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別有用心
第三十六章 別有用心
梅盛林對她是別有用心，但也是一片真心，問題是，他的真心不會隻給她一個人，她不過是他獵物之一。
有的時候，伊米也覺得梅盛林卑劣，既然不能一輩子愛一個人，為什麽要處處留情呢？
她在梅盛林身邊，時時刻刻都需要太多的力氣去周旋，分分秒秒稍微不慎，就會掉進他的圈套跟陷阱當中萬劫不複。
伊米承認自己也很卑劣，一邊要利用梅盛林的勢力，一邊又要不斷回絕，她一直咬牙忍著，忍到自己可以在業界完全可以立足為止。
顏宇航看到梅盛林扶著伊米走出宴會定，眼神早已經寒冷如同冰霜。
伊向源已經是半退休的狀態，這次到了灃城之後心情很不錯，除了會擔憂伊米跟顏宇航的事情，伊米在房間寫報告，他就帶著小歡去海邊走走。
早上的太陽升起來老高了，他走得滿頭大汗，在街邊的小店買了一份報紙，付錢的時候，發現旁邊有個人一直在盯著自己，伊向源轉身一看，頓時呆住了：“顏，所長？”
顏太太看到丈夫帶著伊向源進門也愣住了：“伊師傅？”
伊向源拉著小歡，神情很是慚愧，又帶著尷尬：“是，是我，多年不見了。”
“伊米也回來了，在宇航的研究所呢。”顏所長當年的風度還在，雖然心裏有不少疙瘩。
以前一向溫和的顏太太有點冷若冰霜，臉色一直沒有緩和，但是出於禮貌，還是請伊向源坐下。
剛才在外麵碰麵的時候，顏所長再三確認，才知道真的是伊向源，心裏是一陣激動的。
但是想起之前孩子們的事情，還是忍不住要追問那年為什麽不辭而別，伊向源是很心痛的表情，他說：“我們家伊米，配不上宇航這個孩子，這也是伊米自己的意思，對不起。”
“那你們完全可以明說，怎麽可以一走了之呢，你知道那之後我們一家人特別是宇航，每天過的是什麽日子嗎？”顏所長還是生氣的：“你們害得宇航難過了那麽多年，怎麽可以輕飄飄的一句配不上就帶過去了？”
“你我都親眼目睹宇航對伊米的感情，假如明說，宇航是不會放手的。”伊向源拿著報紙的手在發抖：“我雖然也不讚成什麽門當戶對，但事情到了那一步，卻不由得我不去想許多問題。”
提起伊米，就有一大堆的話要說，顏所長不由分說把他拉回家裏。
茶水還如當年一樣清香，隻是氣氛更加沉默了，伊向源如芒在背，他出於虧欠跟愧疚，始終不敢麵對顏家人。
“你剛才說，伊米又回到宇航的研究所了，隔了那麽久她為什麽又回來了？”顏太太看著伊向源：“當年你們不聲不響地跑去了哪裏？這六年來，你們沒有給過我們一點信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這算什麽？”
“為了斬斷這兩個孩子的思念，我也是迫不得已。”伊向源手指交叉，似乎無處安放，他是個老實忠誠的人，跟當年一樣善良正直，隔了六年再看，雖然精神不錯，但滄桑已經明顯多了，他說道：“當年伊米改了大學，我為了陪著女兒讀書也隻好辭職。我在伊米所在的地質學院小組裏麵做了顧問，伊米畢業後直接進了研究隊伍當中，這次回來是個巧合，我們不知道這裏研究所的負責人就是宇航，，”伊向源想起當年的樁樁件件，還曆曆在目。
他們父女倆的顛沛流離，遠遠沒有他所說的那麽輕描淡寫，他們沒有工作，沒有房子，隻有身上不多的存款，伊向源交了昂貴的學費並且給了伊米第一個月的生活費之後，已經所剩不多。
他在學校旁邊轉了半天，租下一間廉租房，父女兩個人一住就是四年。
開始的時候他四處找工作，但年紀很大了又沒有合適的，伊向源想起今後的生活不禁掉淚。
他到建材市場幫人家搬運或者拉貨，體力活沉重，伊米知道以後哭得眼睛都紅腫了，這樣的生活持續一年多之後開始有了轉機。
有一天伊米拿著一道學術難題回家，伊向源正在給自己手上的傷口擦藥，他一看就頭頭道道地分析出來，伊米半信半疑地拿回學校，第二天興奮地跑回家：“爸爸，學校的老師說要見見你呢。”經過老師的推薦，學校聘請了他作為地質專業的顧問，必要的時候可以跟地質小組的教授們一起研究問題。但在伊米看來，父親這一輩子積累下來的經驗，比什麽教授都要厲害得多。
由於學校的補貼，父女倆的生活壓力輕鬆了不少，伊米也非常爭氣，她的表現一直都是拔尖的，論文一直有很深的造詣。
顏太太完全不知道伊向源父女兩個這些辛酸的過往，她清冷地開口說道：“你知道不知道宇航跟雅白一年前已經訂婚了？你們現在回來，是想要弄到天下大亂嗎？六年前，伊米摻和在雅白跟宇航之間後跑了，現在呢，是不是也想跟當年一樣把所有事情弄得一塌糊塗然後又消失不見？我是個母親，我絕對不會原諒的。”
“伊米這次回來，是為了工作能力上的成長。”伊向源解釋道：“這六年來，伊米不讓我提起當年的事情，她自己也從來不說，離開了宇航，她心裏並不比你們好過多少，這一次，隻要事情結束我們就會離開的，宇航既然訂了婚，那麽對伊米也不會再有什麽想法了。”
“過去的恩恩怨怨，我們也不想再提了，既然事情都過去了，宇航如今也有了著落，就讓事情真的過去吧。”顏所長說道：“再提起那些事情，也隻是浪費時間去難過。你既然回來了，有時間就像老朋友一樣聚聚吧。”
“當年那麽嚴重的事情，你怎麽說得那麽輕巧？”顏太太瞪著丈夫：“宇航三番四次要了半條命，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你以為我心裏就不痛嗎，我也很痛苦，但是宇航他的傷口好不容易才愈合，難道你還要揪著過去不放，重新把他的傷口血淋淋地翻出來嗎？”顏所長抬高了聲音：“宇航過不久就會結婚了，別的事情都不要再說了，以後，都要往前看。”
伊向源有點局促不安，他看到顏太太把臉色偏過一邊，就想著要起身告辭，“對不起，過去的事情給你們造成那麽大的傷害。”
過去六年，伊向源心裏比誰都痛苦，為了宇航的幸福，他眼睜睜看著女兒背上一個站不住腳的荒唐理由，六年過後依然沉重背著。
“好了，伊師傅，不要說了。”顏所長看著他身邊的小歡：“你們是過來工作的，怎麽還有空帶著一條寵物呢？”
“這隻小狗，，”伊向源剛要說話，門外啪嗒一聲，有人走進來了。
他回頭一看，看到高大英俊的顏宇航，不由得站起來，嘴巴動著，卻說不出話來，顏宇航也看到他了，立在了原地，他沒想到那麽意外地在家裏看到伊米的父親。
他老了，頭發花白，比當年臃腫了一點，但慈愛的眼神跟當年是一模一樣的。
顏宇航的腳步再也邁不過去，當年的一切在他心裏回放著，他拚命想要逃離，卻被死死釘在了原地，他的目光是複雜的，心情也是複雜的。
顏所長看著兒子：“宇航，這是伊米的父親，還記得嗎？恰好在外麵遇到的，真是碰巧。”
伊向源看著顏宇航，聲音跟當年一樣地疼愛：“宇，宇航。”
“伯父好。”話一出口，顏宇航隻覺得喉嚨跟心底發酸，忍不住就要窒息起來。
“宇航，我能跟你單獨談談嗎？”伊向源幾乎是請求的口吻。
顏宇航沉默著，最終艱難點點頭，轉身朝外麵走去，伊向源跟顏所長夫婦道別後，就牽著小歡走了出去。
街邊的花園小區很美，比當年還要美，顏宇航一言不發，伊向源說道：“我都聽伊米說了，她已經跟你見過麵了。宇航，很抱歉，我們不知道還會再見到你，這是伊米也完全想不到的。”
“要是事先知道會遇到我，就不會回來了，是這個意思嗎？”顏宇航問道：“伯父，我問過伊米，當年的事情她不肯說，我請你告訴我真相，當年你們，當年你們，，”顏宇航握著拳頭，長長呼吸了一口氣：“當年你們，為什麽要那麽狠心？說什麽讓我有更好的選擇，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我的答案，跟伊米是一樣的。宇航，你知道嗎，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會自卑的，你擁有太多所以感覺不到，但伊米一無所有，她的自卑是顯而易見的。”伊向源的眼角泛著淚光：“伊米是真心愛過你，至於會離開你，隻能說她的心不夠堅定。但這不是她的錯，是我的錯，我沒能給她一個有安全感的家，才會讓她在愛情之中也覺得自己那麽卑微。”
“已經六年了，對於伊米來說，過去隻是回憶，對你來說也是個新的開始。宇航，我希望你幸福，就像希望伊米幸福一樣，我一直把你也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我們沒有資格開口請求你原諒，但不管是我，還是伊米，都真心希望你過得好。”
“那是我人生第一個那麽大的打擊，如果伊米一直沒有再出現，我遲早會死心的。但如今她又活生生出現在我麵前，你讓我怎麽當做什麽事情都過去了？”顏宇航追問道：“伯父，別的我都不關心，但梅盛林，是伊米什麽人？他們兩個人，，”
“伊米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的眼睛出了問題，差點失明。”伊向源回憶道：“那個時候，我們父女過得很艱難，因為這個病就更加艱難了。盛林正好投資了學員的地質小組，去學校的時候碰到了給我送資料的伊米。他似乎是對伊米一見傾心，幫我找到醫院做了手術，還推薦了伊米進了地質小組做了實習研究生。伊米畢業之後就正式踏進了地質研究隊伍裏麵，這裏麵固然有伊米自己的努力，但也跟盛林的能力密不可分。伊米對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伊米的老板，伊米對他的敬重跟感激，就是伊米對他的全部感情了。”
“敬重跟感激？”顏宇航重複道，這麽說伊米跟梅盛林不是戀人的關係？
“都結束了，宇航，聽說你快要結婚了，我祝福你。伊米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幸福，伯父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伊向源繼續道：“生存對伊米來說是個巨大的壓力，請你高抬貴手，不要糾結過去的不愉快，讓她在這裏學習到更多東西，我這個老人，代替伊米請求你了。伊米這一次再離開之後，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你放心，，”
顏宇航看著他哀戚的神情，不禁心酸。
工作的日程似乎很緊湊，伊米拖著受傷的膝蓋參加了第二次的研討會議，顏宇航在會議上分析了當今各國關於治理跟應對海洋汙染的措施跟建議，結合現在的情況，打算在上次實地勘查過的東南海岸沿線修建一個海岸之城人工清理站，專門淨化海洋環境。伊米想起上次采集回來的地質標本，一直在發呆。
“伊米小姐。”顏宇航看著她：“我叫了你兩次，你為什麽一直低著頭？”
時光一下子回到她剛剛插班到高三的時候被老師點名，那時候的顏宇航，悄悄在她座位底下滾過去一支筆。
“沒有什麽，我剛才，，”伊米看著會議室所有人都看著她，她剛要解釋，被顏宇航打斷了。
“沒有什麽最好，開會最好全神貫注，我希望這次的目標能盡快達成一致。”顏宇航沒有再看她，交待了一些後續的事情就宣布散會，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伊米有話要跟他說，無奈膝蓋不方便，根本就追不上顏宇航。等她一瘸一拐走到樓下大門，迎麵碰到的是趾高氣揚的江雅白。
“害怕我跟當年一樣對你嗎？怎麽那麽意外的眼神。”江雅白高傲地冷笑：“多年不見，跟我喝杯咖啡怎麽樣？”
研究所對麵的咖啡廳安靜宜人，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江雅白一直攪動著自己的咖啡：“你為什麽會回來？”
“我回來不是為了他，我不知道他就是研究機構的負責人。”伊米回答道，她的身影被陽光拉長，如同她麵目全非的心。
“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情？”江雅白嘲諷道：“我就直接了當問你好了？當年你離開，是不是因為我對你說的那些話？”
伊米抬起眼眸，眼底是風刀霜劍的憂傷，江雅白得意地笑了：“看來是了，你果真是愛他的，不然怎麽會說走就走了。”
“跟宇航重逢的感覺如何？”江雅白繼續逼問道：“如今的顏宇航比六年前還要優秀，當初整個學校的女生都暗戀他，如今是整個灃城的女人都傾慕他。當年你比不過我的，如今照樣也比不過全城的人。”
“如今我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都過去了。”伊米轉臉看著窗外：“我當年既然離開了他，現在就不會再抱有什麽幻想。”
“你故意說得這麽輕鬆，是要做戲給誰看呢？我最恨你跟顏宇航這一點，明明心裏在意得要命，麵上卻是不要不緊，從來都是。”江雅白憤恨道：“不過這也正好，你越是對他還有感情，我越要讓你看到我跟宇航的幸福，這一輩子，你們是不會走到一起的。”
“你們是什麽樣的結局跟我無關，希望你們幸福，但是我不想看到。”伊米看著她：“因為那些幸福，全部跟我沒有關係。”
“是嗎？全部沒有關係嗎？當年你離開他不就是為了讓他更加幸福嗎？現在他的幸福就在眼前，你就那麽無動於衷嗎？要是宇航聽到你的這些話，不知道會有多失望多難過。”江雅白依然不肯放過她：“六年來，你就不好奇宇航是怎麽過的嗎？你知道不知道，他跑到學校跪在班主任麵前痛哭，就為了問你去了哪裏上大學，你知不知道他一個月接連病了好幾場，他不是好不起來，他是為了你壓根就不想活了，不吃藥不打針不吃飯不睡覺，我跟宇航的爸爸媽媽輪流守著他，，”
伊米的手一陣劇烈顫抖，咖啡杯摔倒杯碟上又傾倒，整杯咖啡流出來，一片狼狽，她自己都已經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麽？宇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