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生死須臾（2）
第五十二章生死須臾（2）
房間內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每一個人都皺緊了眉頭，不時地抬手看表。
七點五十，七點五十五……
掛鍾滴答，在仿若凝固的空氣中顯得尤其無情，所有人的表情似乎都被凝固成了同樣的不安，躁動，焦急。
忽而，韓睿開口打破了這緊繃的氣氛：“子晴，我，還有在場所有的警察，一個都不會死，但是你，方墨陽，倒是有可能死無全屍。”
方墨陽笑道：“韓警官的這副自信，著實令人敬佩，但不知道韓警官的能力，是否能配得上這份自信？”
時鍾當當地敲響了八下，眾人的心也隨之一顫，不約而同地望向對峙中的二人。
八點正，僅餘下十分鍾時間。
韓睿盯著方墨陽手上的遙控器，強作鎮定，對旁邊的兩名警察使了個眼色，在這最後的十分鍾，即便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也要伺機將遙控器奪下來。
時間毫不留情地跨過了八點，不曾為誰停留哪怕一秒。
韓睿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喉頭不斷地上下動著，手心涼到了極點，方墨陽也不再說話，像一尊雕像那樣坐著，紋絲不動，麵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動。
這時，一個警察快步走進來對韓睿道：“韓警官，在二樓找到一名被反鎖在房間的女子，是黑蛇的女兒，她說願意幫助我們找到向警官所在……”
方墨陽的眉角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抬起眼，見方珍被一名女警推著走了過來。
“墨哥哥……”方珍看到方墨陽手上的遙控器，眼中滿是哀愁，“子晴姐姐真的是警察？真的是來抓爸爸，抓你的嗎？”
方墨陽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墨哥哥，求求你，放了子晴姐姐吧，不要讓她死，好嗎？”
“珍兒，你不明白……”
“我不想明白，我隻知道，無論她是誰，她的目的是什麽，她對我的好是真心的，她說隻是因為，信念……”
“信念？”方墨陽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異樣的色彩，“她真的跟你這麽說？”
“我也不要你死在這裏，你就聽他們一次，珍兒求你了！”
方墨陽看著方珍，又看看韓睿，起身來，眾人一陣驚慌，韓睿本能地想去奪他手上的遙控器，卻被他避開：“韓警官，剛才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如果答案不能讓我滿意，我還是可以馬上引爆，有這麽多警察給我陪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韓睿慢慢走近來，盯著方墨陽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活著，並肩戰鬥，要死，共赴黃泉，生死不離。”
方墨陽聞言嘴角上挑，重重地拍了拍韓睿的肩膀，笑容徐徐斂去：“韓睿，我記住你了，你最好一輩子都記得你今天說的話……”
韓睿怔了一下，竟有些琢磨不透方墨陽這句話的意思，幾秒的愣神間，方墨陽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門口，瞬間撂倒了兩名拿槍的警察，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眾人大驚，忙朝著他奔跑的方向開了幾槍，隻見一道黑色的閃電般的影子嗖地一聲，伴隨著頻率極高的腳步聲，仿佛連子彈都追不上他的速度，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僅僅十幾秒的時間，那影子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圍牆上。
接著，似乎有什麽東西飛了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韓睿伸手一接，是那個遙控器，忙看向飛來的方向，早已不見了方墨陽蹤影。
“韓睿，告訴向子晴，照顧好珍兒，咱們後會有期！”
“追！”
“不用追了！今晚行動結束，全體人員撤退。”
袁祥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粗暴地打斷了正欲追趕的韓睿。
韓睿始料不及，也很是不解，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乘勝追擊，“長官，現在方墨陽應該還沒跑遠，我們能追的上的。”
“我說了不用追，憑你們幾個，即便追上也是抓不到他的。”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找到向警官，安全帶回三區，就是你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
“是，長官……”
韓睿又看了看方墨陽消失的那片黑暗，雖然不解，雖然不甘，但起碼阻止了一場爆炸，現在可以加派人手，在別墅裏地毯式搜尋子晴的所在了，章延昌那邊，雖然最終還是讓黑蛇給跑了，但諾讓的落網，也是振奮人心的一大好消息。
此刻，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與世隔絕的子晴仍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這裏的隔音很好，就連頭頂上的動靜都聽不到，更別提是百米開外的槍聲了，她甚至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行動到底進行得如何了。
擔憂歸擔憂，著急也是真著急，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也曾試著想攀著什麽爬出這個地窖，可周圍全是光滑的峭壁，手腳沒有任何著力點，爬不了半米便會滑到底，摸了摸，全是堅硬的鋼筋混凝土，這相當於一個地下防空洞，一般規模的爆炸甚至轟炸，人藏在裏麵也會安然無恙。
黑蛇還的確是給自己留了不止一條後路。
又摸索了很久，子晴感到有些累，隻得坐下來休息，地窖空間十分有限，雙腿都隻得彎曲著，讓人很是難受，於是沒一會兒又隻得站了起來。
這個圓柱形的地下空間裏，沒有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卻讓人感覺煎熬異常，而她，就仿佛一隻誤入長頸瓶的螞蟻，絕望地守著這暗無天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當子晴已經幾近絕望之時，頭頂的地窖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一道強烈的光束射了進來，猛然間照得她無法睜開眼。
仰著頭，逆光中她昏花的雙眼無法看清上麵來者何人，隻覺得是很多人在圍著這個洞口，有人打起了手電筒，朝下麵張望著，光亮落到她的臉上，頓時停住了，隻聽得那人驚喜地大喊：“韓警官，這兒，在這兒！”
子晴癱軟了下去，她知道，她又一次獲救了。
韓睿衝到洞口：“子晴，你還好嗎？沒受傷吧？”
子晴覺得嗓子有些發幹，聲音嘶啞著回應道：“我沒事……”
聽到子晴的回應，韓睿喜出望外，忙叫人拿來了繩子放下去：“繩子係好，我們拉你上來。”
終於出了地窖口，子晴體力透支，上氣不接下氣到幾乎虛脫，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見到她終於平安無事的喜悅，韓睿竟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子晴，太好了，你沒事，這太好了……”
子晴沒有力氣撐起自己的身體，任由韓睿抱著，急促地喘著粗氣，看了看四周的人：“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韓睿將子晴放開，平複了一下情緒，道：“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是黑蛇的女兒，她說服了方墨陽放棄引爆別墅裏的炸彈，然後又提供了線索說可能會在這個地窖，我們才這麽順利找到了你。”
“若是別人我可能不信，但是方珍，這樣做倒是正常，若不是她，我在這裏再待就一點不餓死也得渴死，我欠她一條命……”子晴努力地笑了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方珍是個病人，她不能行走，需要不間斷地打針吃藥，二十四小時都需要有醫生在身邊……”
“我知道，現在已經把她送去療養院由三區的醫療組接手了，你放心吧，她現在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有她，黑蛇就一定會回來的。”
“那就好……”子晴點了點頭，喝了幾口水，心中一直想著的那件事，該如何問出口，她想了想，道：“聽你這麽說，黑蛇逃掉了，那義鋒其他人呢？”
韓睿沒有回答，隻是寬慰地笑笑：“你才獲救，先別想這麽多了，救護車在外麵等著，先送你去醫院吧。”
從別墅出來到上救護車這段路，子晴看到數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那紅藍白相間的燈光，嗚嗚作響的警笛，穿著製服的警察，像是闊別多年一般，熟悉得她想失聲痛哭。
作為警察，她這個菜鳥不算稱職，作為臥底，她更是跟沒頭蒼蠅一樣，還被方墨陽耍得團團轉，方墨陽……此情此景下想起這個名字，心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把，竟然沒有大難不死重獲自由的輕鬆感覺，反倒像是悵然若失。
這心裏，到底是失去了什麽呢？
救護車呼嘯著直奔醫院，子晴躺在車裏，身上蓋著薄薄的毛毯，手摸著心髒的位置，苦苦思索著，那種失落，空洞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韓睿坐在旁邊，低頭不語，許久，他像是閑聊般打破了這沉默：“剛才你問起行動的結果，其實不算成功，隻有諾讓落網了，黑蛇，方墨陽，戰均，都跑掉了，尤其是方墨陽，還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的，我難辭其咎……”
子晴淡淡地說：“你不用自責，他真要想逃跑，根本沒有那麽容易被抓到。”
韓睿莫名苦笑了一下，道：“你這話，和袁祥說得差不多，看來這個人是真厲害。”
子晴閉上眼睛，這會她才感覺，自己真是累壞了，不想再說話，也沒有力氣說話，沒有力氣思考。那個男人給了她太多的疑問和不確定，甚至沒有給她機會問個明白，或許他從來都不認為有那個必要，她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想太多，本來就是不確定的東西，糾纏不休，庸人自擾而已。
“韓睿，我想見袁祥。”
“有的是機會，不用這樣著急。”
“不，有些事，我是一刻也不想耽擱地想弄個水落石出，袁祥或許知道一些我，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醫生走過來給她做初步的身體檢查，子晴半坐起來，看向車窗外，夜深了，又結束了一日，地球又自轉了一圈。
明日，普通的一天又會開始，而對於她來說，這一切，是一個沒有結果的終結，從此重重地壓在了心上，路漫漫其修遠兮，任重道遠的日子，可能才剛剛過了一章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