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美好的祝福:祝你燈泡壞掉
第55章 美好的祝福:祝你燈泡壞掉
九月一日那天是星期天,第二天是周一,一般大學學校在這一天開始正式上課。
薑冉早上九點睜開眼,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望著天花板,她覺得自己病了,她的生活除去得了一種名叫“離開人吃飯都吃不利索”的病,連作息都變成了老年人作息。
九點十五分,她喝著咖啡,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看看百年難去看一眼的股票,順手登錄微信,這時候她發現電腦上,微信在嗡嗡嗡亂響。
奇怪地點開看了,發現是北皎從八點半開始給她時不時地發點兒什麽——
八點半是一碗食堂鐵碗的白粥和半塊豆腐乳。
八點四十五是空無一人的教室。
九點是正拿著兩張卷子對著抄奮筆疾書的他室友,整整齊齊被壓在那人胳膊底下、填得滿滿的那張,最上方寫著署名:北皎。
九點十五,也就是剛剛,他發來一張坐滿人的教室,還有門口剛進教室門的老師。
薑冉打了個嗬欠,有點猶豫要不要回他。
畢竟他一個字都沒說,光是發圖,像在安排什麽圖片式流水賬日記。
正當她手劃著這些圖片,坐在電腦前,又有些昏昏欲睡,他又發來一條新的信息——
【北皎:趙克煙告訴我在廣融教學生上課有個合作場地費,大概五百塊一天,是不是真的?】
這突如其來冒出來的提問,她有點困惑,直覺好像畫風並不一樣,但是這麽正經的提問她也不能不回答,於是回了個【是】。
對麵立刻顯示“正在輸入中”。
【北皎:那我上課兩個小時的話豈不是就賺一百塊?】
【是說的冉冉鴨:至少不是三十八度烈陽天穿著玩偶衣服發傳單然後中暑出人命?而且最近三億人上冰雪二億在推坡,萌新很多,你多攢倆學生在一天上完不就行了?】
【北皎:哦。】
薑冉:“?”
這麽簡單的道理薑冉不信他想不明白,總覺得他這是在說什麽廢話,一番無用對話後,她坐在椅子上扭了扭,猶豫了下,隨便點開了個社交軟件,輸入關鍵字:#當一個人明顯沒話找話。
無聊愛發問的人跟她一樣多,搜尋結果跳出來一大堆的相關答案,第一個帖子,點讚最高的那個回答是這樣的——
【每一句看似理由充分又隨意的詢問或者搭話,無論我說什麽問什麽,其實都可以翻譯成四個字:我想你了。】
薑冉:“……”
指尖一僵,她“啪”地扣上了電腦。
……
開學第二周,北皎靠課時費攢去新疆機票這事兒進展也不太順利。
眼看著國慶越來越近,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個協商過程堪稱坎坷。
那是開學第一周周五的下午,九月底的廣州還是熱的飛起,中央空調呼呼吹著涼風,薑冉身上穿著一條粉色的吊帶睡裙,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蜷縮在沙發角落裏,瞪著沙發另外一邊的人——
從學校放回來的狗崽子正癱瘓在另外一邊,嗦著冰棍、吹著空調、看著電視,眼中閃爍著漫不經心的光,聽她說有人要上十二節課,分三天上完,扣掉場地費和雪票錢,他還能賺個二千多塊,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這樣,去新疆的機票錢直接就有了!”
她語氣很是堅定。
然而北皎眼珠子都沒從電視上拿開:“哦,還有這種好事?”
在沙發另一邊,薑冉品出不對味來:“你這是什麽警惕的語氣?”
“你聽出來了?”
北皎轉頭用一種“你比我想象中聰明”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目光又不可抑製地下移,在她鎖骨附近一片白皙停頓幾秒,又不動聲色地重新轉回了電視機上。
“因為你剛才說這個事的時候語氣很遲疑,所以,我還在等著你把話說完。”
他回答很有耐心。
薑冉卻無限懷念他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字,對她不耐煩說一句長句子的時候。
至少不會把人憋死。
“想學的人是宋迭他妹,”薑冉緊繃地笑了笑,“你認識的。”
北皎咬碎了菠蘿口味的冰棒,有點茫然,顯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他怎麽可能認識宋迭他妹,誰啊?
“就那個,我們第一天認識的時候,你把酒倒在她包上了,她倒了一杯酒不依不饒的非讓你喝——”
北皎努力想了想,想起來了,點了點頭,心想宋迭一家子果然沒一個好人,然後說:“這錢掙不了,算了。機票再想別的辦法。”
幹淨利落得薑冉都懷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她瞪圓了眼:“怎麽了?你還怕她?當時在酒吧你氣焰那麽高,也沒露出一點兒要怕她的意思,我都懷疑那時候我再晚說話一秒你就能把一杯酒全部倒她頭上!”
北皎冷笑一聲。
薑冉一聽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隔著沙發,她一腳就蹬他大腿上了,她腿長又有力氣,這一蹬蹬得他搖晃了下——
“你就教教她怎麽了,穿上滑雪板她命都在你手上,你還擔心她跟你作妖麽?好幾千塊呢,說不要就不要了?這幾天可得買新疆機票了!”
她踹的起勁,這時候,忽然腳踝一熱一緊,反應過來的時候,赤著的腳已經被他握在手裏了。
以前就知道他手長腳長,現在她一隻腳被他握手裏,她才反應過來他手掌有多寬。
腳板底蹭在他有些薄繭的掌心有點癢。
耳朵莫名有些發燙,她試圖往回抽自己的腿,但是感覺到她這麽一蹬,他手上無聲地加大了力道。
北皎餘光瞥了眼,看她唇瓣微動像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鼻尖微微泛紅,他薄唇一抿:“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瘋的,為了幾千塊明知道火坑還往裏跳?到時候萬一真出什麽事,那二千塊賺了夠你去醫院掛心理治療谘詢嗎?”
果然,在他手裏亂蹬的腳不動了。
他順勢捏了捏她的腳踝,入手一片滑膩,也不知道她平日裏的滑雪鞋都穿哪去了,一個暑假下來,他腳後跟都起繭了,她滑那麽久,一點都沒有。
正胡思亂想,就聽見她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抗議:“她能算什麽火坑?”
北皎勾起唇:“哦,宋迭最開始怎麽找上你要上課的?”
薑冉啞火了。
見她安靜下來,他的手往下滑了滑,從她腳掌到腳踝,趁著她發呆又肆無忌憚地往上滑了下,掌心貼著她柔軟的小腿——
他手指修長,一隻手幾乎快要攏去她大半長的小腿軟肉。
目光微沉,唇邊原本的嘲諷變得淡了些,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沉吟,“機票我自己能想辦法……”
嗓音微啞,喉結滾動了下。
然後他放開了她。
滾燙的掌心溫度一下子離開,薑冉甚至來不及抗議就得到了解放,正巧此時空調風掃過,涼風引起一陣雞皮疙瘩,她抬起頭,茫然地望著他。
他隨手拿過沙發上的靠枕,動作自然地抱著,擋在了自己的腰間。
“薑冉,打個商量。”
“什麽?”
“去穿個外套吧?”他語氣淡然地說,“九月底了,空調開這麽低溫,不冷嗎?”
她還沉浸在上一秒他的掌心貼著她小腿的觸感,此時背上全是汗,額頭隱約想要透出汗珠來,聞言沒反應過來,“啊”了聲,說,“不冷。”
他平靜地望著她。
“…………冷也是有點冷。”她從沙發上爬起來,仿佛自言自語,“那我去加件外套?”
一邊說一邊回頭,詢問似的看他。
他微笑起來,近乎於溫和地說:“去吧。”
……
在北皎的寧死不屈中,國慶轉瞬即到。
按照以往慣例,國內東三省的各大雪場,每年都是十一月中旬開板(*泛指滑雪者每年第一次滑雪或雪場開始營業),因為天氣不夠冷沒有自然降雪量不夠,所謂開板也就隻是開放一條主雪道……
然後伴隨著天氣逐漸變冷,自然降雪變多,雪場才會逐漸開放其他雪道,通常得等到十二月中下旬,所有雪道才能全部開放完畢。
但是新疆不一樣。
因為地理位置優勢,地勢遼闊的新疆冬天來得更早,所以位於新疆阿勒泰地區的滑雪場每年都能趕上國慶小長假開板。
於是九月底的時候,雪圈眾人已經蠢蠢欲動。
用薑冉的話說,就是受夠了又窄又短、坐纜車五分鍾滑下去三分鍾的室內大冰箱。
定好了機票,雖然前麵拒絕宋妍的課時,北皎拒絕的斬釘截鐵,但事到如今還是心疼了一番機票錢——
原本說帶帶萌新攢攢課時費換機票,奈何開學後他學業忙得腳不沾地,偶爾有空,要麽鑽進自習室要麽衝進冰箱自己滑。
這時候,北皎很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了比賺錢更重要的愛好。
這很驚人。
更驚人的是九月二十九日那天,在機場,他看見了同樣拖著板包、滿臉平靜的宋迭,在他身邊,還有拖著行李箱正盯著他看的宋妍。
“這是什麽?”北皎轉頭,問身邊的年輕女人,“整我啊?國慶地獄套餐嗎?”
他嗓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微諷刺的低磁。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側,薑冉縮了縮脖子,往後躲了躲。
“你總得有個人拚房啊?”
最近是多少有點怕他的,就像是麵對一個時不時發瘋的神經病——
為了尊重他的瘋,她的淘寶搜索記錄從“純欲吊帶睡衣”變成了“保守大碼媽媽睡衣”,現在她的衣櫃裏掛滿了純棉的米老鼠和唐老鴨,波多野結衣來看了都得扭頭跟導演說今天這集演不了。
“而且,宋妍自己要跟來……就讓她來好了,你滑膩了想教就教她一會兒,雪季剛開始,阿勒泰那邊沒有什麽場地費,雪票也不貴,你明年上學學費就出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上交了自己的身份證,交到他手裏。
聽他沉吟一聲,然後說,不教她。
本以為下一句就是“要教你自己教”,沒想到當徒弟的連師父也管上了,他補充了句,你也給我離她遠點。
薑冉沉默中,正歎息那個突然大她十歲的辛德瑞拉阿弟又回來了。
就見前麵那人上交身份證,指著身後宋迭兄妹二人,跟出機票的地勤小姐姐說,坐哪都行,隻要不跟他們一起。
地勤小姐姐:“……”
薑冉:“……”
……
幾番舟車勞頓,到了入住的地方已經是晚上。
我國南方還在開空調吃冰棍的高溫,在新疆阿勒泰地區,已經是白雪皚皚,儼然變成冰雪的王國。
下了飛機,空氣中的冷空氣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說不上來那種心曠神怡,這大概就是冬天與冰雪獨特的魅力。
薑冉等人入住距離雪場有些距離的那種村子裏的民房,小小的平房一個挨著一個,是最原始古老的村莊,群山環繞,白雪皚皚。
屋頂蓋著厚厚的白雪,像童話裏住在森林裏的聖誕老人的小木屋,很有氣氛。
村莊門口已經積雪很厚,村民用鏟子人工清理出一條走道,清理出來的雪就堆在門口……
木屋就藏在白雪之下,整個村莊沉浸在靜謐下。
木屋用的最古老的那種拉鎖,鑰匙費勁捅進去,門推開甚至會發出“吱呀”的呻吟,為了防止漏風,木門後還有毛氈蓋簾。
屋子裏就一張小小的不規則木桌,一把長椅上鋪著厚厚的皮毛毯子,床下墊著古老的電熱毯,床單被褥倒是很幹淨散發著曬洗的氣味,燈是那種昏暗的吊燈。
開燈得拉門邊的拉繩。
相比起其他成熟的商業大雪場,新疆這邊缺點大概就是物資設施比較缺乏,住宿條件跟不上。
比如薑冉那間屋子,入住的時候燈就是壞的。
烏漆嘛黑一片。
跟房東說了,他看著一點也不意外,笑嗬嗬地道歉,說新雪季剛開始,很多設施還沒來得及更新檢查,一邊說著一邊遞過來一個嶄新的燈泡,讓她自己換了試試,然後淡定飄走去安排下一波入住的客人。
薑冉捏著燈泡站在原地愣神,風中淩亂。
此時手中的燈泡被人從後抽走,少年淡定的身影與她擦肩而過,推開她半掩的房門,走進去,到門口才回過頭來:“傻站著做什麽,手機光。”
薑冉連忙走進去,見他脫了靴子,踩在厚重的皮毛上,爬上桌子——動作嫻熟地擰下原本的燈泡。
“你還會換燈泡?”
“薑冉,我二十歲,不是二歲。”踩在桌子上,他不帶多少嘲諷的意思,“你這驚訝的語氣才是怎麽回事?”
燈泡鬆動,上麵積攢了一年的厚厚積灰讓他微微眯起眼,扭開頭,打了個噴嚏。
修長的指尖捏著燈泡,慢吞吞往下轉,薑冉借著手機的燈光看著他輪廓清晰的側臉,這樣的光線將他完美的下顎弧線隱秘於光影中……
就像是未開館的藝術館中,在沉睡的最完美的那座雕像。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小心翼翼地呼吸聲。
和心跳聲。
她希望他擰燈泡的聲音能大一些,這樣她就能很好地掩飾心跳,黑暗中,握著手機的手悄悄收緊。
“光。”
他言簡意賅地說,聲音有些低。
卻還是把她嚇了一跳,開著電筒的手機舉高了些……他垂眸,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太高了,照燈,別照我的臉,你要看哪?”
一句話給她堵得耳根燒起來,還好周圍那麽暗,看不清楚。
她咬著下唇,舉著手機,直到舉得手發酸,燈泡才換好。
他拍拍手跳下來,踢踏著鞋去拉了拉電燈開關,“啪哢”一聲,房間亮起了橙黃色的光。
“好了,謝——”
“我親手換的燈泡。”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想住在這。”
“……你想換房間總得跟宋迭商量萬一他行李都打開了——”
“薑冉。”他打斷她,“你知道我什麽意思,別裝傻。”
“好的。”她麵無表情,“想都別想。”
短暫的死寂,良久,他沒亂發脾氣,反而是點點頭微笑著說,行。
她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你就祈禱這七天這屋子撐住了別再出什麽簍子,用不著我再回來。”
借著穿鞋,少年微微側過臉盯著她。
“到時候我要睡床,你愛睡哪睡哪。”
他湊的太近,薑冉往後躲了躲。
然而腿長胳膊長的人仗著有優勢,抬手,輕易伸過來將她麵頰邊一縷長發別至耳後,溫熱微糙的指腹輕蹭過她的耳廓。
克製,且並不逾越。
動手動腳是不對的。
可他就是沒事幹想蹭蹭她。
是突然沾染上的惡疾。
她冷著臉拍開他的手。
“滾。”
他嗤笑一聲,點頭,“好,好。這就滾。”
作者有話說:
北弟:睡我懷裏賽高,但我不能說,因為說了就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