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雪將至
第71章 大雪將至
疫情這個東西如此無情,在最開始的時候,人們幾乎要習慣這樣一個節奏——
每天睡覺之前,總樂觀地覺得“今天應該是最糟糕的一天,明天一切都會結束,生活就會回歸正軌”……
然後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睜眼,不幸地發現,其實昨天也不算非常糟糕,明顯今天又更差勁一點。
這一天是大年二十九。
早上起來沒看見管家更新什麽新消息,薑冉還鬆了一口氣,趁著這時候所謂的“隻出不進”還沒那麽嚴格,閃送還能送到山腳一個地點他們去自取,早早起來在手機買了些做年夜飯要用的菜。
別墅區的房子是她親爹給她某年買的聖誕禮物,不是租來的,如今在這邊過年,總要講究些。
購物車裏塞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吃的喝的用的,仔細盤算了一番,哪怕封山一個月也夠他們五個人在這餓不死,這才停手。
此時她瞌睡也醒了,來到隔壁狗崽子的房間,踹開房門,小崽子還睡得黑甜黑甜的。
被薑冉搖醒時,北皎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畢竟從認識她到這一天,好像從來沒有哪一天她比他起得早。
“幹什麽!”他抱著枕頭,滿臉抗拒,“你要把我掃地出門嗎?”
薑冉懷疑他還沒睡醒。
“起床,貼春聯。”她拍著他的背。
五分鍾後,洗漱完畢的北皎站在桌邊,看著女人小心翼翼地從包裝精美的盒子裏取出過年必備的一係列產品——春聯、福字,幾個窗花甚至還有幾個小燈籠。
”貼春聯什麽時候貼不行?”他打了個嗬欠,“下午滑回來再貼。”
“你知道你過去的二十年為什麽都過得那麽窮困潦倒嗎?”薑冉給春聯後麵粘雙麵膠,頭也不抬,“就是因為你的春聯沒有在規定的日子清早起床貼春聯,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
她拿著各種小掛件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坐在沙發上,北皎隻能看見女人長睡裙下擺如浪花翻滾,她腳上的拖鞋是淺藍色的,白皙纖細的腳踝踩在毛茸茸的拖鞋上麵,讓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拖鞋好像很軟和。
將燈籠掛在門把手上,又拿起對聯看了看,薑冉抬手攏了攏肩膀上滑落的粗毛線毛衣,垂下眼命令身後無聲無息的人:“過來幫忙。”
沙發上的人猶如幽魂一般走過來。
大清早的,門外大概有零下四五度,打開門薑冉被凍得哆嗦了下,嘟囔了聲“速戰速決”,剛想把春聯塞給北皎讓他貼——
下一秒整個人騰空了。
她低低發出一聲驚呼,而後隻感覺整個人如怪獸拔地而起,腳上掛著的拖鞋被踢掉在地上。
發出“吧嗒”一聲輕響。
少年結實有力的胳膊托著她的腰,也不知怎麽做到,輕輕一舉,她半邊屁股坐在了堅硬的肩部肌肉上。
薑冉眨眨眼,手扶著一顆毛茸茸的頭顱,低下頭,難以想象自己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肩有那麽寬?
夠坐下一個她噯?
現在她和門框一樣高了。
“貼。”
肩膀上坐著個人,他聲音四平八穩。
見她僵硬在那,半天不動彈,仿佛還奇怪地抬頭和她對視——少年臉上一絲多餘表情沒有,“不是速戰速決嗎,不冷?”
他一隻手扶著她的腰窩,實際上並不如表現得那樣淡定,腦子裏是空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就把她舉起來了,這會兒半扶半抱著她,此時此刻隻感覺到肩膀上壓著綿軟的一團。
手扶著她的腰窩也是軟踏踏的。
如果不是實際不允許,北皎覺得他能保持這個姿勢一輩子。
但是這種事也不能說出來,所以他“嗯”了聲,仿佛在催促她。
這低低一聲鼻腔音,讓薑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捏著春聯的手抖了抖,她“哦”了聲,飛快地撕掉雙麵膠,一抬手在門框上,貼上了最高的橫聯。
貼好了,身下的人卻沒動。
她拽拽他的耳朵。
他便又抬頭看她。
“好了,放我下來。”她耳根有些泛紅,“你肩膀好硬。”
“哦,”他麵無表情地說,“還有更硬的。”
薑冉:“??”
在她愣怔的同時,他已經將她隨手放下來,騰空的雙腳被穩穩地放回了方才踢落的拖鞋上。
薑冉低頭穿好拖鞋時,房門被打開,上一秒還在她身邊的少年衝進屋子裏……
她有些茫然,感覺自己懂了又不太懂,下意識連忙跟著進去。
隻來得及看見他鑽進浴室的背影。
她急急忙忙跟上去,然後在出聲叫住他之前,被浴室門拍在臉上——
浴室門前一個急刹車,她站在門口等了三分鍾,看裏麵人影晃動,直到響起淋浴被打開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北皎出來了。
此時薑冉已經鑽回了床上,正昏昏欲睡地玩手機,就感覺房門被打開了,在浴室裏泡了半個小時人都快蒸成大白饅頭的少年蹲在床邊,沉默了十幾秒。
然後伸手,把她的腦袋從被窩裏剝出來。
“嗯?”她半瞌著眼。
他壓著蓬鬆的被子,不動聲響地湊上來“吧唧”親了下她的臉。
薑冉:“???”
北皎麵無表情:“我上山了。”
薑冉:“哦。”
……
北皎走後大概十分鍾,薑冉腦袋埋回被窩裏,睡著了。
一個半小時後,手機再次響起。
被驚天動地的手機鈴聲驚醒,她摸索著抓過手機”喂”了聲,聲音還帶著濃重的睡意,迷糊到甚至忘記了起床氣。
電話那邊的人一聽,顯然有些底氣不足。
“還沒起麽?”
”……剛睡下。”
“幾點了都……來嗎?我在G索下麵的木屋等你?”電話那邊,少年的聲音在哆嗦,“下雪了又,我冷,你給我帶件外套。”
坐在柔軟的床上,薑冉摸索著伸手拉開窗簾看了眼,果然外麵又飄起了大雪,屋頂上覆蓋著一層白茫茫的新雪——
疫情又趕上年三十,遊客們在這兩天撤得差不多了,整個別墅區一片寧靜,隻能偶爾聽見從某個方位很遠的地方,傳來零星一聲開關門的聲音。
這樣的天氣,做完了年前的瑣碎事,原本就隻合適放鬆心情地睡回籠覺,但是琢磨了下某位小阿弟抖得仿佛快要死掉的聲音,薑冉還是掀被窩,下床。
飛快洗漱完畢,進北皎房間拿了件外套,又踹了兩個暖寶寶準備上山。
站在門口換鞋時,邱年打著嗬欠從房間走出來:“一大早就聽見你們在折騰,貼完春聯了?不睡回籠覺?”
薑冉揚了揚手裏屬於北皎的外套:“家犬要凍死在G索了。”
“外麵又下雪了,他沒穿外套?多大的人了出門不看天氣預報?”邱年茫然地說,“穿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件,他要離了你能不能活過五天?”
薑冉扶著門框正開門,聞言笑了。
事實上是北皎覺得,她這幹啥啥不行的,離了他活不過五天才對。
暫時道別邱年,薑冉抱著衣服直接上山,今天的纜車前麵依然門可羅雀。薑冉隨便進了個纜車,裏麵難得坐了個人。
是個陌生的小姑娘。
從纜車開始運作,她就在打電話和人吵架,“我怎麽知道龍嘉機場在搞什麽,我跟你說我剛才問了很多人,他們的航班都取消了……跟天氣沒關係!你什麽時候見過東三省的機場下雪飛機就不飛了的!全國範圍內航班大麵積取消,你懂吧?”
薑冉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她大概是覺得自己聲音太大了,猛地一收,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壓低了聲音,她又罵電話那邊:“你不要催我,我現在比你還急,機票買了退退了買三進三出了拜訪諸葛亮都沒那麽難!我一個大連人,尼瑪從東三省回東三省,現在已經被逼著買了廣州中轉的機票,並且在虔誠祈禱它航班正常起飛!否則我隻能從長春坐動車去哈爾濱或者沈陽飛,但是誰知道這倆城市又是個什麽情況!”
她一頓崩潰的叭叭,顯然也是覺得從長春飛廣州轉機大連的操作騷的一筆,最後暴躁地掛了電話,與對麵坐著的薑冉四目相對。
薑冉同情地衝她笑了笑:“急著回去過年?”
“是啊,然後來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那小姑娘無語地說,“小姐姐你要是也要回家,趕緊跑吧,這情況我瞅著不太對了——
”
“嗯?”
“我有在機場工作的朋友,告訴我今天70%的航班都cancel掉了,你曉得吧,這還是春運期間……要是按照一般流程,關機場完了就是關高速口,到時候全部關完就是封城——”
那小姑娘打了個哆嗦,“昨天消息才出來,今天就這樣了,局勢發展太快了,能跑趕緊跑。”
“我在雪場過年了,今年。”
“在雪場?在雪場也行,前提是雪場不停止營業……”
小姑娘說著,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嘟囔了聲“愁死了”,“雪場不停止營業我在這住著也行,起碼還能滑雪,就怕這停止營業了滑又沒得滑的——”
“要停止營業,度假區會出公告的。”
“但願如此。”
兩人的對話暫時告一段落。
下了纜車,薑冉聽見那小姑娘問纜車站工作人員大叔“過幾天還營業不”,大叔說了句“暫時沒消息,有一天是一天唄”,那回答的熟練程度,顯然今天已經不知道唄問了多少回了。
抱著板,往G索方向走時,薑冉有些走神,怎麽也不敢想,盼了一年才盼來的雪季,這才二月不到,就有可能提前結束。
可是前幾天還好好的呢。
怎麽會呢?
……
下了纜車左轉再走一小段就是G索,G索山下有個供滑雪者休息的小木屋,裏麵賣點兒飲料和熟食什麽的。
薑冉到的時候,雪還在下。
因為心情不是很好,她也滑的快,距離她跟北皎說出門,掐頭去尾纜車上十幾分鍾,攏共不過才過去不到半個小時。
拉來小木屋的門,裏麵零星坐著兩三個人,各自低頭玩著手機。
她開門的聲音沒驚擾到其中任何一個人。
薑冉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進木屋,徑直走向角落裏坐著的崽子——
他身上穿著一條滑雪背帶褲,背帶褲裏麵就一件不防水的厚衛衣,雪一下落在衛衣上,再被體溫融化,全身濕漉漉的,風一吹,凍不死他。
這會兒北皎正低著頭和別人微信說話,劈頭蓋臉被扔了件衣服,他“嘶”了聲嚇了一跳,把衣服從身上拽下來……
一抬頭便看見女人麵無表情地俯首望著他。
上一秒不滿的表情煙消雲散,少年漆黑的瞳眸亮了亮,換上了另一種神情。
他伸手拽著她的手,拖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你好快啊,不是才出門嗎?”
說完之後想起,他在和誰說話,他滑G索快,呲溜就下來了——
而薑冉隻會比他更快。
如果她想要加快速度趕路的話。
……思及此,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他的心情更加雀躍。
語氣裏透著真情實感的歡快。
讓人想到了被主人送去寵物店洗澡的小狗,完事之後,隔著玻璃門看見主人來接時快要從屁股上搖到掉下來的尾巴。
薑冉原本想罵他兩句,如今這個氣氛也不太好開口,催他脫下衛衣,撕開暖寶寶給他貼在了速幹衣和保暖內衣之間的夾層……
期間他像條真正的流浪狗似的,凍得打哆嗦。
薑冉把他濕透的衛衣搭在小木屋的暖氣片上烘幹,看著他隨意套著外套坐在角落……她挨著他坐下時,抬手習慣性地揉揉他的短發。
北皎剛想習慣性湊過去蹭蹭,卻發現女人揉他發頂動作一頓,微微一愣後縮回手,問:“你頭發怎麽也是濕的?”
“嗯?”
北皎放下手機,摸了把頭發,果然濕漉漉的——
應該是雪落上去了。
他正想說什麽,就聽見她問:“上哪玩去了?沒戴頭盔?”
聲音語調幾乎沒變,還是很溫柔。
可是北皎是誰啊,太了解薑冉了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好聲好氣和他說話,準就是帶了情緒。
他心中“咯噔”一下,意識到好像情況不對,條件反射他就想胡扯是剛才在木屋外麵坐了一會兒……
但是話到了嘴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打住,猶豫了下,他還是沒撒謊,“嗯”了聲,慢吞吞地瞥了眼她的臉色,又小心翼翼地說:“是剛才錄了個小視頻,摘了十分鍾。”
他說著,手已經伸出來捉住她的手肘,仿佛生怕她站起來就走。
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她看,就是半個小時前錄的——
鬆北滑雪場的公園道具在G索半山腰。從G索滑下來,能路過公園,那幾個高高低低的台子。一路衝浪似的溜達下來,最後才是G索終點的這個休息小木屋。
有時候北皎刻累了,就去那玩一會兒。
今天在G索山頂遇見了前幾天自由式那夥人,還有廣州融創認識的當年收留過他的大頭……一群人這時候遇見頗有一種“患難見真情”的莫明感動,熱熱鬧鬧進了公園。
後來混亂之中,也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句,明天雪場可能不營業了,今天得拍個好看視頻留。
稀裏糊塗的對“好看”的定義就發生了一點偏差,摘了頭盔,錄了個飛台子的視頻。
視頻中少年動作嫻熟,從起速到中跳台起跳都很穩,鵝毛大雪中他黑色的衛衣一閃而過,起跳時,衛衣大大的帽子飛起來。他頭發也在風中亂舞。
是好看的。
看上去充滿了少年人的活力,是和國外的那些自由式拚命三郎一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出門的灑脫。
薑冉早知道他在融創跟趙克煙他們混公園混的滾瓜爛熟,他會飛台子也會呲杆,而且玩的也不錯。
但是。
“你去飛台子不戴頭盔?”薑冉像是不確定地問了遍,“認真的?”
北皎“啊啊”了兩聲:“鬼迷心竅,就想著中跳台也不是很高——”
“中跳台旁邊就是樹林,那防護網還沒跳台一半高,你要是飛出去根本兜不住你,撞樹上你猜你腦袋還要不要了?”
她平靜地打斷他,把手機還給他。
北皎想了想,也就沒反駁了,畢竟三歲小孩都知道進雪場得戴頭盔——
原本國外雪場也沒那麽嚴格必須帶頭盔,但是聽說這幾年安全事故頻繁,逐漸也有部分雪場有了硬性規定。
可是說來說去,規矩雖然討人厭,但這規矩也是為了滑雪者自身安全。
北皎沒話說了,當著薑冉的麵刪了視頻,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給她看手機相冊……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誠意的認錯。
薑冉掃了眼他雙手奉上的“誠意”,卻顯得並不是特別在意這個結果,隻是微微蹙眉,很想讓他別跟上次在雪道上認識的那夥人玩了——
是的。
她都沒問,就知道這摘頭盔拍視頻的主意是那天那夥玩自由式的人教的,看他們那跳網子、滑道外的動作熟練的程度,她就知道那群人估計常年在雪場安全規定邊緣瘋狂遊走摩擦。
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又說不出太多嚴格的話來——
他又不是小孩,應該自己知道好歹。
說多了反而顯得她煩人。
她歎了口氣,沒有教訓他,伸手口袋裏掏了掏,拿了張紙巾,站起來,扯過他衛衣的帽繩,在他身體柔軟地靠過來時,沉默地給他擦頭上的水。
這麽冷的天,不擦幹了一會兒出去冷風一吹,必定感冒。
這節骨眼的,感冒都不好出去買藥。
給他頭發擦了個半幹,她轉身扔了那團紙,再回來的時候,腰就被一把抱住了。
少年帶著濕氣的腦袋蹭過來,他坐著,她站著,他下巴正好壓在她身上雪服的拉鏈上,仰著臉望著她:“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好像在觀察她的臉色。
然而薑冉臉上心平氣和,越發地讓他不安。
感覺到腰間手臂的力道在無限收緊,緊到她覺得腰都被勒疼了,才輕輕蹙眉,說了句“疼”,他立刻鬆了力道,卻沒有撒手。
“沒生氣。”她說,低頭看他蹙眉,她柔軟的指腹點了點他的眉心,“你要自己知道注意安全,而不是想著會惹我生氣才知道不能去做。”
她聲音輕柔緩慢,能殺人。
她垂眸望著他。
看著看著就給北皎看得心跳不動了,他勾下自己的護臉,露出下麵那張漂亮的臉蛋,眼睛晶晶亮地望著她,仿佛就完全知道她吃這一套——
他坐直了些,大手從攔著她的腰,攀爬上了她的頸脖,用那種不是很大力但是足夠纏人黏膩的力道催促著她低下頭。
而後小心翼翼地仰著臉,以下位姿勢吻住她。
好像很卑微。
實際上完全不。
舌尖有些迫不及待地探入,纏住她柔軟的唇瓣,在他拚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時,她感覺到了他的不安。
無聲地歎息了聲,她倒是沒想著要為難他或者是讓他不安,原本閉合的牙關一鬆,輕易便放任他滑入,舌尖試探一般碰了碰她的舌根——
她動了動,他就像是嚇了一跳一樣猛地撤回。
近在咫尺的距離,雙眼警惕地盯著她看了半天,確定她沒有什麽不良反應,他才放下心般,重新湊了上來。
原本他身上濕漉漉的,冷到人都在發抖,或許是剛剛貼上的暖寶寶有了奇效,現在他呼出的氣息灼熱滾燙……
帶著冰雪氣息的味道在口腔之間散開,他們之間的吻悄然無聲。
小木屋另外幾個人甚至沒有抬頭,短視頻APP的聲音成了現場唯一的聲音,其中一個哥們還在傻乎乎的傻笑,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發生了什麽。
年輕的女人勾著頭,接受少年的索取。
等到這個吻稍稍分離,他輕輕蹭著她的唇瓣,又盯著她被自己咬的染上殷紅的唇瓣,著迷地看著她微張的唇,後麵貝齒半現。
小小一拍白色,像貝殼,很可愛。
薑冉聽見少年用一種含糊卻認真的聲音小聲地說:“對不起,下次不這樣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垂落於身體兩側的手終於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在他緊張地等待她的回答,等得快要心態駕崩時,才聽見她輕飄飄地說了句:“再有下次,我會生氣。”
她一邊說著,柔軟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放開。
少年的耳尖泛白又迅速充血,他深呼吸一口氣,說,“嗯。”
警報完全解除。
北皎長歎一口氣,臉埋入她的懷中,心想,如果上一秒她拍著桌子跟他大吵一架,他可能還要委屈地反駁下“我這不是沒摔死”——
可她沒有吵架。
隻是三言兩語,一個眼神。
還有一句軟趴趴的“下次我會生氣”。
他歇菜了。
他被她拿捏得毫無招架之力。
……
兩人在小木屋墨跡了一會兒,中午十一點左右,邱年他們也上了山,一行人商量好滑到下午三點半雪場的日場結束。
G索基本沒人了,五個人包場整個G索,閉著眼隨便滑也不用操心身後來人,滑到最後,李星楠都說:“空無一人的,瘮得慌。”
最後一個小時,他們去了A索,A索有了些人氣,但也不多,偶爾能有一塊兒擠擠纜車的——
說來也奇怪,平時到處都是新手在練換刃,要麽就是平花自由式,刻滑的沒見著幾個……
就這節骨眼,好像山上的就剩下刻滑的在蹦躂了。
偶爾有抱著錘頭板的,在纜車外麵看見他們放在外麵的板,認出是同僚,就放著空的纜車不坐進來和他們擠擠。
一進纜車,發現一纜車的大神,“哎喲嗬”一聲,坐穩了,聊幾句。
於是最後一個小時,薑冉一行人聽到了無數傳聞,都說是雪場撐不過年三十,也就明天就會關門……
到了最後越傳越真,連纜車工作人員大叔也從剛開始的“沒收到通知啊你們擱哪聽的”,變成了“真不知道,哎,回去等通知吧”。
人心惶惶。
最後一趟坐著纜車到山頂,跟他們擠一輛纜車的老大哥走出纜車時,對著空氣歎息了聲:“今年的雪季結束啦!”
這一聲歎息,配合著山頂夕陽西下,餘暉灑在銀色雪麵,把所有人的愁緒都勾了出來。
山頂上,好像所有的人最後終於聚集,認識的不認識的雪友都在合影留戀,見了薑冉他們下纜車,嚷嚷著“冉姐和二車他們也在啊”,衝他們招招手,讓他們一起來。
人群中陸續有人認出他們,也喊他們的名字。
最後零零散散,居然也湊出了二三十個人,不同的俱樂部不同的讚助商,還有幾個萌新,大家其樂融融地擠在一塊,誰也沒分個高低貴賤。
在看纜車大叔笑眯眯的喊“茄子”的吆喝下,前一天還鬧著要與鬆北滑雪場共沉淪的留守兒童們一塊兒在山頂留下了一張合影。
之後鬧哄哄原地解散,各自散去。
一群雪友交換完聯係方式,相約明年雪季山頂見,踩著板滑走了。
平花的不蹦了,刻滑的不刻了,就踩著板瞎幾滑,張開雙臂,做出擁抱夕陽的姿態,發出反猿的吼叫——
“2019到2020,雪季結束!!!”
“封——板——啦!!”
“疫情——我!艸!您!媽!啊!”
……
到了山下,所有人手機都響了微信提示。
【重要通知】
【為配合國家新冠狀肺炎疫情防控,鬆北滑雪度假區滑雪場擬定2020年1月24日正式停止運營。
至此,鬆北滑雪度假區滑雪場19,20雪季運營正式結束。
很抱歉沒能與您共同堅守至最後一個下雪天。
陽春三月將至,當疫情退散,讓我們相約下一個雪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