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冰山一角（3）
第四十九章 冰山一角（3）
子晴迅速判斷了一下自己眼下此刻的處境。
如果她這會兒走出去，監控的確是看不到，但肯定會被方憶瀚逮個正著，比落在方墨陽手裏還糟糕一萬倍。
而僅僅五分鍾之後，監控即將恢複正常，她又該如何才能從那三個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脫還不被監控拍到？
進退維穀，想著，忍不住跺了跺腳。
這一動原本也是十分輕微，卻恰好被無意一抬頭的方憶瀚注意到，他抬手示意另外兩個人安靜，自己則掏出槍，朝著這邊慢慢地走了過來……
“子晴，隻剩下三分鍾了，你必須要趕快回去！”
韓睿萬分焦急地催促道，他從監視器上看到子晴的定位整整五分鍾沒有移動，也沒了聲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除了著急擔心，坐立不安，也做不了別的。
子晴大氣不敢出，她已分明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在胸膛裏狂亂地跳動著，這狹小的空間，她沒有任何退路！
心，提到了嗓子眼，卻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正當子晴以為此次必死無疑之時，絲毫未注意到，身後的的牆上突然開了一道小門，從門縫中悄悄地伸出一隻手，猛地將她攔腰抱住，迅速地拖進了門去。
幾乎就在小門轟然關上的同時，方憶瀚也掀開了簾子。
一隻碩大的老鼠驟然受驚，吱吱亂叫著從三個人的腳邊跑過，一溜煙鑽進了黑暗的牆洞。
方憶瀚收起槍，抹了一把汗，破口大罵：“這耗子吃的什麽長這麽肥？！所有人都給老子動起來，今兒就把那耗子祖宗的窩給老子端了！”
罵罵咧咧了一會兒，三個人終於離開了。
啪地一聲，頭頂的燈盞亮了起來，光亮些許微弱，是一盞老式的吊燈。
雙眼被驟然一照，子晴抬手擋了擋，慢慢地適應之後才發現這小門後，竟然是一個牆壁間的夾縫，就是一條隻能勉強容下一個人的狹小的空間，灰黑色的水泥四壁，十分壓抑。
通訊器裏傳來信號中斷的嘟嘟聲，子晴定了定神，抬眼看去，隻見方墨陽坐在麵前的木箱上，正翹著二郎腿，冷若冰霜地看著她。
“你，你怎麽……”
“我怎麽？我倒是想問問你，向子晴，你想怎麽？”方墨陽起身走過來，一拳打在子晴腦袋旁邊的牆壁上。
子晴猛地一震，瞪大雙眼看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她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的陳設有些奇怪，麵前，方墨陽坐的那個木箱上方有一個架子，吊著兩副手銬，旁邊一排鐵鉤，掛滿了各種造型奇怪的扣帶，還有一條皮鞭，她的身旁放著一張行軍床，綁著帶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是什麽地方？”子晴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又突覺膝蓋有些不對勁，一摸，竟有些許的血沁出來，想來該是被方墨陽拖進來的時候在哪裏磕碰著了，現在才覺得疼痛得緊
方墨陽看了看她手上的血，忽然詭異一笑，“這是戰均的密室，你覺得會是什麽地方呢？”
子晴的臉色變了變，身體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要說你還算命大，若不是剛好我到這裏找東西，你剛好藏到外麵那扇門後麵，這會你已經被二爺斃了拖去喂狗了……”
“我不需要你救。”
“想聽你說句謝謝就這麽難？”
子晴沒說話，走到小門邊，想開門出去，卻發現這扇門已經與牆壁融為了一體，根本找不到從何開啟。
看著子晴上下摸索著尋找開門的地方，方墨陽覺得有些好笑，於是走過來，一把將她拉開：“這是電動門，開關在你右邊腳下。”
低頭一看，牆角果然有個不太明顯的綠色按鈕，不假思索便要伸手去按，卻又被方墨陽攔住：“你可想好了，出去天羅地網的監控，馬上會被亂槍打成篩子。”
子晴遲疑半晌，最終還是沒能按下去。
密室裏不知從哪裏吹來一股涼風，子晴一個激靈，有風，就一定有其他出口。
望了一圈，隻見側上方有一個通氣的口，但那尺寸大小就連身材瘦小的孩子也難以通過。
“既然是戰均的密室，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我自然是正大光明從他房間的地道過來的。”
果然有地道，不過這並不算得什麽天大的秘密。
子晴在屋裏轉著，這不到十平方的一方天地，除了那扇電動門，以及方墨陽說的地道以外，似乎並沒有第三條出路，而那條地道在哪裏，隻有麵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知道。
最終，盡管萬般不願，她也隻得咬了牙走到方墨陽麵前，悻悻地說：“我要出去……”
方墨陽啊了一聲：“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啊……”
“我要出去。”
“哦，你這是在求我？既然有求於人，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
子晴扭著頭不看他，冷冷道：“你想怎麽樣？”
頭頂忽地投下一大片陰影，雖然沒有抬頭，她感到他正慢慢地走近了過來，她本能地退後，還沒退兩步，脊背就貼著了牆壁。
方墨陽俯首看著她的臉，刀子般的目光陰鬱沉冷。
“首先，收起你這副像是別人欠了你錢的表情，其次，我可以帶你出去，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剛才到處轉悠是在找什麽？”
子晴漠然道：“要是我不說呢？”
方墨陽怪笑了一下，又再湊近一些，直視著她的雙眼。“不說也可以，在這裏也怪無聊的，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些是做什麽用的東西，你不是質疑我的能力嗎，擇日不如撞日，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做點能讓我們都感覺愉快的事？”
很意外的，這一次，子晴並沒有被他嚇到，第幾次了，她都記不清了，從憎惡，到憤怒，再到此刻的泰然，她似乎已經百分百確定，他其實並不會把她怎樣。
突然，子晴仰起臉，看著麵前的男人，心波微瀾。
一個不留神，心中那隻老鼠又溜了出來，在她心間來回躥跳，探頭探腦。
不出她所料，方墨陽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而且從行軍床下拿出一個藥箱，將她按坐在上麵，蹲下來，拽起她受傷的腿，拿起剪刀將褲腿剪開。
“你這是要……”
“如果你不介意把褲子脫了，也行，就當是在考驗我的定力了。”
子晴不再亂動，看著他專注的神情，細致而專業的動作，就如上次為她取子彈一樣，大約是他自己也經常受傷，久病成良醫了吧。
可是，他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做這些？
他們的身份，明明就是勢不兩立的，他們之間的鴻溝，明明就是不可能跨越的，可是，到底是為什麽？
迷惑，不解，抗拒卻拒絕不了，抵觸卻抵抗不了。
方墨陽驀地抬頭，她慌忙把目光移向別處，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是在找諾讓吧？是不是很想知道諾讓到底藏在哪裏？”
冷不丁的一句，讓子晴不禁一怔，又是吃驚又是心慌。
方墨陽用指關節敲了敲她的額頭：“看在你這樣盡職盡責的份兒上，我給你個忠告，別在這莊園裏麵白費力氣了，還是好好想想先怎麽能出了這座墳墓再說。”
子晴又是一怔，方墨陽這話，與平常他講的話，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是她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嗎？
褲腿剪開之後，裸露出的傷口，麵積不大，卻有些猙獰。
方墨陽用藥棉蘸了酒精把傷口周圍的血擦幹淨，拿起紗布準備包紮，眼神突然就定住了，直勾勾地盯著子晴的膝蓋看了很久。“你這胎記，生得倒真是別致，像趴著一隻蝴蝶。”
子晴心一慌，奪過紗布：“我自己可以，不勞你……”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胎記生在膝蓋上，你肯定不愛穿短裙。”方墨陽調侃著，起身來，“不過，我覺得應該挺好看的，我說的是，你穿短裙的樣子。”
子晴也不理睬他，隻是低頭悶聲給膝蓋纏著紗布，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這日，方墨陽把子晴帶回方珍那裏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不知不覺，他們竟在那間密室待了大半日。
方珍正在為子晴突然的失蹤而焦慮，卻見她安然無恙地回來，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拉著她的手許久不肯撒手，直到了該睡覺的時間，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看著子晴回了房間，方珍也吃了藥睡下，方墨陽走出房間，鎖上房門，沒走出幾步，腰間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看了看四周，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一邊下樓一邊將襯衣的領子鬆了鬆。
一輛車緩緩開出別墅大門，門口的守衛低身看了一眼：“墨少，這麽晚還出去啊？”
“嗯，接蛇爺回來，順便辦點事。”
“墨少辛苦了。”
“你們也辛苦了……”方墨陽從口袋裏拿出兩卷嶄新的紙幣，自車窗拋了出去，“晚上涼，請兄弟們喝幾杯熱茶。”
守衛點頭哈腰地接住錢：“謝謝墨少，謝謝……”
車帶著一陣嗚嗚的轟鳴聲，循著這潑墨般的夜色而去。
湄公河畔，廢棄的建築工地，隻修到一半的爛尾樓，浮動著鬼火一般幽藍色的光亮，蟲鳴蛙聲，在這死寂中，更顯陰森詭異。
方墨陽停下車，扯開一張黑色的車罩將車嚴實地遮蓋了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將帽簷拉下，踩著雜亂無章的水泥塊，往爛尾樓走去，徑直上了樓頂。
常浪背向迎風而立，手中捏著一個十分古老的諾基亞板磚手機，塑料機身已經脫了漆，鍵盤也有些殘破了。
“什麽事非要我出來一趟？”方墨陽走過去與常浪並排站著，拋給他一支煙，隨即將打火機也遞了過去。
“他收到你的訊息了，還是有些擔心會出什麽岔子，讓我來確認一下。”
常浪點燃煙，吐出一個煙圈，“看你這副討人嫌的樣子，萬事俱備了？”
“能做的都做了，聽天由命吧。”
“這不像你啊方墨陽，你什麽時候這麽佛係了？”
“我一向佛係，鬥戰勝佛。”
“不過就是隻猴子，瞧你那得意樣……對了，還沒恭喜你訂婚呢，七爺的獨生女啊，K 三角誰都想娶又誰都不敢娶，你可真是條漢子。”
方墨陽極度不耐煩地瞄他一眼：“我看你是又想挨揍了？”
常浪挑了挑眉，把住方墨陽的肩膀：“別這麽暴躁嘛，都是任務，任務哈，他很理解你的，有多大能力就擔多大的責任嘛，誰叫你是咱們這些人裏麵長得最周正的一個，美男計舍你其誰……”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黑蛇還在墓地那邊等我。”
“別，真有事……”
方墨陽掐滅煙頭：“我知道他關心什麽，回去告訴他，我會按照既定的計劃進行，但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我不能保證，還有我想要的從始至終隻有那一樣，這件事結束，他的幸運符麻煩他自己接回去好生護著，以後如何都與我再無任何相關……”
常浪俯視著方墨陽走出爛尾樓，開車離去，喃喃道：“與你無任何相關？說得輕巧，還是那麽裝模作樣的冷酷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