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是故意的
第109章 不是故意的
這臉薑冉是丟的實實在在,那些人都不知道他們八卦的主角是她,所以她算是在旁邊光明正大地聽了一遍關於自己的故事。
八卦起於傍晚,薑冉看到微信群裏這個消息,尤其是說她性格嬌弱,氣的在屋子裏轉了三個圈。
邱年原本還奇怪北皎哪來的女朋友還特碼滑八字刻滑的——要知道雖然都是刻滑但是滑八字的和滑一順的其實理論上來說氣場不那麽對付……
北皎這個玩兒一順的怎麽會找個八字刻滑的啊?
正困惑呢,一抬頭就看見薑冉正捶胸口,氣的耳根發紅,這副不打自招的鬼樣子,直接給她整樂了:“你啊?”
薑冉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邱年:“你下午幹什麽了啊,不是跟地溝油玩去了嗎,又被土狗抓了?”
薑冉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唇角抽搐了下,邱年這種語氣讓她有一種自己在玩火自焚、咎由自取的錯覺。
然而邱年才懶得照顧她的想法:“所以在纜車上他怎麽你了給你都整哭了?”
她語氣很正常,甚至不帶顏色,纜車上有監控呢啊,那是真幹不了什麽。
沒想到她話一落,薑冉“啊”地尖叫了一聲,她現在根本聽不得“哭”字——
太丟臉了啊!!!!
救命!!!!
沒幹什麽是沒幹什麽,就是連哄帶騙(詐騙的騙)順便威脅地,把條件允許範圍內的幹了個遍!
邱年先是有些驚訝,隨後反應過來,指著她,嘲笑她就應該現在就感謝人家地溝油,要不是他強行改了她的固定器角度,她又用的本來已經不太用的馬赫,人家說不定站在纜車外麵光看她的板(BC RX或者是Gray Type,R)都能認出來纜車裏坐著的是誰,那才叫丟臉丟大了。
“別說了,別說了。”薑冉覺得靈魂都要從嘴巴裏飄出來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事就咱們倆知道行了,天塌下來也不能再有人知道坐在纜車裏哭的那個人是我——”
否則她在鬆北雪場怎麽混啊?
“萬一土狗在群裏@你呢?”
“……他不會的。”薑冉麵癱著臉,“他嘴巴緊。”
“你完了。”邱年搖搖頭,“這種時候你還在給他講好話,你徹底完了。”
薑冉嘟囔“這算什麽好話你對好話的標準也太低了”,她正碎碎念,阿桔和李星楠回來了。
門一開,阿桔還站在門口脫雪鞋,李星楠先進來,一看到薑冉,兩人四目相對,他語氣平靜地問:“北皎又怎麽了你了,好端端的纜車上哭什麽?”
薑冉:“……”
邱年早就樂得差點從沙發上翻下來。
薑冉猛地轉頭瞪圓了眼瞪著邱年。
“一,我兩還在吵架,他不是我聊八卦的對象,”邱年擦了擦眼淚,爬回沙發上坐好,又指了指遠遠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二,我手機在那,剛才我碰都沒碰。”
“你們在說什麽?”李星楠困惑地問。
“誰告訴你纜車上哭的是我!那不是我!”薑冉重新轉過身,認真地對李星楠說,“我不知道他們在群裏說的是誰,北皎新找的女朋友跟我有什麽關係?別瞎帶入。”
“你先把門口擺著的馬赫的固定器角度調回來再扯這些犢子。”李星楠在沙發上坐下了,“晚上吃什麽?”
薑冉憋悶地說:“吃粑粑。”
邱年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桔懶得做飯,李星楠也沒道理跑來別墅給他們做個飯又被邱年掃地出門,所以沒辦法,眾人一合計就去了商業街下館子。
吃也不知道吃什麽,幹脆找了家本地菜館,爬上炕坐穩,薑冉正拿著筆在吃魚還是吃鵝中糾結,外麵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走進來,正好是崇禮來的那群人,好巧不巧,中間就有此時此刻她最不想看見的那位。
他個子高,進屋掀簾子都得彎腰,從外麵裹著寒氣走進來,一直腰就看見正對著門口的炕上,黑卷發的女人舉著菜單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兩人稍一對視,視線立刻分開。
此時崇禮這夥人在薑冉他們隔壁的位置坐下了,其中有那麽一兩個認識李星楠的,還伸頭過來跟他打招呼,鬧著一會兒一塊喝點。
李星楠掃了眼立著菜單,整個人就剩個天靈蓋在外麵恨不得現在爬起來就走的薑冉,也是很少見她這個樣子,覺得好玩,笑著點頭答應了那群人的交流邀約。
話剛落,立刻在炕下麵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腳。
李星楠“嘶”了聲。
“哎呀,北哥今天不得請客啊!這好消息鬧得人盡皆知的哈哈哈哈!”
這時候,一個大嗓門響起來,他以絕對的優勢主導了隔壁桌整個聊天內容的大方向,薑冉飛快地看了眼隔壁桌,發現說話的是個胖子,一坐下就嚷嚷要點最貴的,掏空北皎的錢包。
她不屑一顧地撇撇嘴,請客?心想你們這是要了他的命吧?
沒想到北皎卻壓根沒有提出一個字的反對。他笑著點點頭,說,行。
捏著菜單,薑冉有點驚訝。
這時候,邱年伸腦袋問了句:“您還能不能點菜了,我都要餓死了?”
她聲音不高不低,旁人聽著肯定沒覺得有什麽也就無視了,偏偏這時候北皎原本在喝茶,熱茶剛到唇邊,聽見了動作一頓,抬起眼往這邊看了一眼。
……大概是正好看見薑冉支棱著耳朵偷聽、偷聽的很認真都忘記點菜的樣子。
他放下茶杯,深色瞳眸閃爍,他唇角翹起,輕輕嗤笑了一聲。
薑冉:“……”
您阿媽的。
老子真的會謝。
……
這頓飯薑冉吃的鬱鬱寡歡。
——任誰聽著自己完全不切實際的造謠八卦都會沒有胃口的。
比如她好不容易夾了根大鵝翅膀放碗裏,剛張嘴叼住鵝翅尖,就聽見隔壁有個人粗著嗓門說:“這事兒我還是聽大龍說的。”
薑冉叨著鵝的動作就停頓了。
“他說那天看見個小姐姐在雪道上推坡,推著推著也不知道是走神了還是怎麽的,卡了個前刃,整個人撲出去,看上去疼死了……他都以為她摔壞了,又看見她自己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來,撲棱了下,還知道趕緊往雪道邊上挪才坐下,他就覺得挺可愛的,上去給人撿了。”
薑冉將鵝翅一節骨頭咬斷。
桌子上,邱年、李星楠、阿桔已經六隻眼睛同時看向她。
阿桔壓低聲音,困惑地說:“推坡卡前刃?”
邱年:“怪不得之前問你膝蓋怎麽青了你還說在家裏磕的?”
李星楠:“太久沒推坡了業務生疏吧。”
“你們還吃飯嗎?”薑冉問,“是這個饃不夠大堵不上你們的嘴?”
他們這桌的人在她的低氣壓下可以閉上嘴,但是隔壁桌的人比較殘忍,並不會放過她,興高采烈:“他說當時還以為苦練滑雪那麽多年,幸福終於輪到他了,沒想到撿的是別人家的小姐姐!”
“嗯。”一個低沉好聽的沉穩男聲響起,“我當時在上課,那學員熱情過度了點,讓她看見了,她不是很高興,跟我鬧脾氣。”
他用的陳述句語氣。
薑冉翻了個白眼,小聲地說:“往自己臉上貼什麽金,我看都沒多看他一眼。”
隔壁桌邊的男人們卻都是一陣唏噓——
“哎呀,那可是真粘人!”
“你沒告訴她教零基礎一般都得拉著手教一會兒麽,那新手沒辦法?”
“說了也沒用的,我剛開始給人上課我媳婦兒看著也不高興,我特麽學員摔了東張西望看看她不在附近才敢伸手拉,有一次學員說:教練,正常點好麽,您這樣咱們沒什麽我都覺得有什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艸!所以我不教萌新——哦你媽的,我沒媳婦兒,根本沒影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都一把年紀了,有些人甚至和家裏那位老夫老妻,但是與生俱來的男子尊嚴告訴他們,誰不想回到多看別的女生一眼媳婦兒就跟自己生氣的那段好時光呢?
想想都甜蜜死了!
北皎還用這種平靜的語氣,可不是嫉妒死個人麽!
然而快樂是屬於男人的,跟女人沒關係。
在一片“嘖嘖嘖”聲中,薑冉捧著一瓶可樂,吸管都快被她咬掉下來一節,瘋狂辟謠:“不是的,我當時就是單純的心如止水的推坡卡了個前刃,我摔隻是單純的因為我菜。”
隔壁桌:“大龍今天約那個小姐姐就覺得她心不在焉,但是也沒放心上,後來在最下麵遇見一次北哥,遠遠地盯著他們看,小姐姐也隔空望著北哥,他還傻乎乎的不知情呢,問小姐姐北哥長得好看不,噗,他說現在回憶起來,他都想死!”
薑冉:“他想死是他的事,反正我沒誇過誰好看。”
隔壁桌:“上了山更不得了,纜車跟前,北哥直接拎著板擋他前麵了,他說當時他都快嚇死了,壓根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北哥進纜車了,他被關在外頭。”
可能是腦補了當時的畫麵,隔壁桌一陣哄笑。
“然後呢?”有個人用追連續劇強烈要求劇透的語氣,充滿期待地問。
“然後就是阿毛哥說的,在中轉站瞅著跟北哥一趟纜車的小姐姐在哭,他原本想上纜車的,北哥沒讓他上去,是纜車上吵架了?”說故事那人問北皎。
“沒。”北皎說,“誰知道她在哭什麽,我也沒罵她。”
語氣倒是寵溺得很。
成功再次引來了一陣唏噓。
“後來到了山頂大龍還以為他們不認識,直到北哥當著他的麵扯過人家小姐姐親了一口,大龍說他人都傻了!早知道是北哥的人,他一定離得遠遠的!”隔壁桌的人歎息,“夠刺激的,年輕就是好啦!”
薑冉的額頭無力地磕在桌子上。
“到底是什麽仙女啊,整得你們一個兩個魂牽夢繞的,怎麽崇禮的人一來吉林像特碼進了瑤池似的,還為了一個仙女窩裏鬥了?”
“不知道啊,聽說長的很好看,長卷發,白得很,說話不怎麽溫柔但是好像有點南方人那種細聲細氣的?”
“估計還挺有錢,誰特麽新手推坡卡刃階段就用馬赫了!”
“不是說八字刻滑嗎?”
“不清楚,大龍一會兒說是看她推坡摔了,一會兒又說最後看她刻A2大奔頭刻得跟平間和德上身了似的溜得一批估計連刻平都會估計推坡那會兒逗他玩的呢——”
“長卷發會刻平的漂亮小姐姐,啊!這樣的我認識一個!”
那人話語剛落,隔壁桌的眾人突然齊齊轉過頭,看著麵無表情捧著可樂的薑冉。
“看什麽?”薑冉放開吸管,“老娘一順,不滑馬赫。”
隔壁桌眾人在她粗生粗氣中陷入短暫沉默。
“……這個不行,這個不行,你冉姐說話跟細聲細氣沾半點兒關係?”
“薑冉臉上寫著‘斷情絕愛‘。”
“別為難狗哥了,別的行,薑冉他是真的還差點火候……是有點不配。”
北皎聞言,也不生氣,低笑一聲。
這點他倒是和薑冉挺像的,那就是他已經做到的事情,別人怎麽造謠詆毀他都無所謂。
——反正都已經做到了。
“北皎要能拿下薑冉我願意把他的名字刻在崇禮高速入口的牌子上,他將是我們張家口一生的榮光!”
“不要搞,我帶入一下薑冉的臉,這個故事突然就沒那麽浪漫好聽了,總覺得沾染上了一絲絲血腥的氣息——”
隔壁桌討得興高采烈。
八卦完她的馬甲還要以拉踩的形式攻擊她的本尊。
薑冉“啪”地放下可樂:“我還在這呢!”
隔壁桌又安靜了幾秒。
“看看看看!”崇禮那些人才不怕她這地頭蛇,“這樣的,要是能在纜車裏被北皎欺負哭了,我能喊他一輩子我的哥!”
這算是打開了話匣子。
本來大家都坐在一個炕上,挨著的兩人幾乎是背靠背那麽近的距離,聊開了之後,又酒過三巡,桌子上有點亂。
大家也不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了,淩亂地散落在每一個角落。
崇禮那邊的畫風好像和吉林的不太一樣,吉林這邊的人就愛閉門造車、練練活兒,但是這群剛來的人氣氛卻更活潑,舉著酒杯廣泛交友——
一餐飯吃到九點多還沒吃完。
李星楠陪著他們喝酒,邱年拉扯著一個話多的哥們打聽最近的雪圈八卦。
北皎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著痕跡地坐在了薑冉旁邊,他半靠著身後的牆,跟著喝了兩杯,這會兒身上帶著酒氣,安靜地坐在那——
他喝多了也不愛說話。
薑冉還在記恨他剛才胡說八道,原本想讓他走開,但是一轉頭看他眼裏都沒焦距了,心一軟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突然旁邊有個年紀稍微大一點兒,看著是他們這些人裏資深的老大哥不知道和別人說了什麽,突然轉過頭對北皎說:“阿皎,有空把你女朋友帶來我們看看,你這突然鐵樹開花,大家都替你高興。”
這話北皎聽見了,垂下眼,低低“嗯”了聲,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好。”
語氣乖的不行。
餘光看他好像在發呆,估計是真醉了,連自己說什麽都不知道……薑冉心想你答應的挺爽快的,到時候上哪找個人給人家交差?淘寶租個?
想著就沒忍住轉頭瞥了他一眼。
他還低著頭發呆呢,她用近乎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地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卻在這時候,放在身邊的手上悄然覆蓋上了隻大手。
那手動作一點不突兀,起先就是一點點地挪過來,然後再慢慢覆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整隻手已經被他纏上了。
他的手糙得很。
掌心滾燙。
壓著她柔軟的手背,指尖卻如同不要臉地摩挲著她指縫,硬穿插著塞進來,黏黏糊糊地與她貼著手,又捏捏她的指尖。
薑冉甩了下,他力氣大的很,根本紋絲不動——周圍全是人,她又不敢動作幅度太大,最後認命讓他握著手了,就覺得他手怎麽這麽糙啊,她開始坐立難安。
然而他卻不放開他。
那個搭話的老大哥也是東北人,聽著北皎答應的爽快,他也高興:“你告訴你家媳婦兒,如果見麵覺得哥們熱情過度別不好意思,咱們都是好人,你也別怕我們欺負她——”
北皎低低笑了聲,啞著嗓子說:“不能,她脾氣比你們大,誰也欺負不了她。”
薑冉聽了就想打人。
然而他握著她的手,沒撒開過。
指尖捏著她的指尖蹉跎把玩,她垂眼就看見自己的指尖被他捏的發白,一放開,血色又湧上來。
玩兒似的。
都說十指連心,薑冉的手落入他掌心,就好像心髒跳動也跟著變快了,她忽然想到記憶中,她和北皎好像都沒正經牽過手——
對了。
剛算是在一起,沒兩天他就作死分開了,哪來的機會牽手?
稀裏糊塗的。
薑冉盯著此時此刻他們相握的手,和周圍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親友們,心想:那現在這算是什麽?
她正胡思亂想,卻又覺得這樣偷雞摸狗的有點刺激,抿了抿唇,更刺激的來了,隔著餐桌,有個小孩突然湊過來:“你倆湊那麽近幹嘛?”
薑冉嚇得胸口一震,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急著掙開北皎,卻發現他的手握著她的,四平八穩,紋絲不動。
那小孩見北皎隻是平靜地掀起眼皮子看他——平時他哪敢跟北皎造次,這會兒托酒精的服,他指著年輕人那張冷淡禁欲臉癡癡發笑:“容我拍個照,你也不怕今日官宣的女朋友見了吃醋?”
薑冉沒吱聲。
北皎說:“不怕。”
小孩指尖翹了翹:“渣男。”
薑冉心想,罵得好。
北皎卻完全不在意般:“她才懶得管我死活,她比我還渣。”
薑冉手動了動,用指尖拚命地撓他的掌心,然而他卻像是失去了痛覺神經,“我倒是很想看她為我吃醋的樣子,”他轉過頭看著薑冉,“你覺得可能嗎?”
薑冉眨眨眼,三秒後,被他無聲用手掌鎮壓住的指尖停頓:“我覺得,不太可能。”
黑色瞳眸中眼波流轉。
短暫的對峙,他嗤笑一聲,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怎麽的,撇開頭。
……
酒過三巡。
一餐飯下來,還能站著的沒兩個了。
北皎被他們一塊兒來的人塞上車,說不清楚是醉了還是困了,反正安靜的很地靠在後座。
他透過車窗往外看,車窗外麵二車和年年又吵架了,男人低頭跟她說了什麽,她推了他一下,踢起路邊的一堆積雪糊了他一臉,他像是滿不在乎,又被他扯著手腕拽懷裏吻住。
北皎看他們兩個這樣,有點新鮮又覺得有點羨慕,畢竟旁邊的人看他們這邊就跟沒看到似的——
阿桔甚至叉著腰在旁邊淡定地等他們激情完畢。
他想了下如果自己敢在光天化日下吻薑冉——
她一定會殺了他的。
別說吻她了,怕不是叫她的名字的那一秒他就沒了。
她甚至至今都沒告訴幾個人崇禮的北皎就是一隻土狗,是她的徒弟,是她親手帶著推坡帶出來的徒弟……
她一個字不肯提的。
哪怕現在的劇情已經演變的如此魔幻,眼瞅著她即將成為他的徒弟,還因為推坡推不好被他多說了兩句就坐在纜車裏哭鼻子。
有點煩躁。
黑發年輕人將目光從車窗外收了回來,他長籲出一口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小片陰影,他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過了幾分鍾。
“你們喝了酒,還開車呀?”
溫和的女聲在前邊副駕駛響起,北皎耳朵支棱起來,看了眼,就看見薑冉趴在吉普車的車窗邊,這會兒眸色在夜色中漸深,倒映著路燈,卻顯得異常明亮。
坐駕駛座的是個十九歲的小孩,比北皎年紀還小,正經大學生,冷不丁從旁邊探出個漂亮的姐姐關心他們,他漲紅了臉:“沒事,我沒喝酒,王哥他們沒讓——”
薑冉“哦”了聲。
薑冉腦袋縮回去了,從頭到尾沒往後座看一眼。
她走的倒是幹淨利落,留下那個小孩擱駕駛座浮想聯翩——這不是隔壁桌的小姐姐們,剛才她話少得很,看著跟他們這群人也不熟。從頭到尾甚至都沒跟他說過話噯……
幹什麽突然來關心他們是不是酒駕!
等人都走的沒影了,他終於轉身。扒著駕駛座的椅子問身後看似閉目養神的人人:“北哥,那個小姐姐關心我噯!你看到沒!看到沒!”
上一秒還閉著眼的人突然睜開眼。
長腿一屈,蹬了下駕駛座座椅靠背,平靜道:“關心你個屁,別做夢了。”
小孩被蹬個猝不及防,罵罵咧咧地開了車。
……
薑冉是先跟邱年他們回了趟別墅的,從餐廳出來邱年和李星楠又吵了一架,她回來就氣哼哼地回房間了,阿桔喝的差不多了,也倒在床上扯都扯不起來。
烏漆嘛黑的家裏,燈都沒來得及開,薑冉安置好兩個醉鬼,從他們的房間退了出來。
客廳裏還殘留著兩個人身上的酒味,上一秒的一陣騷亂後,伴隨著房間裏阿桔的驚天打鼾聲,一切已經歸於平靜,獨自站在客廳,薑冉發了一會兒的呆。
【是誰的冉冉鴨:我不去了。】
……解釋什麽啊?刪掉。
【是誰的冉冉鴨:你還醒著嗎?】
試探氣息太濃鬱,刪掉刪掉。
【是誰的冉冉鴨:今晚太晚了,你可能也喝多了,明信片的事明天再說吧。】
語氣是不是有點過於公事公辦了?好像不太好啊,刪掉刪掉刪掉。
扣下手機,薑冉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出門去了。
半個小時後。
她站在了二期公寓的某房間門前,抬著頭與記憶中對照了三次門牌號確認無誤,猶豫了半天咬著下唇,開始敲麵前這扇陌生的門。
裏邊兒半天沒動靜。
她耐著性子敲了六下之後,發現自己的勇氣也用光了,瞪著緊閉的房門嘟囔了聲“死狗”,後退了小半步轉身想要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應聲打開了,上一秒還被她罵的人盯著濕漉漉的頭發站在啦開的門縫後麵,那張漂亮的臉蛋被熱水蒸得比平日裏看得更白,一雙漆黑的眸還帶著浴室裏的水汽。
他頭發還在往下滴水,滴在他衛衣的帽子上。
也不說想看他驚喜的模樣,隻是這玩意兒連驚訝都沒有,他說:“嗯?”
眉頭微挑,看上去有點兒驚訝站在門外的人。
薑冉被他這困惑的一聲搞得心裏七上八下的,當場就想指著他的鼻子炸毛“不是你讓我來的嗎喝了點酒就在這裝無辜”!
胸腔起伏了下,她又覺得她和喝多的人計較什麽——
她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趙克煙呢?”
她記得他們倆合租來著。
“你來找他的?”
“北皎。”
平靜而充滿警告的語氣。
“通化新雪場那邊參加活動去了,”他言簡意賅,“剛走的,接下來幾天都不在。”
薑冉想了下,他今天確實沒出現在餐桌邊,她“哦”了聲。
北皎把門拉開了一些:“找他有事?”
薑冉為他的明知故問氣結,拒絕回答他這種廢話,就站在門外無聲地瞪著他——後者像是沒有一點兒反應,也無聲地回望她,兩人就這麽一個在門裏,一個在門外地對峙開。
誰也不肯先開口。
這時候,從走廊盡頭吹來一陣穿堂風——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素質的把走廊的窗戶打開了,夾雜著冰雪寒冷的風徹骨寒冷,薑冉猝不及防,打了個冷戰。
北皎看在眼裏,手將門縫開的大了些,卻沒有讓她進門,嘟囔了聲“你等下”,轉身走進房間。
站在門外的她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看見他牛仔褲的褲腳都是濕漉漉的,看著好像是洗完過程中聽見敲門聲,匆忙穿上的……
不過都不重要了。
她看著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那幹脆利落的背影,以前她覺得他的背影很好看的,現在卻打心眼裏從他的寬闊肩膀看出了心酸的味道——
是她心酸。
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從腳趾開始往上躥,她響起剛才站在走廊前敲門時候的糾結就忍不住唇角緊繃,覺得被他的冷漠襯托的,自己送上門的她像個傻子似的。
她感覺到自己的鼻息逐漸加重,於是連忙閉了閉眼。
“怎麽了?”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睜開眼時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了門邊——
房門已經完全敞開了,她可以看見他身後房間裏的樣子。
沙發上扔著幾套雪服,有北皎的也有趙克煙的,客廳裏是收拾好立在旁邊的行李箱,空白的牆上靠著幾塊幹燥的滑雪板,那塊熟悉的Gray Type,R就放在那,是北皎的板。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這時候看見他手裏握著張明信片,她含蓄地點點頭,接過了那張明信片:“就是這個。”
而想象中他可能會借此糾纏的場景再一次地沒有出現,他甚至配合地第一時間鬆開了手。
……這是好事。
薑冉告訴自己,不要發瘋了,他這樣才是正常的。
但是當下無論她怎麽做心裏建設,隻要她一抬頭看見麵前這張平靜的臉,她就還是氣到想要砸東西——
照照鏡子吧!他憑什麽斬釘截鐵地說她不喜歡他!
實際上是誰冰冷得像一顆窗台上凍了一晚上的凍梨啊,心情好的時候抱著她,好像多稀罕她似的,連哄帶騙非要她晚上來拿明信片否則就撕票,現在她來了,他真的就給了她一張明信片!
厲害死了!
意思意思讓她進屋喝口水的客氣都沒有!
有毛病嗎!
薑冉在心裏罵了他八百回,絲毫沒有膽子往“那她還想做什麽”想哪怕一瞬間,她隻好把所有的怒氣和慌張全部算在他頭上——
捏著明信片,這狗倒是沉默得乖巧,薑冉卻隻覺得越發的憋氣,垂下頭,她冷冰冰地說:“那我走了,家裏還有倆喝醉的等著我照顧。”
實際上她會個屁照顧人,最多給他們蓋個被子。
如果他們吐了,她隻會躲得三丈遠,然後體貼地替他們關上房門,等他們第二天早上起來自己收拾。
但是這個理由現在說出來顯得很正當。
她甚至伸手去拉他敞開的房門,好像有病一般的體貼——實際上,哪有站在門外的人替主人關門的道理呢?
她卻管不了那麽多,感覺在他的注視中,額頭都要冒出汗來,拽著金屬門把手的掌心冒出汗,差點兒滑溜得握不住——
她準備關上門落荒而逃的。
就連她握住門把手的那一秒他都沒組織她。
薑冉毫不懷疑可能門關上的那一秒她的眼淚就能掉下來——她最多也就撐到那時候——眼睜睜的看著門縫在合攏,勝利在望。
就在她即將成功時,突然站在門後的人伸出了腳。
他還穿著拖鞋,門卡在他的拖鞋鞋頭上,留著最後的縫,不動了。
“薑冉。”
他開口,語氣不太好,微沙啞還有些沉悶。
薑冉愣住,要掉不掉的眼淚也在眼眶裏,她有些呆愣地抬起頭,望著他。
“我讓你晚上來,不會真的就覺得拿了明信片就能走吧?”
他歪了歪頭,靠在門邊,“你來的時候就沒點別的覺悟嗎?”
……
他身後的屋內沒有開燈,屋子裏昏暗的一片,隻有浴室的門還開著,裏麵透著唯一的光,花灑在往下滴水。
薑冉知道這一切,隻是因為北皎在問完她關於覺悟這件事後,甚至沒有給她回答的機會。
房門被重新拉開,站在裏麵的人幾乎不用彎腰,長臂一伸攬過還站在門口滿臉震驚的她,一把將她半拖半抱地撈進門裏,與此同時低頭吻住她的唇。
突然覆蓋上來的冰涼唇瓣讓她抖了抖,手中的明信片掉落在地上,她下意識地偏頭想要去拿,卻被他用掐著下頜的大手一根手指把臉推了回來。
“明天再撿。”
舌尖深入她口中纏繞,他吸住她的舌尖,說話顯得有些含糊不清,身上帶著沐浴液氣息的水汽將她籠罩起來——
薑冉卻想問,什麽叫“明天再撿”。
明天?
她都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他拖進了狂風暴雨的快節奏裏。
他將她摁在門邊的牆上親吻時,順手關上了門,“啪”地一聲房門關上的聲音猶如驚雷在她耳邊炸響,她肩膀抖了抖。
等他再次靠上來試圖索吻時,她的臉不著痕跡地往旁邊偏了偏,這讓他的唇瓣落在了她的鼻尖,他倒是沒什麽意見,順勢張口咬住了她的鼻尖。
她“嘶”了聲:“屬狗嗎?”
“嗯,”他從嗓子深處發出“咕嚕”一聲悶聲,“再躲試試,還咬你。”
她眨眨眼。
他明顯地感覺到在吻的人心不在焉——
挑了挑眉,他停下來,挺翹的鼻尖蹭了蹭她紅成一片的柔軟臉蛋,“怎麽了?”
“……不是,就是忍不住一直在想你前麵那句話。”薑冉誠實地說,“你不是喝醉了嗎?”
他其實說的沒錯,她糾結了那麽久才來,就是心裏有批數,是想著可能來了以後會有點兒事——
深冬雪野,孤男寡女……
氣氛到位的話。
有就有吧,她也沒覺得這有什麽錯了,反正今天在纜車上她也不是很抗拒他的懷抱和他的吻。
不喜歡的話碰都不會讓他碰的。
明信片更不可能落在他手上。
她就是親手把把柄放進他手裏了,他不利用起來,他才是腦子有病。
但是這個“有事”……
不至於“有”到需要到“明天”的程度。
“那麽醉了,就不要,做太多的事情……不太有力氣的。”
翻譯一下:根據大數據統計,喝醉的男人都不太行。
薑冉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含蓄的委婉用詞了,她甚至有點擔心這條語文不那麽好的狗搞不好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然而他卻笑了笑,兩個小時前糾纏著把玩她指尖的粗糙指腹,溫柔地摩挲了下她泛紅的眼角,他近乎於溫柔地說:“沒那麽醉。”
……
幾分鍾後,薑冉落入了其中一間臥房的床鋪。
“等下!”
她立刻撐起上半身,腦子炸開來,沒想明白他怎麽就酒量見長,今晚喝的那些他怎麽還有力氣抱著她一路進臥室——
他還真如同自己說的那樣,沒那麽醉。
至少抱她進房間時,步伐晃都沒晃一下。
抗議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隨機覆蓋上來的寬闊肩膀遮掉了她眼中的光,大手壓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回柔軟的被褥。
她今天穿著的是一條毛織長裙,深灰色的,上身是一件襯衫外麵套了件深綠色的厚毛衣——
而此時此刻,她的毛衣外套和北皎被頭發弄濕的衛衣糾纏在一塊兒皺巴巴的扔在床腳下。
“等一下!我說等一下!”
她到腳踝的裙子已經在亂動中高過膝蓋。
可能是她動的太厲害,他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等什麽?”他問,“給你明信片的時候就給你機會了,如果我是你,當時拿了明信片扭頭就跑。”
“……”
“而不是仰著臉,一副被耍了的樣子要哭不哭的看著我。”
薑冉還想狡辯幾句的,比如她沒有要哭,然而此時他就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俯身輕微地摩挲她的泛著紅還未完全退卻的眼角……
暗示她,他都看見了。
一滴水滴從他的發間掉落在她的眉心。
“吧嗒”一聲。
她條件反射地閉上眼時,他俯下身繼續吻她,滾燙的肩膀隔著薄薄的襯衫,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牢牢地控製著她。
這溫度燙的她忍不住想要顫抖,渾身像是被電擊般,那奔騰的血液流淌至心髒。
她被迫咬住他的舌尖,心跳快的像是要衝出胸膛。
她腦子就剩一片漿糊了。
直到他從裙擺裏扯出襯衫下擺,略微粗糙的手毫不猶豫地觸碰到她細膩的皮膚。
她滿臉惶恐地壓住他的手,黑暗之中瞪大眼望著他:“幹什麽?”
他挑了挑眉,發問:“什麽幹什麽?”
與此同時,就像在告訴她他到底在幹什麽似的,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立刻感覺到上一秒還乖乖躺在他身下的人尖叫一聲,像是砧板上的魚,猛地掙紮跳動了一下!
耳膜都要被她震碎了。
“別喊。”他無奈地說,“隔音不好。”
這招有用,薑冉立刻不敢吱聲了。
他又低下頭吻她。
立刻能感覺到懷抱中原本緊繃從一團的身體放鬆變軟,支棱起來的腰也落回了床鋪,她猶豫了下,雙手環繞上了他的脖子。
對於他的吻她多少是沾點兒上癮的,就是很喜歡鼻息之間充滿了他身上的氣息,他好像今天一晚上都沒有抽煙,所以品上去幹幹淨淨的。
身上還有新鮮剛沐浴完的味道,她反而沒洗澡,肆無忌憚地汙染他。
到了最後,她幾乎是主動地纏著他,舌尖甚至積極地挑開他的牙關,他非常配合地讓她占據主導地位——
把那麽大隻犬科動物把握住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從鼻子裏發出滿意的哼哼聲音。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襯衣衣扣已經被打開了。
他的頭埋了下去。
……
外麵大概又下雪了,雪子拍打窗戶發出輕微的聲響,一輪幽暗的路燈從窗戶照入,那是房間內唯一的光源。
屋內的光線好像變得越發的昏暗,薑冉都搞不清楚究竟過去了多久,北皎解開自己牛仔褲的扣子,她也就是多餘條件反射聽著響動低頭看了一眼——
然後忍不住發出了今晚的第二聲驚恐尖叫。
北皎搭在牛仔褲上的手一頓:“怎麽了?真的這麽醜?”
他想到了之前他們也不是沒討論過這個問題,關於長不長什麽的,最後招攬了百萬人共同品鑒。
薑冉捂著眼睛:“你怎麽不穿內褲!”
“……沒來得及。”他聲音聽上去有點無辜,“你敲門的時候我洗澡洗了一半。”
“……”
現在她知道他褲腿上的水漬哪來的了。
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他沒有再繼續動作,牛仔褲半退不退地卡在胯上,他低下頭繼續親吻她的眉心、耳垂、鼻尖——
溫暖的呼吸籠罩了她,她就稀裏糊塗很快地放鬆了警惕。
直到他撈起她的一條腿。
她還有點奇怪他這是要做什麽。
腿就被環繞到了他結實的腰上。
裙落下堆積在她的腰肩。
昏昏沉沉、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的腦子都沒有辦法忽略的突如其來的陌生觸感驚醒了她,她猛地睜開眼,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巨響——
薑冉懵了。
看著低著頭沉默看著自己的黑發年輕人,那雙漆黑的瞳眸閃爍著震驚和茫然,甜膩的氣氛戛然而止。
薑冉眨眨眼,用世界上最無辜的語氣說:“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