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答卷
第97章 答卷
薑冉已經記不住上一次兩人處於和平模式下彼此靠那麽近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好像從被她掃地出門那天開始,他們就一直忙著水火不容。
——要麽就是生日會上於黑暗之中的窺視,要麽就是儲物櫃後帶著挑釁與強烈情緒的撕咬。
卻在此時此刻神奇地偃旗息鼓。
北皎的手上沾著潤唇膏,厚厚的一層,乳白色的膏狀物覆蓋在他的指腹,他伸手過來時,袖口上帶著他身上的氣息撲鼻而來,薑冉很不習慣地撇開了臉。
他一言不發,把手裏握著的潤唇膏隨手往洗手台上擱下,空閑出來的另一隻手便伸過來,掐住她的麵頰往回一掰——
那力道幹淨利落得,讓她一點兒想要浪費力氣繼續跟他強的欲望都沒有。
指腹帶著消毒水味和薄荷的淡香貼近她的麵頰,最後終於落在了她因為被冷風吹過幹澀龜裂的唇瓣……
跟她說的那些硬邦邦的話截然不同,哪怕此時已經幹燥起皮,她的唇肉整體還是很軟,一壓上去便能感覺到那唇瓣軟趴趴、毫無脾氣地凹陷下去——
他甚至沒怎麽使力。
她濕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手背,他手停頓了下,手背的青筋無聲緊繃,暴起。
睫毛半闔,遮去了深色瞳眸中的黯光,眉眼之間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的波動,隻是那淡色的薄唇抿了抿。
“帶了潤唇膏為什麽不用?”
他語氣仿佛隻是在普通的聊天。
揉在她唇瓣上的指尖要將護唇膏推開,薑冉被他揉疼了,“嘶”了聲。
此時此刻,那張很能惹是生非的俊臉就她的眼前,看上去好像正為什麽事不爽,薑冉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又鬧什麽脾氣——
現在要不爽,應該也是她不爽比較多一點。
“跟你有關係嗎?”
她小聲嘟囔。
他手上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她有一種即將被生吞活剝的錯覺。
但很快,他又垂下眼。
”嗯,”他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跟著重複她的話,“跟我沒關係。”
他好像沒脾氣,實則渾身上下都長著刺。
薑冉煩透了他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說話,想要警告他別這麽說話,此時卻感覺到潤唇膏在他的指腹和她唇瓣之間因為溫度而柔軟濕潤——
大約是他要將它們塗抹開,指腹反複輕壓著一塊地方,本來有些痛的唇此時此刻倒是沒覺得疼了,反而是火辣辣的。
好像皮膚就要自燃。
最開始大概是單純怕她看不清楚鏡子又沒東西消毒手指才要替她上唇膏的,可是現在早就變了味——
他玩弄她的唇瓣。
將原本泛白起皮的死皮搓掉後,淡色的唇瓣在他指下恢複了血色,甚至於血色過於鮮豔,猶如薔薇綻放。
薑冉的呼吸越發急促,麵前的人越靠越近以至於此時幾乎整個人都貼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得不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氣血仿佛往兩人相觸碰的胸膛奔湧,心跳加速,在他壓著她唇瓣的觸碰地,毫無遮攔,沉默的揉弄,帶來了奇妙的酸脹——
緊接著是頭皮發麻。
她的背已經完全地、死死地抵在洗手台上。
力道大的幾乎硌到她骨頭發痛。
她被他弄得發疼,死死地皺著眉:“別揉了——”
她小聲地說,“手糙得很。”
北皎停頓了下,這才拿開手。
又弄了一坨護唇膏,抹在她沒傷口的下唇,她能感覺到在此期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呼吸都有點兒顫抖,心跳也並不是那麽穩定。
“放心,不親你。”
他說,“一嘴傷口,不衛生。”
薑冉心想,去尼瑪的,我讓你來的嗎,你還嫌棄上了,你才不衛生!
她把心裏想的都寫臉上了,一瞬間臉上微微的潮紅退散,抬頭,用那種行屍走肉的眼神兒看了他一眼——
北皎被這麽看了一眼,不害怕,甚至覺得她可愛炸了,像下一秒就要伸爪子撓人的貓。
他“嗯”了聲,目光微閃爍,一改在外人麵前那冷豔高貴的模樣,終於露出了一絲絲兩年前慣有的稚氣——
微微壓下腰湊近她的鼻尖,乖巧地微微側著臉,盯著她看。
薑冉目無情緒,被他盯著毫無反應。
他盯著她冷酷的側臉,慢吞吞道:“親也行,我是不嫌棄。”
就是如果碰到她了他就不一定能控製力道,他對自己的自製力並不引以為傲,甚至毫無信心且疏於管教……
怕弄疼她,她又要發火。
肯定會發火。
薑冉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挺翹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到她的,她閉上眼深呼吸,心裏默念“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沒人理”。
良久沉默,睜開眼,她麵無表情地說:“我嫌,滾。”
“……”
果然還是伸爪子撓人了。
她對他,永遠溫柔不過三秒。
……
薑冉回到餐廳時,慫慫已經吃完飯了。
她唇上的護唇膏也結成了膜,她弄來了一雙筷子,夾著餐盤裏冷掉的食物,努力張著嘴往嘴裏放——
並且在大多數人都已經吃完午餐,周圍可以說是空無一人的情況下,她還是用一隻手遮著嘴,就差一個長長的護甲,她就能成薑貴妃。
或者薑太後。
慫慫捧著臉看了一會兒她作妖,突然毫無征兆地問:“你在洗手間遇見誰了?”
薑冉正啃一根青菜,聞言青菜差點兒整根滑進喉嚨裏嗆死她——
她猛地咳嗽了幾聲,又不敢張大嘴咳免得扯著唇上的傷口痛,表情猙獰地咳了兩聲,她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淚水,漲紅了臉。
她無聲地望著慫慫,剛想否認。
慫慫指指她嫣紅一片甚至比去洗手間時還要腫一點兒的唇:“自己上個唇膏不至於上的油光水滑豬剛鬣似的這好像不符合你的審美我太懂你了你寧願痛死也不願意醜死……”
一口氣說完推理,她停頓了下。
“一看你現在的唇膏抹的這下手還挺狠,弄得……”她想了想形容詞,“如此狼藉。”
薑冉:“我誰也沒遇著,都幹裂出血了還不能上厚點兒護唇膏嗎,反正戴口罩。”
慫慫懶得跟她廢話,原本雙手捧臉變成單手支撐著臉,慢吞吞地說:“七十萬讚小哥哥很受歡迎呀,你看都有人為愛敢和你公然叫板雖然下場很慘……過了這村沒這店啊,所以,你們要和好了嗎?”
薑冉沉默了下,放下筷子:“不和好。”
慫慫“咦”了一聲。
薑冉:“跟他說好了三年不見麵的。”
慫慫:“結果沒少見?”
就被惱羞成怒的豌豆公主在桌底下踢了一腳。
“沒想過和好,”薑冉垂下頭,嘟囔著說,“微信都拉黑了,就這樣吧,至少在他變成熟懂得什麽叫責任心之前——”
“男人是長不大的,別苛求太多。”慫慫歎了口氣,“而且什麽叫變成熟?我看他還挺成熟的。”
薑冉想到了十五分鍾前,他歪著頭湊到她麵前,甜滋滋的說,【親也行,我是不嫌棄。】
成熟?
嗬嗬。
旁邊的慫慫還在喋喋不休:“已經算是不錯了,圈子裏對他的評價那可都是什麽‘腳踏實地‘‘穩紮穩打‘,我聽說有雪板商都在打聽他要不要讚助了……”
薑冉思緒一斷,微微瞪大眼,震驚地猛然望向隊友。
“嗯,對呀!我記得對於大眾向滑手來說,雪板讚助挺重要的,是個真正認可實力的象征……但是他好像也不太心動?”慫慫麵無表情地把話說完,“問就是,他師父說了,他還不夠格。”
“……”
“聽說那個雪板品牌代理第一次給雪板讚助被拒絕都特碼懷疑人生了……太慘了,我是說七十萬讚小哥哥慘!”慫慫說,“你下回養徒弟能不能搞點人道主義模式下的自信教育?”
“……”
“至少他這回拿獎的時候誇他一句吧?”
預選賽十二名,拿什麽獎啊,指望決賽爆種成黃金聖鬥士也要講基本法則啊?
薑冉動了動唇剛想反駁,但是又覺得這話講出來板釘釘的不太吉利,及時刹了車,換了種委婉的說法。
“我就假設他真能拿獎——”
“……你這一副下了極大努力才哄騙說服自己講出這句話的模樣真的很討打。”
“頒獎也輪不著我去啊!”
“今天這波大放異彩之後,你薑冉要想去頒個獎誰還能攔著你啊!”
慫慫說完著,長臂一伸,橫過整個桌麵拽女人的袖子,“別發呆!就問你誇不誇!”
“……誇什麽誇,毛病一大堆的,你們怎麽都替他講話!”
“沒辦法啊,他長得好看嘛!滑得也不錯!聽說還是醫科大高材生,行為做事低調又穩重,這你要是不和好,大把人等著排隊——”
“排。讓她們排。”
“……嘖,你這人!”
……
平行大回轉的預選賽是放在第一天第一個項目完成的。
接下來的幾天是其他項目,如雙板大回轉、單板平地花式、單、雙板分類公園地形大跳台、U型池、障礙追逐等項目的資格預選賽。
項目之齊全,有人調侃再搞個冰場,這踏馬通化能直接辦了個小型冬奧會。
項目多,每個比賽的間隔時間就多,資格預選賽後,單板滑雪平行大回轉項目的全體參賽選手有將近四天的時間調整、適應。
四天以來,每天都能看見抱著刻滑板的滑手們默默頂門,練習——
不知道自己差哪兒的就拚命練習保持雪感爭取潛移默化中進步。
知道自己差哪兒的就瘋狂摳動作妄圖四天內改變自己。
一開始北皎屬於前者,他就知道自己滑著滑著路線偶爾會丟,可能會出現撞旗門或者偏離原定軌道太遠這種路線的問題,然而光知道問題,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錯……
找了幾個SAJ(*這種滑法就是控製路線能力優秀)商討了一下,好像大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幾乎陷入了隱秘的絕望。
這一天,北皎再次在倒數第三個旗門失速,整個人撞到了旗門杆子,又跟著杆子一塊兒落在了道邊的網——
摔得七零八落,同時伴隨著的還有極大的失落感,他如同落水狗一般爬起來,撲棱著身上的雪……
站穩了後,他第一反應是回頭看自己的滑行軌道。
薑冉說的,如果一個人滑行有毛病,那麽不一定要看著他整個滑行過程,一切的問題都會顯示在他的滑行軌道中……高手就是這樣完成獨身一人的自我練習的。
北皎不是高手,他看不出來自己的毛病,隻覺得看著滑行軌道怪怪的——
別人的就是“S”型閉合彎,像薑冉那天那種中間還有跳刃動作的則缺失中間某一小段板刃離地瞬間,但他們的滑行軌道硬要用線連起來還是“S”型。
他的就不是,在他甩出來的這個彎道,滑行軌跡明顯是“Z”型,缺失了入彎這個圓潤的過程。
他正趴在地上,如同觀察螞蟻搬家似的思考造成這個醜陋的滑行軌跡的原理——
這時候,“唰”“唰”的雪板切地的聲音響起,他抬頭一看,隻看到一塊和他腳下同款的紅樹一個猛地刹車停在他麵前。
身高不高,甚至偏矮,戴著白色頭盔、頭盔上有個藍色大蝴蝶結的小姐姐撐著膝蓋正低頭看著他,圓圓的眼睛閃爍著好奇。
可惜現在北皎對圓眼過敏。
他默默地爬起來,“啪”地把他剛才撞飛的旗門插回原來的位置就想溜之大吉,結果剛爬起來,就聽見小姐姐說:“你就不奇怪你的滑行軌道為什麽看上去完全沒有入彎階段嗎?”
他原本是想走。
但是猛然聽她一語道破他心中所想,求知欲讓他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回過頭,盯著她。
那副“你說不出來個一二三跟你沒完”的模樣,逗笑了小姐姐,她也直起腰,拍拍自己的小腹:“腰,腹,核心,繃住,乘著板走,視線跟隨,管好你的後腿,別蹬呀!”
一連串的關鍵字,每一個詞組都相當耳熟。
死去三年的記憶突然複蘇並攻擊北皎,廣州融創的雪道上,踩著BC RX的女人麵無表情地跟在他身後推坡,一邊看一邊罵——
【左腿在幹什麽,為什麽又蹬?】
【真他娘想給你後腿砍了。】
【蹬。】
【又蹬!】
【算我求求你,別拽你的板,再拽我給你換179cm的板了,摔死你!】
【掃雪掃的一塌糊塗,全程走刃都做不到,你好意思跟別人說你玩的刻滑?刻什麽?刻哪了?】
【怕什麽失控摔,核心繃住,腳蹬住,就不會摔。】
“別怕失控摔,核心繃住,腳蹬住,摔不了。”
記憶中的聲音和此時此刻麵前小姐姐的聲音重疊,北皎茫然地抬起頭,頭一回正眼看麵前的小姐姐,與她杏狀圓眼對視上幾秒,又低頭看了看她的板。
Gray讚助滑手,板子上還貼了SP固定器,deeluxe雪鞋、DB滑雪板包等一係列大品牌讚助的貼紙。
還有她在圈內尊姓大名,魚。
喉結滾動,他彎下腰拍了拍膝蓋上打滾粘上的粘雪,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一掃往日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他怔怔地望著她:“薑冉讓你來的麽?”
短暫沉默。
魚也用同款愣怔的表情回望他:“這麽聰明的麽?”
北皎默默掏出手機,給魚看他保存的薑冉那日表演賽的視頻,視頻裏她就是一身藍色雪服,外加一個白色的頭盔後麵一個巨大的藍色蝴蝶結。
而那一天,薑冉壓根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同行也就是這條魚借的頭盔和手套等裝備……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你讓她下次選間諜,換個大眾化一點的來。”
“嘻嘻。”魚撓撓臉。
“她呢?”
“沒來。”
“沒來就知道該跟我說什麽?”
“‘一個毛病幾年沒改,從第一天就說了壞毛病不趕緊改以後肌肉記憶想改就得吃苦,他正在印證這句話‘。”魚魚聳聳肩,“原話。”
“……”
“還有,”魚乖乖當傳話筒,“她說她並不想跟你說話,但是也不想看你輸得太慘,她會覺得丟人。”
“……”
”好嚴厲哦,我都沒聽過冉姐用這種語氣苛求別人——你們認識嗎?”
“可能吧?”北皎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你自己問她,我不確定。”
”?”
……
平行大回轉男子組預選賽之後的第五日,是又一個比賽日。
今日平行大回轉的全部比賽會結束,無論是男子組還是女子組都會決出頭三名,並且在日落之前會有一場頒獎儀式。
北皎站在出發台。
薑冉雙手抱臂,於評審席位,靠在椅子上。
女人翹著二郎腿,腿一撩一撩的,看似輕鬆,實則麵無表情到,遞交上一場成績確認表的工作人員看到她都愣了愣……
要不是每個想評審非簽字不可,真想繞道走。
薑冉麵沉如水,非常嚴肅地盯著山頂方向,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兒站了個她的仇人。
薑冉聽著解說席上,兩名解說語氣平和地聊北皎——
【這名選手今日發揮實在是出人意料。】
【是的,一匹黑馬。】
【雖然並未闖入最後決賽,但是能在四分之一決賽上角逐季軍獎牌,對於他一個預選賽十二名的選手來說無疑是超常發揮,今天可能是他的幸運日。】
【幸運?不至於。】
一名主持人話語落下,比賽提示音開始,爭奪第三、四名的兩名滑手如箭射出!
雪道上隻剩雪板切割雪麵發出的頓挫響!
【看到沒,北皎選手今天的滑行路線相比較上一次比賽時好了很多,他今天第一場三十二進十六我就發現了,他不會丟速度了——】
【啊,還真是,你看他壓彎明顯穩了很多。】
【彎型也對稱了。】
【看來這幾天北皎選手的自我封閉式魔鬼訓練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最後的終點,讓我們看看誰能落得今日的最後一塊獎牌!】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經過終點——
三秒後,場邊爆發出一聲歡呼雀躍。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歡呼,打口哨,他們喊著北皎的名字,站起來對他揮手!
”鼓掌啊!鼓掌!”身邊的慫慫瘋狂拉扯她,“你怎麽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他進步那麽大,我都想哭了!”
隊友的咆哮聲就在耳邊,震耳欲聾。
坐在原位,薑冉翹起的腿放了下來,她深呼吸一口氣,微笑著,仿佛勉為其難地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
頒獎典禮被安排在下午舉行。
北方日落得很早,彼時不過是下午四點左右,太陽的餘暉已經成為了金黃色的薑汁汽水,被打翻的汽水瓶裏麵的液體冒著泡泡,在雪場潔白的雪道上滾落一地,傾瀉。
山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雪道已然成為另一道風景。
在這樣的黃昏下,薑冉微笑著將手中的獎牌根據名次掛在對應的滑手的脖子上,然後再獻上一束鮮花。
一切按部就班,直到她把花束遞給第三名的崽子——
他彎下腰,乖巧配合地讓她把獎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萬分珍惜般摸了摸那塊銅牌,側了側臉,小聲問她:“好看麽?”
薑冉沒搭理他,麵癱著臉把手裏那一束鮮花遞給他,他接過花,修長的指尖撥弄了下那束花,想到了什麽似的親笑一聲。
她有些不耐煩地嫌棄眼皮看他,就想知道他還要整什麽幺蛾子,卻隻是聽他小聲地笑著,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花。”
“……”
聽聽,多委屈啊!
當什麽女朋友呢,花都沒送給他過的。
平日裏隻有罵他,或者是教訓他滑雪時不守規矩,從來沒有送過花——她不懂什麽叫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她都是打一棍子,甜棗靠他自己幻想。
說實話,這一刻但凡心髒不是石頭做的,都會動容,比如薑冉。
她有點愧疚,茫然地想作為前女友,她是不是做的太差勁了,否則不至於一束雪場買單、隻是從她手裏遞出去的花,都值得他這樣歡欣鼓舞。
這份愧疚,在晚上回了房間後某一個瞬間達到了巔峰——
當時薑冉剛脫下外套準備洗澡,這時候“啪”地一下,有什麽沉甸甸的玩意兒從口袋裏掉出來,落在了她的床上。
低頭一看,她發現外套口袋裏掉出來的是一枚古銅色的圓形獎牌,獎牌的上麵還掛著明黃色的脖繩。
這東西薑冉熟悉,整整一個黃昏至日落,她鄭重其事將這獎牌分別掛在了男隊和女隊一共六位獲獎選手的脖子上。
其中一位,將它十分珍惜地摸了又摸。
而她根本沒想到,這枚被摸到包漿的獎牌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揣在了她的口袋裏。
——是她狠心扔掉的徒弟,時隔三年,交給她的第一份合格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