不知低聲說了什麽,宋濯扶著姚蓁的肩膀,忽地抬頭看向她。


  侍奉在外的侍從連忙避讓至一側,垂首恭立。


  姚蓁有些懵:“……去哪?”


  宋濯低笑一聲,俯低身軀,貼在她耳邊道:“去隔壁宋府。我早便命人備好沐浴的水了。”


  姚蓁茫然地抬起頭,對上他清沉的視線,驀地明白他有備而來。


  她望著他漆黑的眼眸,心尖發顫,脊背發麻,試圖垂死掙紮:“你才剛回來,朝中有許多事務亟待處理……”


  宋濯抱著她踏入宋府。


  他睨著她,輕笑一聲:“撩撥我時,不是十分得意麽。現在知道怕了?”


  姚蓁試圖狡辯。


  話未出口,便被他堵在唇中,隻溢出一聲嬌柔的:“嗚……”


  宋濯帶上臥房的門,將她圍堵在床笫間:

  “——晚了。”


  宋濯回來後不久,宋家老宅那邊傳來消息,說宋夫人生病了。


  彼時姚蓁才掙開宋濯係在她手腕上的緞帶,嬌聲嬌氣地窩在他懷中,嘟嘟囔囔的埋怨。


  ——她往先知曉宋濯喜愛在床笫間掌控她,也也知他喜愛在那時束縛她。


  可她實在未曾料到,宋濯竟這般喜愛。近來行房時,總是在難以啟齒的時候桎梏住她的手,令她難以動彈。


  聽清稟報的內容,二人雙雙怔了一下,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眼神交匯。


  他們簡要的收拾一下,前去探望。


  他們到宋府時,宋夫人並不在自己的院子裏,而是在花園中遛彎。


  府中侍從引著二人前去花園。


  宋夫人裹著厚重的冬衣,正踱著步欣賞盛開的臘梅,唇角噙著一點笑意。


  聽人通報宋濯來,她笑容一僵,本來想轉頭就走。


  一轉身,眼神不經意望見宋濯和姚蓁相牽的手。


  她身形一頓。


  麵前的這一對年輕的眷侶,女郎清麗雍容,郎君俊逸出塵。


  二人通身皆充斥著滿溢的矜貴氣,十分般配。


  宋夫人一時有些恍惚。


  從他們身上,窺見了自己年輕時同心上人在一起的模樣。


  她凝視著兩人相牽的手,難得的沒有出言驅逐,而是看著姚蓁,溫聲道:“好孩子,過來。”


  被她看著的姚蓁,怔了一下,感覺到宋濯渾身一僵,手指似乎蜷縮了一下。


  姚蓁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令他安心。


  而後她鬆開宋濯的手,邁步走向宋府人,俯身行禮。


  宋夫人看出她身份不凡,但她沒有避讓,受下她這一禮,而後扶著她的臂膀,攙扶她直起身。


  姚蓁站好,目光觸及宋夫人的臉。


  饒是宋夫人如今年華不在,她仍被她的美貌驚豔到。


  不遠處,宋濯佇立在原地,沒有跟過來,微微低垂著頭顱。


  他濃長的睫羽垂落著,眉宇間流漾著一種淡淡的傷感。


  宋夫人攜著姚蓁的胳膊,同她共同欣賞滿園的臘梅花。


  她望著眼前的臘梅,眸光溫柔,淡聲道:“我一向喜愛梅花,他卻覺得梅花氣節清高,同我的脾性一般堅韌不屈。他強迫不了我,無可奈何,便將我種的梅花盡數毀去。”


  姚蓁靜靜地聽她訴說,反應一陣,明白她說的人是宋韞。


  她不知如何寬慰她,眼中流露出無措的愁緒。


  宋夫人並不需要別人的勸解。


  “不必為我難過。”她看了姚蓁一眼,抬手撫著盛開的臘梅花瓣,溫聲道:“如今他已自戕伏法,我心中高興無比。你瞧,這滿園盛開的臘梅,也似在歡慶呢。”


  姚蓁看著迎風綻放的臘梅花,認同地頷首。


  二人踱步走了一陣,宋夫人忽地停下腳步,望向宋濯的方向。


  宋濯立即停下腳步,保持同她們十步之遙的距離。


  宋夫人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低聲道:“他可有不顧你的意願,強迫你?”


  姚蓁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長身鶴立的宋濯。


  她的唇角勾起甜潤的笑,笑容間帶著點女兒家望著心上人所獨有的甜蜜與嬌羞:“沒有,夫人,我們兩情相悅,他待我極好。”


  宋夫人看著她的笑容。


  須臾,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如同雪落臘梅,晴光初霽。


  這麽多年。


  她終於正眼看宋濯。


  這個初長成的俊逸青年,乍一看有些像宋韞——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不願看他的願意。


  雪勢停息。


  東風入律。


  姚蓁許過心願後,便依偎在宋濯懷中,被他用厚厚的大氅裹著,同他一齊慢吞吞地往回走。


  他們身後,潔白的雪地上,留下密不可分的兩串腳印。


  兩人低聲交談,交談聲被風帶起,漾出很遠。


  姚蓁環著宋濯勁瘦的腰身,柔聲問:“宋濯,你方才許的什麽心願啊?”


  宋濯昳麗的眼眸中,溢出清潤的笑意。


  他沒有應答,隻將溫熱的指尖擠入她的指縫間,同她十指相扣。


  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一經握住,便再也不鬆手了。


  此後,再無分離的可能。


  宋夫人幾不可察地頷首。


  宋濯深深地看了她兩眼,牽著姚蓁離開了。


  宋夫人凝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良久,她低歎一聲,嗅著臘梅的香氣,喃喃道:“……梅郎,再等等我。”


  ——


  年關將近時,捷報接連傳入望京。


  最後一波叛軍被清剿的喜報傳入京中時,正值除夕。眾人圍坐在姚蓁的嫏嬛殿中,飲著暖身的黃酒。


  地龍燒的正旺,屋中暖融融的,眾人喜氣洋洋,十分熱鬧。


  薛林致祖上是齊魯人士,平常慣能飲酒。


  她能喝,也拉著姚蓁喝。


  姚蓁母族雖亦是齊魯籍貫,但到底是不勝酒力。


  被她接連幾杯酒灌入腹中,姚蓁喝的有些醉了,嗚哼幾聲,半闔著水眸,倚在宋濯肩膀上假寐。


  宋濯麵如冷玉,神情淡淡,如若不是他麵前擺著幾個空了的酒杯,單瞧他一張臉,絲毫看不出他飲了酒。


  感覺到姚蓁倚靠在他的肩頭,宋濯側頭望向她,眸光溫柔繾綣。


  他輕輕吻了一下姚蓁的眉心。


  距二人最近的薛林致,餘光瞥見卿卿我我地二人,臉色頓時變得頗為忿忿,拉長聲調道:“噫——”


  宋濯置若罔聞,專注地看著姚蓁。


  薛林致喝的麵容泛紅,卻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酒,端著酒杯起身。


  她同小臉酡紅的浣竹碰了碰杯,又同一個不知名的黃門行了酒令,最後坐到姚蔑麵前。


  她將手中酒一飲而盡,對醉醺醺的姚蔑道:“臣敬陛下一杯!”


  姚蔑眼神渙散,緩慢地在她身上聚焦。


  他忽地往前一撲,抱住薛林致的胳膊,初長成的少年郎,卻張大嘴嚎啕道:“娘!”


  薛林致麵露尷尬:“不,我不是……”


  倚著宋濯的姚蓁,聽著他們鬧出的啼笑皆非的動靜,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宋濯掃了他們一眼,眼神中有微妙的嫌棄。


  他的視線忽地一頓,越過他們,看向菱花窗外,白茫茫的雪白。


  辨認一陣,他低聲對姚蓁道:“下雪了,蓁蓁。”


  姚蓁勉強將眼眸睜開一道小縫,看了一眼,輕哼兩聲,算作回應。


  頓了頓,她鼻息一頓,忽地坐起身來,目光在殿中環視一圈,眼眸睜大,鼻音濃重地道:“咪咪呢?”


  近來,宋濯以“方便議政”的緣由,堂而皇之的搬進嫏嬛殿偏殿居住,兩人共同養著的貓兒,亦隨著他入住。


  聞言,宋濯眉尖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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