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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二張明信片

  第101章 二張明信片


    雖然最後薑冉的臉色很難看,但她還是允許了“刻滑圈的朋友”送她回酒店,隻是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始終相隔三米以上。


    薑冉盯著地上的影子,那個被路燈拉的很長的影子,一旦他的稍微有點兒接近她,她就會停下腳步,回過頭用凶神惡煞的眼神盯著他。


    北皎手長腿長,偶爾不小心沒控製好步伐就會越過安全距離——這時候——這位在外麵他說今天往東去吧一般沒人會往西看的人,乖的就跟兔子似的,舉起雙手一臉無奈地後退。


    如此重複三次以後。


    “薑冉,你在糾結什麽?”


    走到空無一人的開闊地廣場時,他望著距離他大概五步之遙的女人頭上落下的雪花,很想替她伸手摘掉,或者替她伸手擋住……


    他把這一切的妄想寫在臉上。


    此時此刻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她也清楚地看見倒映在他漆黑眼底的隻有她的身影。


    天上在飄的鵝毛大雪好像在一瞬間因為神秘的魔法而懸停,她為他直呼她的大名心跳加速,抿了抿唇,她心想這不太妙,這是什麽氣氛呢——


    一切都有些脫離軌道。


    “阿皎?”她叫他。


    “嗯?”


    猝不及防被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叫,他都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你到底想問什麽?”她問,語氣確實很輕。


    “沒什麽,就是想問我為什麽非要站著離你那麽遠?三十分鍾前,我們還是負距離。”


    “……”


    有時候薑冉都覺得,自己腦子裏那些風花雪月,是對自己智商的不敬,也是對北皎幼稚程度的褻瀆。


    畢竟他張口閉口都是狗叫。


    什麽“負距離”,說得好像他們做了什麽似的!

    好像滾燙即將沸騰的大腦一下子被人劈頭蓋臉地澆了一桶冰水,薑冉冷靜了,默默地看了眼北皎,她現在隻有再打他一巴掌的衝動……


    要不是現在他臉上已經帶了一片微微泛紅的巴掌印。


    要不在另一邊臉頰也他對稱一下?

    “不僅是今晚,”她慢吞吞地說,“我希望從今往後你也離我五米開外……雖然可能有點難,甚至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你還在掰著手指算那三年嗎?”他嗤之以鼻,“費那個勁幹什麽,你根本忘不了我,再給你三十年也是一樣的。”


    雖然這個是事實,就連薑冉自己都懷疑結局是不是確實就是這樣的——


    但是這種她自己夜深人靜一個人都不敢拿出來在腦海裏琢磨超過三十秒的危險話題,也並不合適被堂而皇之地用嘴巴,以會發出聲音這麽可怕的方式,理直氣壯地講出來。


    “誰說忘不了?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接受電擊治療。”


    “別說氣話,薑冉。”


    “……”


    閉嘴哦。


    “真的有在幹努力忘記我這件事的話,你的手機我剛才憑什麽可以打開解鎖?你還記得你的手機解鎖密碼嗎?”


    “哦,不記得。”


    “?”


    “……那是因為我懶得換。”


    “手機都換了幾個了,密碼懶得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閉嘴啊!

    “掙紮什麽?”


    現在從他的語氣聽上去,好像是她比較幼稚。


    薑冉氣不打一處來,有些煩躁地撥弄了下頭發,抖落了一些冰涼到腦仁的雪花後,她開始責怪今年的雪下的太多,才十一月月呢,上趕著似的。


    怒氣衝衝地轉過身埋頭走自己的路,接下來全程她都看著自己的腳下,再也沒有回過頭看身後的人一眼。


    隻是從影子來看他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最後一秒,直到他們到了酒店大堂,燈光之下,萬物顯性。


    刺眼的大唐燈光下,跟在薑冉身後的年輕人無聲地縮了縮肩膀,微微眯起眼。


    很有紳士(勇氣)風度(散盡)地目送薑冉上了其中一部電梯,沒趁機跟她瞎擠,然後等她的電梯門徹底合上了,他才猶豫地,伸手重新按了上樓鍵。


    對此,薑冉全程內心毫無波瀾。


    她毫不懷疑他隻是猜到了,如果他硬跟她擠一部電梯,很有可能在電梯這種密閉空間裏,她會情緒暴走,再打他一頓。


    ……


    第二日。


    薑冉拖著行李箱爬上了省隊派來給他們用的保姆車。


    酒吧的插曲讓原本還想在通化玩兩天的她支棱起來,連夜收拾了行李箱逃回吉林,爬上車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就當一切是在做夢。


    荒誕噩夢。


    此時鬆北滑雪場已經是開板節後的第三天。


    薑冉落地之後,連別墅都沒回,直接拎著行李箱衝到了他們俱樂部作為根據地的辦公室負荊請罪,為自己沒來得及參加開板節活動這件事向俱樂部老板表達了愧疚。


    好在俱樂部老板非常慷慨,抖著二百斤的啤酒肚大手一揮,笑眯眯地說:“沒事,你不曉得現在我們俱樂部因為有你全員出門腰杆都有變直一些——雖然以前也不彎——但是現在更直了!”


    薑冉:“……”


    俱樂部老板:“我們有薑冉耶!姐姐你也太會了,這次在通化那個比賽還是有點影響力的,之前宣傳都沒說是冬奧會同款賽道,我們俱樂部滑手沒派去去幾個,李星楠和阿桔都擱家裏孵蛋呢!沒用的登西們!”


    他踢了一腳窩在沙發上的李星楠,後者拿著手機,大概是在打遊戲,頭也不抬:“準備縮毒圈了,下次肯定不刷這,你不走我走了。”


    他聲音聽上去有點憔悴,薑冉習慣性地掃了他一眼,發現他確實很憔悴。


    說不上哪不一樣,反正好像就是胡子好多天都沒刮了,從一個韓係大叔變成了流浪漢大叔。


    她停頓了下,想問他怎麽了。


    可惜俱樂部老板存在感太強。


    被李星楠說了之後,俱樂部老板“嘖”了聲,手在手機屏幕上劃拉了兩下,一邊心不在焉地打遊戲,還伸著腦袋不死心地要跟薑冉聊天:“這次我們俱樂部差點就沒有存在感了!可惡!還好有姐姐使計強行加戲——”


    薑冉:“?”


    薑冉:“我沒使計啊!”


    俱樂部老板才懶得聽她辯解,歎了口氣:“可惜本次比賽刻滑圈第二號熱門人物北皎是崇禮那邊的人!我不理解,山頂雪場有什麽魔力?老牌雪場了啊,設施落後,纜車座椅加熱屁墊都沒有!”


    “……”


    很不幸。


    他在崇禮大概可能也許應該是因為他沒得選,他原本是在吉林的,隻是後來被強行驅逐去的崇禮——


    而驅逐他的人,這會兒就站在你的麵前。


    嘻嘻。


    “總不能什麽好事兒都讓你占了,”薑冉麵無表情地說,“你還能給底薪聘請他來我們的俱樂部嗎?”


    “可以,我願意!”


    “那請一碗水端平,否則我們會鬧。”


    俱樂部旗下滑手五十幾號人,一人每個月給三千都夠老板喝一壺的。


    “…………我這是有打算的,我是聽說北皎這人很奇怪,他願意教零基礎,且幾乎隻教入門,換你們手拉手教推坡你們誰願意?聽到零基礎跑的比見鬼還快!北皎就不一樣了,他能教,我可以把他的照片往官網上一掛,再配合推出個元旦滑雪教練盲盒玩法,隱藏款就是可以隨機約上北皎的課,你猜我能不能擱他身上把底薪的錢賺回來?”


    “……惡臭的商人。”


    “再臭也沒用,可惜人家都不來吉林啊!聽說之前有吉林別的俱樂部挖他,真的承諾給他錢他都不來……你說說崇禮有啥好啊,十二月底就封了個屁的了!”


    剛想說什麽,突然反應過來好像哪裏不太對。


    這信息量大的薑冉都沒跟上,她都蒙了:“什麽?崇禮要封?為什麽?”


    “冬奧會啊,姐姐。”


    “哦。”


    煩死了。


    躲都躲不開嗎,那她火燒屁股似的趕回來幹什麽,鬆北雪場開板第一周就開一條A2主幹道,擠都擠死了,壓根滑不了。


    她正蛋疼這件事,那邊李星楠已經在狗膽包天地罵老板:“對麵樹後麵有人——行,你死了,要是不想專心打遊戲就別打。”


    薑冉猛地抬頭看向李星楠。


    而俱樂部老板像是早就習以為常,麵對薑冉錯愕的目光,擺擺手,解釋道:“他都這樣好多天了。聽說是和邱年吵架,被從你的房子掃地出門,我這成了孤兒收留站……還要被他凶。”


    “李星楠和邱年會吵架?”薑冉很茫然,“是我們認識那個邱年不?”


    李星楠隨便瞪個眼就能把她嚇得從沙發上蹦起來。


    他們還能吵架?

    “是啊,我也很驚訝,邱年站起來了,厲害不?早就告訴你們這群人不要搞辦公室戀情——”


    薑冉正想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這時候,原本一條腿搭在沙發上的男人,長腿從沙發邊緣滑落,穿著馬丁靴的腳“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那聲音不響,卻成功地讓相聊甚歡的兩人同時縮了縮脖子。


    “討論完沒?”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空有一肚子八卦不能分享,薑冉隻能與俱樂部老板無辜地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


    李星楠在辦公室作威作福,不影響薑冉回家打聽八卦。


    她拖著行李箱到家時,阿桔和邱年正像親密兩姐妹似的往對方臉上貼黃瓜片。


    相比起李星楠的頹廢,邱年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轉過頭看了眼拖著箱子進屋的薑冉,隨口道,“你回來了啊,我還以為還要在等兩天。”


    一根黃瓜正好貼完兩張臉,阿桔“哢嚓”一聲吃掉了最後剩下的那點兒黃瓜尾巴。


    這兩人完全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我回來的時候先去了一趟辦公室,”薑冉打開行李箱,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看到了李星楠,如果不是老板叫他的名字,我還以為是哪個流浪漢。”


    邱年沉默了下,說:“別管他。”


    薑冉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她也不問,她知道邱年壓根憋不住,於是就把要洗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化妝袋拿出來,在她踩著拖鞋提提踏踏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邱年問:“你決定好了世界杯上哪個分站去嗎?”


    和夏季奧運會,由國家選拔運動員直接以國家隊名義輸送運動員參與比賽不同,冬季奧運會因為北美、歐洲人對待體育理念不同,許多參與冬奧會的比賽選手根本不是職業運動員。


    在夏天的時候,他們可能還有一份正經身份,比如律師,醫生,教師,甚至是砌牆工或者水管工——


    到了冬天,他們會以個人身份,又同時代表國家出征殿堂級賽事。


    所以在冬季奧運會這方麵,比賽選手的參賽資格向來不由任何人決定,而是根據國際雪聯積分排行。


    每個冬奧會項目,都根據比賽項目的不同設置一定的積分排位門檻,比如平行大回轉,可能會取至2022年1月16日冬季奧運會開賽前,在該項目的奧運資格排名中位列前32名,且滿足單場奧運資格賽排名前30、國際雪聯積分不得低於100分的選手。(*國家體育總局冬季運動管理中心條例)


    今年作為本屆冬季奧運會的東道主,在單板滑雪平行大回轉項目上,我國擁有的參賽資格數、最大參賽人數為男四人,女四人,共計八人。


    國際雪聯積分早從2020年7月就開始算入累計,而2021年12月中旬是最後一波世界杯積分賽,全世界一共6個分站7場比賽,比到來年一月冬奧會開幕。


    這是選手們最後衝刺冬奧會名額的機會。


    這麽短的時間,簽證難辦,就算簽證給開了綠色通道,各個國家又有不同的疫情落地隔離政策,所以薑冉想要在這時候湊夠參與冬奧會的積分,肯定來不及。


    聶辛的意思就是想帶她隨便選一個分站取真正的世界舞台上露露臉,品味一下,備戰下一屆冬奧會。


    那時候薑冉也還不到三十歲,確實還是滑得動的。


    隻是她現在暫時還沒有想好要到哪個分站去比賽,回到吉林正想和邱年他們商討這件事。


    此時,聽到邱年主動提起,她往洗衣機裏拚命塞衣服的動作一頓,回過頭,有點兒茫然又有點兒震驚:“你和李星楠為這件事吵架?”


    邱年也很震驚:“那是上一個話題了……這你怎麽聯想到的?”


    薑冉“啪”地關上洗衣機門:“你就說是不是吧?”


    邱年陰沉下臉,旁邊的阿桔臉上已經寫滿了“是”。


    “李星楠他根本不喜歡我。”邱年說,“他隻是貪戀我的肉體。”


    薑冉捏著洗衣機的旋轉按鈕,差點把整個按鈕直接拔下來。


    邱年打開了話匣子,蹙著眉說起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天薑冉在群裏提了一嘴關於參加世界杯練練手的事,邱年正和李星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放下手機提了提李星楠:“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和薑冉這個今年才被聶辛撿起來半路出家不同,李星楠前兩年是正經八本最後玩兒進了職業隊的。


    他在職業隊裏成績也還不錯,參加了幾次積分賽,每次都拿到了20左右的積分(比賽排名十五以上),如果平昌冬季奧運會之前他有好好準備積分賽,至少拿個比賽資格,甚至進個十六強問題都不大。


    但是後來林霜人沒了,大家受到的打擊都很大,薑冉不再玩競速板和硬鞋,他堅持了不到一年,到最後搞到要去醫院拿精神類的藥,這種藥違禁成分一大堆,就幹脆就退下來了。


    當時邱年沒覺得有什麽,因為對林霜大家都是真愛,林霜和李星楠更是從小住隔壁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現在過年林家的家長見了李星楠還要流眼淚。


    她從來不在林霜的事影響了李星楠的人生軌道上跟他找事,也是真的沒覺得這是什麽值得她糾結的問題,可是偏偏那天,李星楠頭也不抬、斬釘截鐵地說:“不。”


    就蹦出來這一個字,邱年覺得腦子裏有什麽玩意“嘎嘣”一下就斷了。


    “為什麽?”她當場坐直了,問,“多久了,你還碰不了競技板?薑冉都可以了,你怎麽不行?”


    李星楠沒說話。


    邱年犯了擰巴,就煩他這個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那一瞬間什麽新仇舊恨的賬她就突然想算了,問了個對於她和李星楠來說都算是雷區的問題——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林霜?”


    此時李星楠還算有耐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玩硬鞋進職業隊,林霜隻能算是契機,後麵基本跟她沒多大關係……”


    “但是你退下來那會難道不是跟她有關係?!”


    “是,有。”李星楠沉著嗓子說,“那時候誰不傷心?薑冉三個月沒怎麽走出房間門——”


    “可是她現在走出來了!”


    邱年蹦了起來,尖著嗓子打斷他。


    李星楠像是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她的神情,看她好像已經要哭了,卻破天荒沒把她抱過來安慰她,反而是皺著眉頭問:“林霜已經不在了,你是在拿自己和去世的人比?”


    那一瞬間,邱年時覺得自己活了那麽多年,從嬰兒時代算起,最不堪的模樣被人看見了——


    羞恥,愧疚,憤怒,嫉妒,都在李星楠冷靜又冷漠的聲音中被扒了個幹幹淨淨,她當時心想的是,完了,心裏有白月光的男人果然不能碰,特別是白月光已經去世的。


    在她被前所未有的負麵情緒吞噬,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時候,李星楠像覺得她還不夠崩潰似的。


    二話不說一把攬過她的腰,麵無表情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打了一頓。


    打的屁股。


    下手不重,警告意味多過懲罰,但是那一秒卻完美地將邱年的羞恥心拉到了爆表,她怎麽掙紮都掙脫不開他,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發炸。


    還好當時阿桔不在家。


    “否則你們就等著回來給我收屍吧!我還有什麽臉活!”邱年冷笑一聲,“他居然打我!”


    薑冉聽完這個故事,雙手放在膝蓋上,有點不知道如何評價,唇角抽了又抽,突然慶幸自己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八卦真相——


    否則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李星楠。


    “你找爹味這麽重的男朋友時應該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她含蓄地指出,“被摁在膝蓋上打屁——”


    “啊!”


    “……”


    在邱年的尖叫聲中,薑冉滿頭黑線地閉上了嘴。


    此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微信推動進來了新信息,薑冉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看見發送人的那一刻又挪開了眼睛。


    薑冉不是那種看見信息就想著“等會兒再回”的人。


    她通常看見了就能秒回。


    於是這反常的一幕讓邱年捕捉到了,她從自我回憶的崩潰羞恥中緩過神來,問:“誰的信息啊?”


    “暖氣費扣費提示。”薑冉說。


    “供暖公司能讓你一臉抗拒又隱約興奮?”邱年挑起一邊眉,“北皎說什麽了?”


    她都不問他們怎麽加回的微信,消息是真的靈通,但是介於這會兒她精神狀態不怎麽穩定,薑冉沒跟她計較這個。


    更何況北皎什麽也沒說。


    就發了個“。”。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沒事,閑著沒事,看看我被拉黑了沒。】


    薑冉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邱年伸腦袋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短信內容,她“嘖”了一聲:“小阿弟好卑微。”


    薑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至少我不用擔心有人敢給我摁膝蓋上打我屁股。”


    邱年:“……”


    ……


    崇禮。


    此時北皎抱著手機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看著忙進忙出收拾、打包行李的趙克煙,麵無表情地心想:沒關係,雖不回,至少還沒被拉黑。


    完了轉念又想:啊,萬一是忘記拉黑我了,我這一發信息她又想起來了怎麽辦!

    北皎:“啊,好磨人。”


    今天薑冉前腳回了吉林,北皎也跟著回到崇禮。


    此時為冬奧會前期,崇禮正處於水深火熱與雞飛狗跳之中——


    起因是無數雪友被突然的一紙文件整懵了,奧運會期間五大雪場直接暫停營業、崇禮區封閉不出不進……


    在此之前他們根本沒聽過這些消息。


    很多人為了滑雪,到了冬天會在雪場附近直接租一整個雪季的房子,以及購買每個雪場推出的那種一整個雪季通滑季卡,這會兒才滑了一個月,突然告訴他們:崇禮要關了,快滾。


    他們不止是精神上的無法接受,金錢上也是人均損失萬把塊錢。


    有稍微通情達理的房東給退錢,有些房東一句“不可抗力”就給打發了,而五大雪場運營也是懵逼得很,公告接連不斷發個不停……


    動蕩之中,人們開始商量去處。


    趙克煙問躺在床上擺屍的北皎上哪,北皎問他上哪,趙克煙無語一笑:“崇哥自然是留崇禮等比賽啊,背刺他們回長白山了,我麽,除了吉林鬆北,還能上哪,那邊起碼有冉姐這條地頭蛇能罩我——”


    北皎無語地說:“那可太好了,這條地頭蛇成天琢磨怎麽一口咬死我,我迫不及待想要去給她送菜。”


    趙克煙:“……”


    趙克煙同情地說:“要不咱回通化?”


    北皎長歎了一口氣,死狗似的翻了個身,麵無表情地心想:回廣州吧,回廣州吧,這時候都外滑了,廣融也沒人了,想滑就上冰箱唄,剩下的時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北皎說:“我回廣州。”


    趙克煙:“不滑啦?”


    北皎的臉埋進枕頭:“不敢去吉林,短期內見麵,她會殺了我的。”


    趙克煙:“……早就想問你的臉怎麽了!是又被打了吧!”


    北皎:“你這個‘又‘就很傷人,你沒被打過嗎!”


    趙克煙:“……你對她幹什麽了?”


    良久沒得到回答。


    趙克煙驚了,瘋狂扯臉埋在枕頭裏麵的少年身上衛衣的帽子,將他像是屍體似的提溜起來,晃了晃:“幹了還是幹了什麽?算了不管哪一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北皎無力地被他拎在手裏晃。


    趙克煙一撒手,他沒骨頭似的滑回沙發上,抱著抱枕,閉著眼說:“沒幹。”


    趙克煙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北皎又道:“但不是完全沒幹。”


    趙克煙:“……”


    趙克煙:“回廣州吧,過完年再看看。”


    於是兩天後,在崇禮雪友提前迎來仿佛如春運一般的退潮人員流動中,北皎坐上了滾回廣州的飛機。


    ……


    二十天後。


    廣州。


    一下子從北國之地回到溫度適宜的南方,北皎最開始還有些沒適應過來,天天翻著日曆歎息:瑪德,又浪費雪季一天。


    而更讓他鬱悶的是這二十天薑冉毫無動靜,她本來不是一個特別喜歡發朋友圈的人,但是以前隔十天好歹有那麽一條……


    不像最近,一條沒有,猶如人間蒸發。


    北皎根本不知道薑冉去了哪。


    而就像是賭氣似的,她不說,他也就死撐著,沒像是以前那樣再去問——


    以前是大家都知道他被拉黑了,出於愛護寵物的同情心給他科普下薑冉的動態,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加回微信了,他再跑去問,是會被笑話的。


    到時候全世界都知道薑冉還是不怎麽搭理他這件事。


    他就沒臉了。


    雖然他本來就不太有。


    “啊,好煩。”


    ——他被拋棄了。


    自習室外豔陽高照,北皎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攤成一灘,手中的筆無聊且幼稚地在麵前的試卷上亂寫亂畫。


    ——他徹底被拋棄了。


    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看自己,他敏銳地抬起頭看過去,就看見是幾個女生坐在他對麵的桌子竊竊私語,猝不及防與他漆黑明亮的目光對視,紛紛紅了臉,仿佛是在討論他時被抓包。


    北皎撇開頭,目光平靜地望著窗外,在心裏絕望地想:有什麽用,為什麽天底下唯獨像是薑冉沒長眼睛或者沒有審美?

    老被人盯著看有點煩,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收拾東西回宿舍看書算了,這時候,藍牙耳機裏顯示有電話接入。


    北皎接了,“嗯”了聲。


    “中國郵政,有兩封你的信件啊,我在學校門口,你來拿嗎!”


    北皎莫名其妙,這年頭還他媽有人寄信?誰啊?

    收拾了東西,他來到校門口,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東張西望,就看見背著個郵政快遞包的快遞員,兩人目光對視上。


    三分鍾後。


    廣州A大學校門口,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手裏捏著兩張明信片,放空。


    明信片上麵都蓋著黑色的油戳印,來自芬蘭羅瓦涅米的聖誕老人村,遠渡重洋,貨真價實。


    第一張明信片——


    【老娘要在世界杯積分賽拿第一!!】


    落款是薑冉。


    第二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畫了個很醜很敷衍的狗頭,然後冰冷的文字寫了【新年快樂】。


    落款還是薑冉。


    北皎心想,草。


    廣州的冬日陽光如此燦爛明媚。


    他要被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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