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六年之殤
第三十一章 六年之殤
六年後。
壯麗的海岸風光明媚旖旎，陽光熱烈燦爛，似乎要把人的皮膚灼化掉，梅盛林從高樓拿著望遠鏡往外看去，沙灘上一個黑色身影纖細嫋娜，雪白的膚色在優雅黑裙的襯托下更加迷人，溫婉嫻雅的女人味無法比擬，她長發飛揚，沒有一點防曬的措施，光著腳站在海灘上望著海麵出神，梅盛林放下望遠鏡走下去。
“伊米。”
“伊米。”
沙灘上的明豔女子回過頭來，她正是伊米。六年的時光，她從高中生變成大學生，又從大學生變成地質研究專業的學者。
以前幹瘦柔弱的她，如今骨肉亭勻，血肉豐盈，有著成熟女子的美麗氣質，也帶著青春朝氣的光輝，女人跟女孩兩種特質在她身上結合得渾然天成，清麗動人又不失可愛。
“我叫了你兩次，你怎麽一點都沒有聽到呢？”梅盛林大老遠地朝著她走過去。
他比她年長十歲，是個更加成熟的男人，他的身材是廣告界最受追捧的那一類男明星的比例，臉是經常會登上雜誌封麵那種知名藝人的長相。
但梅盛林不需要活得那麽被動，他是遠洋投資企業的大家族出身，這兩年正投資地質研究這一塊，有大把的時間跟金錢，借著考察的名義四處散心。
伊米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穿著淺白淺白的名貴襯衣，膚色被曬得很健康，心裏恍惚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當年差不多也是這麽對她說的，伊米，我叫了你兩次，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隻是在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伊米對他笑笑：“順便在想爸爸也快回來了。”
“你爸爸的身體好多了，一個人應該沒有問題的，放心吧。”梅盛林走到她麵前：“自從他離開，你就開始魂不守舍，做事情也不專心了。”
“六年前離開沙漠之後，爸爸這還是第一次回去。”伊米出神道：“我也很想再回沙漠看看，真是叫人懷念。”
“沙漠有什麽好呢，你們既然已經從沙漠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到那麽艱苦的地方去了。”梅盛林看看遠方：“你看這裏的海多好，比貧瘠的沙漠好多了，伊米，你不是一向最喜歡大海的嗎？”
“是啊，不止是喜歡，還有很深的感情。”伊米低下頭，看見自己滿腳沙子，不禁笑了：“出來久了，我先回去。”
“伊米。”梅盛林拉住他。
伊米一抬眼，她雙眼是盈盈的鑽石一樣的明亮光芒，她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什麽事？”
梅盛林看破了她這點小心思，不禁笑了：“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對你來說，或許會是個好消息。”
“什麽事情？”伊米很意外地問，梅盛林表麵有點隨性，但其實是屬於深不可測那一類，她很少可以直接看穿他的心思。
“灃城那邊有個非常不錯的海洋研究機構，是國家認可的有資曆的組織。”梅盛林用很欣賞的口吻說道：“聽說創始人不簡單，大有來曆跟背景，而且，他還是數一數二的戶外運動俱樂部的老板跟品牌創建者。我們的地質部門有意向跟他們機構合作，共同探討海洋問題，我會推薦你過去的，畢竟我非常看好你。”
“灃城？”伊米心底一沉。
“對，灃城可是個不錯的海港城市，到過那裏你就會愛上的，就跟你愛上這裏的大海一樣。”梅盛林完全不知她心底的痛，繼續說道：“我去過一次，物產豐饒，人情味十足，真是叫人流連忘返。”
伊米怎麽會不知道那裏的好？六年前，她父女倆曾經渾身傷痛、滿是狼狽落魄地從那個美麗的海岸邊徹底消失。
這幾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好不容易才心如止水，但是命運仿佛偏偏要跟他過不去一樣。
“我可以不去嗎？我還要多陪陪爸爸，在這邊工作也挺好的。”伊米忽然表現得不是很有興趣，甚至有點意興闌珊。
“伊米，你要去。”梅盛林很堅決的口氣：“你知道你在我心裏的地位跟別人不一樣，你的實力也有目共睹，我有意把你推到最好最高的位置。這一次的合作我是誌在必得，一定會取得出色的研究成果，而你，到時候就會是萬眾矚目的地質界新星。”
伊米對於出名完全沒有興趣，但她很清楚地知道梅盛林不但是她的老板，是她的上司，也是她跟父親的恩人。
要不是他，伊米不知道怎麽熬到現在。她隻有很短的一句話：“讓我考慮。”
“你是考慮你父親嗎？我會讓他跟你同去，一點事也沒有。”梅盛林很是大度：“你父親就當是過去散散心，再說他經驗老道，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幫你一把。這件事情，還是越早決定越好。”
“什麽時候動身？”伊米問道。
“等你父親回來就動身，伊米，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梅盛林的手自然地劃過她的長發：“知道嗎，我最喜歡你身上這股子清傲之氣，從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有種不能去褻瀆的清冷。打從那一眼，我就沒能把你忘了，伊米，知道我心裏一直在等吧？”
伊米知道他在等什麽，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初識他的時候，不諳世事的伊米覺得他心地很好，正直嚴謹，風度翩翩，雖然是高不可攀的富家公子，但親近隨和得如同鄰家兄長。但隨著時間一長，特別是畢業工作後，伊米發現梅盛林是個風流而不下流的公子哥，逢場作戲一般，身邊的女人走馬觀花、來來去去。伊米越是對他沒有那種感情，梅盛林越是覺得有興趣。
伊米不想為了恩情去喜歡一個人，她想過梅盛林所有優點，他有錢、好看、有魅力、手段非凡，但她就是無動於衷，喜歡不起來。
伊米不著痕跡地挪開一步：“我知道你在等我答複，明天我會答複你的，工作的事情，我盡量配合你。”
豪華的海景房，巨大的落地窗，伊米推開陽台的玻璃門，光著腳坐在欄杆邊，她雙手抱著自己的雙膝，頭枕在膝蓋上，望著遠處海上迷離的夜色跟燈光。海灘上閃爍的燈光，似乎也讓她的眼神迷離而沉醉。
每當向著海麵望去，她的心裏都會想起那樣一副情景：小小的庭院裏麵，種滿了葡萄架跟各色花草，還掛著一排一排的燈盞，白天向海望去，風景如畫，晚上向海遠眺，濤聲不斷，，
清亮的淚水打濕了膝蓋，伊米的心在矛盾掙紮著，到底要不要回到那個地方呢？
顏宇航，或許已經不在那裏了，他應該也已經早已大學畢業，也許已經去了外地，或者更遠的國外。
當年他曾經說過，要把父親的研究所發揚光大，但是，那終究隻是個夢想罷了。
或許顏宇航沒有把夢想完成，他或許已經有不同的人生了，就算同在一個城市，應該也不會碰麵的吧，，
又或許，當年的事情，對他而言，早已經成為過去了。
伊米想著想著，哭著哭著，遠處的濤聲更大了，風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她倚在欄杆邊，心力交瘁，不知不覺竟然疲倦地睡著了。
伊向源打開門回到家，發現伊米穿著單薄的長裙坐在陽台睡著了，趕緊叫醒她：“伊米，伊米，醒醒，你怎麽睡在這麽大風的地方？”
“爸爸，你回來了？”伊米一下子被驚醒，她下意識擦去眼角的殘淚，站起來：“什麽時候回到的，怎麽不叫我去接你回來？”
“剛剛下了車，這麽晚了，想著你休息了，我自己可以回來，伊米，你心情不好嗎？”伊向源擔憂地看著她。
“不，不是。”伊米搖搖頭：“你要不要吃東西？我給你做點吃的。”伊米朝冰箱走去，被父親叫住了。
“我不餓，伊米，別忙了。”他在沙發上坐下，伊米走過去給他倒了茶。
“爸爸，這次回去怎麽樣？”伊米看著父親的倦容，輕聲問道。
“很欣慰，比幾年前好多了，風沙沒有那麽嚴重了，環境在一點點變好，我真是高興，而且還見了以前許多的老朋友跟同事，他們還記得你呢，都說你有出息了，能繼承我的專業。”伊向源談起這些就非常高興：“我帶了很多零食給你，是你以前在沙漠經常吃到的特產，好幾年不吃了，連我也很饞呢。”
“爸爸，你來來回回的辛苦了，快去休息，明天，我有話跟你說。”伊米對父親笑笑。
“伊米，直接對爸爸說吧，到底什麽事情？是工作不開心嗎？”伊向源一眼就看出女兒有心事，這一點從來不會被他忽略掉。
伊米低頭許久，把梅盛林的話說了，她問道：“爸爸，你說，這是不是天意？是老天，想讓我重新回到那個地方去看看嗎？”
“你是怎麽想的？你願意去嗎？”伊向源長歎一口氣：“伊米，爸爸尊重你的意思，不管你去不去，爸爸都聽你的。不管你去哪裏，爸爸都會陪著你，我們不是早已經約定好了嗎，我們父女不會分離得太遠。至於那個人，那個人，伊米，如果真的是天意，那你就接受吧，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
“我沒有勇氣再去麵對他，當年我是怎麽狠心才會從那裏離開的，這些年來，他始終是我心上一根刺，稍不注意，我就會痛到五內俱焚，那些拚了命想要忘記他的日日夜夜，我是怎麽熬過來的，我不想再回到原點。”伊米低著頭，眼淚滴落在發梢。
“伊米，你長大了，應該更加理智地看待生命中的每件事，你雖然離開了他，但你為什麽才會離開他，隻要想到這一點，你就會心境坦然。還有，不一定會遇到他，或許你們這一輩子真的是永遠錯過了，你自己不要多想。”
伊向源把紙巾遞給他：“我去看你媽媽了，當年她出事的地方。那麽多年了，她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得，記得愛情給我的第二生命，伊米，你也是，順其自然吧，隻要你是真的愛過他，這一點記就已經足夠。”
淩晨兩點，伊米被電話驚醒，電話那頭是梅盛林深沉的嗓音：“伊米，我想你了。”
伊米知道梅盛林老毛病又犯了，他從不用刻意跟哪個女人保持距離，跟所有女生都那麽親密無間、曖昧不清，對誰的關心都如同戀人一樣，但他好像也止於表麵這樣子的真真假假，似乎也從不跟哪個女人有更加進一步的發展。
他開始在深夜打電話給伊米傾訴衷腸的時候，伊米還慌亂不已，後來習慣了，伊米也不當一回事了，隻當做梅盛林的故作深情又發作了。
“我說了明天給你答複，你不用急著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吧？”伊米抱著被子：“既然這麽著急，為什麽不派別人去呢？”
“伊米，你總是對我漫不經心，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渴望我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們嗎？”梅盛林的聲音似乎帶著濃濃的醉意。
伊米哭笑不得，這幾年的曆練讓她從什麽都不懂的單純少女變成了知道如何巧妙應對別人的聰慧女子，她微微一笑：“感謝你一直對我另眼相待，在工作上我永遠忠誠於你，但現在是非工作時間，我需要正常休息才能想通做出什麽決定，晚安。”
不等他說話，伊米掛了電話，一開始她叫梅盛林梅董事長，但梅盛林嫌太囉嗦，她叫他梅董，他不喜歡，看她沒了主意，他說你叫我盛林吧，伊米搖搖頭，說那怎麽可以？
梅盛林完全無所謂，他反問怎麽不可以，你是我拉來的人，跟別人不一樣。
這是事實，伊米一畢業，就被梅盛林直接拉到地質部門，那是許多學生碰到頭破血流都進不去的好地方。
伊米知道自己父女倆能力微薄，若不是梅盛林，或許她現在還在四處求職，畢竟地質工作非常冷門。就這點，伊米應該對梅盛林絕對服從、死心塌地，可伊米不想把這事情跟感情劃上等號，哪怕是梅盛林隨時會對她沒了耐性翻了臉。
輾轉多年，父女倆還是沒有自己的家，如今這所麵朝大海的豪華住宅，是梅盛林以地質機構的名義給他們住下的，伊米的心，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安全感。
接下來的時間，她再也難以入眠，一直呆呆坐到天明，伊向源走出來的時候，伊米已經拿定了主意：“爸爸，我已經打定了主意，我會去灃城的，那是個好機會，會對我的事業有幫助。你說的對，我不能隻想著過去，眼前該走的路要把握住，感情教給我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斷成長。”
“伊米，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伊向源微微有些激動：“不要害怕犯錯，不要害怕悲傷，也不要害怕去麵對，夢想是值得你一直去追求的。”
NF 戶外運動俱樂部是國內數得上規模跟規格的專業機構，在灃城無人不知，跟 NF 俱樂部並肩的是 NF 海洋研究機構,兩家龐大的機構為同一人創辦跟所有，不但年年培養專業戶外運動員為研究機構做人才儲備，整個海洋機構已經開始為海洋環保做了不少整頓，這兩年來成果明顯。
為了擴大業務深入科研，NF 有意跟梅盛林達成合作。
梅盛林其實對海洋科研不在行，隻是家族從事遠洋航運，對大海比較感興趣，機緣巧合之下投資整合了本地地質學院的一支科研隊伍。
雖然家族生意讓他這輩子揮霍不盡，但他不安現狀，總想自己做出一點別的事情來證明自己有創業天資，而不是心安理得的豪門子弟而已。
這一次跟灃城的合作，梅盛林期待已久，特意把伊米帶去，是因為她是他的人，他對她有恩，必要的時候，工作上她會如他所願，省去了不少麻煩。
灃城，當伊米再一次看到灃城的碧海藍天跟熟悉的城市麵貌，當車子再一次從海港大橋上緩緩駛過的時候，伊米忍不住盈淚，梅盛林抓著她的肩膀：“伊米，你怎麽啦？”
伊米打開車窗：“沒事，睡得不好，陽光又太刺眼，透透氣就沒事了。”
“你是灃城高中畢業的，時隔多年回來，一定是觸動舊情了對吧？”梅盛林十分體貼：“改天有空我陪你回學校看看，伊米，你還真是個念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