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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偷偷見

  第81章 偷偷見


    很難說是看到前男友找到了新女朋友比較慪還是看見前徒弟找到新師父比較煩人。


    薑冉隨便想了下別的小姑娘掛在北皎胳膊上,可能比她漂亮比她年輕甚至可能(也許是必然)比她乖巧,臉就很難不扭曲一下;

    再想到難怪這一個雪季他都沒在鬆北雪場出現,邱年他們說狗子去了崇禮,薑冉還心想這哥們挺懂事,原來是他媽上張家口找新師父去了……


    真行啊。


    她臉上掛滿寒冰。


    一年了。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閑時聊天可以坦然麵對邱年或者李星楠提起的“土狗最近”為開頭的話題,但是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時,她發現她好像還是不可以。


    她給自己的期限是三年,很寬容了,這才第一年。


    有些人九十歲高齡躺在ICU入土為安的前一秒還在想自己的初戀呢,她已經很有出息了。


    薑冉抬起手揉了揉臉,把手機還給自己的學生,敷衍地評價了句:“還行。”


    學生靦腆地笑了笑:“跟你比當然是比不上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我問他夏天來廣融上課不,他說廣融厲害的玩兒刻滑的人多了去了,我想上課也輪不著他來教……你說怎麽有人能忍住有錢不賺啊!在崇禮那會兒,要不是我學完基礎非要跟他學刻滑,他都不帶教我的,說他自己也滑了沒多久,教不了這些,可我覺得他滑得很好了啊!”


    身邊學生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嘟囔著重複那句“怎麽就有人有錢不賺呢”,薑冉卻隻是笑了笑。


    ——因為她說過,她看不上那些剛學沒多久,自己剛磕磕巴巴能換刃,就迫不及待趁著三億人上冰雪跑來雪圈撈錢的。


    “嗯,是吧?”薑冉開口時,語氣卻顯得很淡,“他滑了一年麽,估計是聰明,這一年的水平是差不多頂別人滑了三四年的,教個刻滑入門夠用了。”


    還是忍不住吹兩句。


    如果光說刻滑這塊,那眼前這學生也算是她徒孫了,畢竟不管怎麽說,北皎的基礎滑行就是她一點一點帶出來的——


    從怎麽穿鞋,確認主動腿,手拉手推坡開始拉扯大的少年……


    現在也有人崇拜他了啊。


    薑冉單手支著下巴,想到這,雙眼微微眯起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


    而她的徒孫同學,因為她的肯定,對於北皎的崇拜又多了一成:謙遜又犀利,年紀又輕,這樣腳踏實地的年輕人那簡直打著燈籠都難找!


    “也不知道北哥的刻滑是哪個神仙教的,”他嘟囔。“問他他也不說,就說那人不讓說——哎,有啥好不讓的,我要教出這麽個優秀的徒弟,那他媽不整天拿著大喇叭擱雪場門口循環播放宣傳!”


    唇角的笑容微斂,薑冉心情複雜地撇開了頭,盯著下麵的雪道發了一會兒呆。


    到了山頂,她給徒孫同學講了講360°的原理,就讓他自己試著蹦一蹦,剛開始肯定蹦不出來,挫雪轉過去就行——


    這對於滑行合格的人來說,挫雪的nollie 360°一般熟悉兩把,一條雪道用不完就能出活……


    她得看看他平花基礎領悟到哪了,一點點給他改,才能教好。


    一米八幾的大漢答應的飛快,也沒那麽多廢話,穿上板樂顛顛自己蹦去了。


    薑冉背著手站在山頂看他摔冒煙了都,等他滾到半山腰她才下去,滑到他跟前給他說了下視線的問題——


    “視線不看山上也不看山下360°就一瞬間的事,沒有什麽視線引導的說法,你就哪也不看……一順偏軸,跟八字站位不一樣,你得順著你高速滑行時速度的力量,借用那個力量,核心繃緊往上躥。”


    她停頓了下,“我給你蹦個,你看清楚我的腿,和我的身體在起跳的瞬間朝向。”


    她今兒用的Gray Mach,就是那塊原價9980後來因為用的大佬太多,被稱作刻平神器今年一下子炒到18000的板。


    這板是圓頭板,專為中高速滑行下的平花所生,比傳統的刻滑板Type,R軟,還輕,且彈性大。


    她滑兩個刃,速度起來之後,前腳一蹬,板子在她腳下產生了極大的形變,後腳同時收起——


    板頭在雪地上因為她的力量彎折成了一個可怕的弧度,在她卸力起跳的瞬間,板因為回彈力量,帶著她高高一躍而起!


    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薑冉今天穿的粉色雪服,這一蹦時多少帶了點兒“前任徒弟出軌了不知道跟什麽臭魚爛蝦學的360°我呸能和老娘比嗎他髒了啊啊啊啊”這樣的較勁情緒,此時此刻她就像一根粉色的竄天猴似的——


    蹦的要多高有多高!


    那高度,無論是在雪道旁邊的,還是山頂上的,又或者是纜車上閑著沒事扒著護欄往下看的,但凡是親眼見著了的,心中都得發出一聲驚歎:我去!好高!

    比如此時,正巧一架慢悠悠的纜車正好到她頭頂,纜車上坐著一個穿著兒童雪板的小胖墩正獨自扒著纜車往下看……


    在薑冉起跳的瞬間,他瞬間震驚地瞪大了眼,吼得那叫個真情實感:“哎喲我去!這女的真猛,忒狠了也,那麽老高!快蹦我跟前了都!”


    ……


    纜車晃晃悠悠到站。


    小胖墩身上穿著綠色恐龍卡通雪服,虎頭虎腦的,拖著個長長的尾巴,連滾帶爬地下了纜車,吭哧吭哧著急忙慌就從高級道滑下去了。


    小孩本來就天生帶著虎勁兒,也不怕摔,有些大人都得磕磕巴巴滑著的高級道,他雙手一張,大鵬展翅似的,走著刃“嗖”一下就下去了。


    遇見下午的雪包甚至還能拉板頭瀟灑地跳個刃。


    下到了底,他東張西望,發現自己沒追著剛才在雪道上蹦的粉色竄天猴,他跺跺腳頗為懊惱地“哎呀”了聲,摘了雪板,推門出了雪場。


    雪具大廳裏人來人往。


    小胖墩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在一排櫃子後麵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在櫃子之間的長椅上,懶洋洋地躺著身形高大的黑發年輕人,他顯然是剛滑完了,濕潤的雪鞋解開了各種拉繩和扣子鬆垮垮地穿在腳上;

    雪服敞開,露出裏麵的帽衫衛衣;


    護臉取了,可能是敞開著躺那還被工作人員罵了,這會兒一隻口罩歪斜地掛在臉上。


    口罩外麵,他狹長的眼半眯,漆黑的眸色在昏暗的休息區光線中顯得情緒曖昧不明。


    小胖墩拖著尾巴衝向他時,他手裏正把玩一隻打火機,“哢嚓”一聲火焰躥起來,照亮了他眼中的懶散。


    “北哥!北哥!師父!師父!”


    小胖子張開雙臂撲向他。


    躺在長椅上,下麵枕著個滑雪包,一隻胳膊墊著腦袋的年輕人聽見這聒噪的聲音,眼皮子抬了抬,慢吞吞轉過頭。


    手一甩,打火機被他放回了口袋,側過臉,口罩籠罩下完美的下頜弧線輪廓變得清晰了些,他聲音聽上去毫無情緒起伏:“又沒聾,喊那麽大聲幹什麽?”


    嗓音微啞,是少年期剛向著成熟男人過度時特有的低磁。


    小孩撲到他跟前,在他身上揉揉搓搓:“我累啦!”


    他就像沒骨頭似的,伴隨著五六歲小屁孩一點點力量的搖晃,身體像麵條一般隨意晃動:“累了就休息,還要我請你?”


    “累的原因主要是新頭盔夾得我腦仁疼!”小胖墩瞪大眼認真地說,“我能不帶頭盔滑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頭盔的搭扣,雙手捧著頭盔往上拔——


    還沒等頭盔完全離開他的腦袋,頭盔頂落下一隻大手,“啪”地給他把頭盔按了下去。


    小胖墩“哎喲”一聲!

    “不行。”原本癱軟在長椅上的年輕人淡淡道,“你給我戴好了,別作妖……作妖下回不教你了。”


    小胖墩不怕他的冷臉,停頓了下,“嗷”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撲過去拽著他的胳膊一頓拉扯:“我聽話帶頭盔,那你再陪我進去看看!你別擱著賴著偷懶!你就進去看一眼,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北皎嗤笑一聲:“下課了你還想騙我進去陪你滑?可以,但得加錢。”


    “不是,我要你陪個屁!是裏頭真的有個好東西!”


    他掏了掏耳朵,嫌小屁孩聒噪,隨口問:“什麽好東西?”


    “有個女的老狠了,我覺得你得看看!”


    北皎聽了,絲毫不心動地又“哦”了聲,以“我聽你胡扯”的語氣不以為然:“怎麽狠了,是能飛台子轉三圈了還是隻穿比基尼雪道上照相了還是——”


    “不是,你這個色老頭,我跟你說正經的!”小胖墩虎著臉,“裏頭有個女的——小姐姐!剛才在我眼皮子底下刻著蹦了個360°,竄天猴似的‘嗖‘地一下,我都覺得她能蹦我纜車上了!真的,我去,老狠了!比你狠一萬倍!”


    他說著,還在拉扯北皎的衣袖。


    扯著扯著發現扯不動了,原本在調侃的也沒了聲音。


    定眼一瞧,原本正慵懶眯著眼笑的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笑了。


    他翻身坐起來,抬起手,手一勾,口罩落下一邊,露出底下那張與他高大身形並不太符合的英俊又精致的臉。


    一年的時間,他臉上原本擁有的少年氣息又減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越發的沉穩與默然。


    他俯下身,湊到小胖墩跟前,那雙漆黑的瞳眸閃爍著不明的光:“什麽女的?”


    “就竄天猴?”小胖墩被問懵了,想了下用自己有限的形容詞補充,“粉色竄天猴小姐姐?”


    …………他就不該對一年級小學生(網課版)用的形容詞抱有希望。


    “……你確定是刻著蹦的?”


    “又沒瞎,我什麽水平了,一順還是八字我還能分不清嗎?”


    “長頭發啊?”


    “讓你瞻仰下別人的技術,膜拜膜拜,學習觀摩,你怎麽對發型還有要求?”


    話一落,恐龍腦袋就被掀起來扣在了頭盔上,“噗”地一下眼前一黑,小胖墩往前撲了下落在麵前年輕人的懷裏,他伸出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把他從自己懷裏拎出來。


    小胖墩恐龍尾巴掃地,剛站穩,手裏就被塞了一顆草莓的棒棒糖。


    他瞪圓了眼:“你沒事幹嘛給我糖?”


    “誰說給你的了?”北皎目無情緒地掃了他一眼,淡道,“進去吧,把這糖給你的粉色竄天猴。”


    見小徒弟一臉傻不愣登地仰頭望著自己,他挑了下眉:“看什麽?”


    “不該看麽?”小胖墩茫然地問,“沒事我給人家糖幹什麽……她要是這麽問我怎麽答?”


    “就說你崇拜她。”


    見著師祖了,沒讓你磕頭不錯了。


    “……”小胖墩抓著棒棒糖,“師父?”


    北皎歪了歪頭:“嗯?”


    小胖墩遲疑:“你終於想通了,準備談戀愛了嗎?”


    北皎:“……”


    小胖墩:“但是我覺得竄天猴小姐姐應該看不上你,這年頭男人光有臉不夠,你蹦的nollie 360°還不如她一半高。”


    北皎臉黑了,抬腳輕輕踹了他一腳,低低嘟囔了聲“少放屁”,看著小矮子綠恐龍撲騰著最後扒在隔壁那排櫃子上,後者扒著櫃子門回過頭,苦著臉:“不是我不去,我剛試過了吃奶勁都用上了也追不上她!她滑的忒快了,怎麽給啊!”


    “……”


    這倒不是你的問題。


    她要真認真滑,為師也追她不上。


    “守株待兔這成語語文課學到沒?追不上就在山底下等,她總要坐纜車吧?”說著,他又躺下了,“去吧。”


    麵無表情地吩咐完,他又閉上了眼。


    ……


    大約半個小時後。


    剛上課一小時,薑冉帶著徒孫又一趟下來,就被一穿著綠色恐龍服的小孩狙擊了。


    他原本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捧著臉發呆,一看薑冉“噌”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蹦下來了,拖著全是雪的恐龍尾巴,跑起步尾巴一擺一擺的,他胖乎乎的小臉凍得通紅。


    跑到薑冉跟前,高高舉起手裏的棒棒糖,特別羞澀地說:“姐姐,給你。”


    連東北腔都收了,一口標準全國通用普通話。


    薑冉彎下腰,看清楚他手裏的棒棒糖,愣了愣,就覺得這糖挺眼熟——


    以前雪場門口有個小賣部,她偶爾去買包紙巾或者買瓶水什麽的,會順手帶一顆糖,閑著沒事吃著好玩。


    今天沒買。


    但是有人給買了送上門來了。


    短暫的愣怔後,她勾起唇,笑得眯起眼:“怎麽給姐姐糖呀?”


    ……因為我師父想泡你卻不敢,隻好打發我來,還不讓說是他送的!


    “我剛才在纜車上看見你啦,你的nollie蹦的可真好!我崇拜你!”


    小孩的回答響亮又堅定。


    沒有什麽比被小孩真誠的拍馬屁更開心的啦,上一秒不孝前徒弟出軌別的師父鬱結的胸腔瞬間開闊,誰說小屁孩不是天使呢,可比狗男人強多了——


    此時小恐龍還在拚命墊腳,試圖把自己握著糖的手舉高高——


    直到女人抬手,從伸到自己眼皮子下麵戴著胖乎乎手套的手掌心裏拿過那顆糖,她輕輕拍拍他的恐龍腦袋,當著他的麵剝開糖叼在嘴裏。


    “好甜……謝謝你啦!”


    吮了下香甜的草莓味,她彎下腰,溫柔地替他扣上了剛剛打開還沒來得及扣上的頭盔係繩搭扣。


    “頭盔要帶好哦!”


    她說著,站直了身。


    小胖墩楞在原地,就嗅到一陣混合著糖果香甜還有別的香味的氣息一下子籠罩他,然後比他胖下巴還軟的手替他扣上了安全盔搭扣……


    再然後,那股很好聞的味道一下子又抽離了。


    盯著粉色竄天猴小姐姐衝他揮揮手轉身離去的背影,他無比沉迷了——


    嗷!

    從今以後再也不想讓師父那雙糙手給他扣安全帽搭扣!

    ……


    融創接近關門的時候,北皎等來了終於玩兒夠的小胖墩,他嗬欠連天,聽他嘰嘰喳喳說一天的見聞。


    說到竄天猴小姐姐給他係安全帽的扣,他一臉陶醉,原本是為了埋汰一下師父的糙手,卻沒想到他沉默了下,一根手指伸過來,勾了勾他胖乎乎的下巴。


    隻感覺到粗糲的觸感跟自己柔軟的皮膚一觸而分離。


    小胖墩一掃上一秒眉飛色舞,恐龍頓時花容失色,連著倒退三步:“你耍什麽流氓!”


    然而北皎理都沒理他,盯著自己的指尖看了半天,麵無表情地心想——


    你吹過我吹過的晚風,那我們算不算相擁,你碰過我碰過的下巴,那我們算不算牽手……啊?


    他胡思亂想。


    然後突然站了起來,左右看看,低下頭對小徒弟麵癱著臉說:“自己換好衣服在這等我別亂跑,我去噓噓。”


    小胖墩也不懂這人怎麽說來就來有了尿意,茫然地“哦”了聲,吭哧吭哧地爬上椅子開始脫自己的滑雪鞋。


    北皎離開了儲物櫃區域,漫無目的……又帶著一點做賊心虛地在雪具大廳轉了一圈。


    本來也沒怎麽抱有希望的,最後還真給他在洗手間旁邊的咖啡廳看見他想看見的人了——


    一年沒見。


    去年冬天風控結束,整個夏天她沒回廣州,常駐了哈爾濱,冬天她去了新疆和吉林,他龜縮在崇禮……


    然後,一年就這麽過去了。


    這一年裏,北皎就靠在短視頻APP裏看看薑冉,聽一會兒她的聲音,而後一個春夏秋冬過去,他終於又見到了她,活的,立體生動。


    這會兒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咖啡廳昏黃的燈光在她柔軟的黑發上渡了層淡淡的光暈,她白皙的臉蛋藏在淩亂披散的發絲下,隻能看見一隻挺翹小巧的鼻尖。


    她周圍人來人往,她心很大睡得黑甜黑甜的,唇邊叼著根棒棒糖的白色棍子,就這麽含著糖睡了。


    北皎走過去在她身邊站住,垂眼望著她。


    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他一隻手撐在桌邊,看著自己附身的陰影將她籠罩起來,隨後抬手,手指勾了勾,輕輕地刮過她的鼻尖。


    睡夢中,似乎是感覺到了記憶深處熟悉的氣息混雜著陌生的淡淡煙草味,她睫毛輕輕顫動了下,就像是一隻脆弱的蝴蝶在煽動翅膀。


    他收回手。


    “北、北哥?”


    身後傳來茫然的聲音。


    年輕人直起身,目光淡然地回頭,就看見身後站著冬天的時候跟了他一個雪季的一米八幾的東北大兄弟,這會兒他手裏拿著一杯熱咖啡,望著他,滿臉震驚。


    看看他又看看被他半籠在身下的薑冉,他張了張嘴。


    隻見黑發年輕人斂下睫毛,抬手一根手指輕輕壓了壓唇邊,做了個噤聲手勢。


    他輕笑一聲。


    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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