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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滑手天花板

  第7章 滑手天花板


    接下來空氣應該凝固的。


    凝固了嗎?


    並沒有。


    “五萬不夠嗎?”薑冉盯著他緊抿成直線的唇角,停頓了下,沒彈開,反而湊得更近了,她盯著他的眼睛試探性地問,“要不我個人再給你添點?”


    北皎隻能無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她身上那股奶滋滋又嗆神經的甜味,不難聞,不濃烈,卻讓人有心髒難受的窒息。


    有鋪天蓋地的侵略性,快將他溺斃了。


    “……十萬行不行?”


    她的聲音嗡嗡的,實際上他可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而麵對對方無聲的抗拒和微蹙的眉心,至此,薑冉還沒覺得這算什麽難事。


    畢竟天底下難辦的事那麽多,但是其中肯定不包括無緣無故做慈善給人送錢——


    討人厭的東西太多了。


    但不包括錢。


    錢買不來世界上大約0,5%的東西,但是能買來剩下的99,5%。


    錢是小可愛。


    沒有人會討厭錢。


    除非他腦子有問題。


    ……


    他就是腦子有問題。


    下午,廣州融創冰雪世界。


    從商場進入冰雪世界大門,與外麵商場二十來度的空調不同,溫度驟降到個位數……正是暑假,除了來正經滑雪的年輕人,還有不少買了娛雪區票,帶小朋友來玩兒雪的年輕家長。


    於是作為國內人氣最高的室內滑雪場,今天的融創雪世界依然人來人往。


    更衣室外休息區,薑冉忿忿不平地拉扯自己的滑雪鞋係帶,還沉浸在光天化日被人從蒼蠅館子門前狼狽趕走的尷尬中難以自拔——


    最後他說了什麽?

    【別煩我,走開。】


    就好像那會兒他正忙著洗象征著世界究極的碗,如果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洗碗,那些碗就會炸開,把整個地球文明進程炸回蠻荒時代。


    本來她今天不準備來雪場了的。


    心情不太好,就需要幹點別的轉移注意力,所以順手接了個想跟她約課的學生的臨時邀約,人是老煙介紹來的,三請四請。


    於是她勉強答應,從蒼蠅館子離開,她一腳油門,人就坐在雪場裏了。


    此時學生還沒到。


    薑冉坐在長椅上慢吞吞的穿鞋,手邊放在長椅上的手機還在“嗡嗡”瞎震,微信裏她爸還在問錢送出去沒,姓北的小崽子開心不開心、高興不高興……


    這更加增加了她的惱羞成怒。


    一個小時的狂轟亂炸後,沒有得到回應的薑先生終於肯歇了,又發來了一串手機號,這次換了個語氣,說,給你弟弟的手機號,你加個微信,以後常聯係。


    這就成弟弟了。


    薑冉回了個“OK”,沒有加微信,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來,對麵“喂”了一聲,還挺有禮貌地說“你好”,薑冉胸口起伏了下:“小屁孩,給你臉了——”


    然後電話就被掛掉了。


    對麵甚至都沒猶豫一秒。


    薑冉舉著傳來忙音的手機整個有點出神,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困惑“他怎麽那麽快就聽出我的聲音”?

    自我懷疑了一會會,她轉念又認真琢磨了下,得出一個全新的樂觀結論:他應該不是聽出她的聲音,也許是每天收到罵他的電話太多了……


    比如催債的。


    她向來寬容,不同他計較這些。


    耐著性子去加微信,怕他不通過,這次她把話說的很明白,“你家裏人讓我來的”——


    反正都強行摁頭“弟弟”了,薑懷民應該不介意被人強行摁頭喜當後爹。


    沒過多久,在薑冉穿好兩隻滑雪鞋時,她被通過了好友申請。


    對方沒說話,她打字快,就先一步先發製人——


    【是誰的冉冉鴨:小孩,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這不賴你,你也不用跟我道歉,畢竟事先沒說清楚是我的不對。】


    她自認為表現得很大度,認真欣賞了下自己的措辭,然後秉持著對自己非常滿意的讚美之心,信心十足地把這段先發了出去。


    【是誰的冉冉鴨:我叫薑冉,是你媽新找的男朋友薑懷民的女兒。】


    她發完就等著對方大吃一驚。


    等了幾分鍾,等到她以為他又回去洗那些個洗不完堆積成山的碗碟,對麵才回了三個字——


    【北皎:我知道。】


    薑冉“嘖”了聲,心想你知道個屁。


    然後用委婉的句式表達了這個想法。


    北皎反應還是不鹹不淡的,就說在他媽那見過她的照片,那天在酒吧就認出她了,最後話鋒一轉,問她還有什麽事。


    ——一副準備結束對話的態度。


    吃了嗎?

    吃了啊。


    您有事嗎?


    你沒事吧。


    他用著非常公事公辦、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語氣,三兩下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這兩天的腥風狗血……標點符號也不太有,他打字的風格和他本人一樣無趣。


    薑冉手裏捏著狗血的劇本,演員卻完全不按照上麵的演。


    於是《三國演義》被迫成了《紅樓夢》。


    沒辦法,她也不能硬逼人家強行表達震驚,隻好放棄了糾結之前那些破事……打開之前的聊天對話框,直接節選了一些薑懷民稍微上得台麵一些的發言,將那五萬塊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下。


    而北皎的回答是——


    【北皎:謝謝,不用。】


    禮貌而堅定地拒絕。


    這小崽子,比碳纖維自行車輪轂還軸。


    【薑冉:?為什麽不用,有了那個錢至少接下來的兩年學費你都有著落了,也不必滿世界打工。】


    【薑冉:你拒絕我,我都不敢想下次還會在什麽地方遇見你……】


    【薑冉:KTV?迪吧?KFC?麥當勞?清晨五點太陽還未升起的馬路邊你手握一把竹掃帚?】


    她描述的過於有畫麵感。


    這次對麵至少沉默了五分鍾。


    可能是因為無語。


    【北皎:別人莫名其妙給你一筆巨款你會收?】


    薑冉心想他問的這是什麽鬼問題?


    【薑冉:要啊,不用簽合同不用口頭承諾不用付出勞動力或者任何其他代價的五萬塊,為什麽不要?】


    【薑冉:你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雖然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沒哪本書教你要防天上掉下裏的真實餡餅吧?】


    【薑冉:而且五萬塊算什麽巨款?】


    對麵再次陷入沉默。


    可能是手斷了。


    【薑冉:難道是不打工就會露宿街頭的緊迫感能給你帶來快樂或者是生活的動力?】


    薑冉帶著怒火打完最後這一行字,手機屏幕都快被她戳爛——


    對麵終於有了反應。


    【北皎:學校有宿舍。】


    意思是他窮死也不會露宿街頭。


    這倔強回答……


    還不如繼續手斷著別回。


    薑冉才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露宿街頭,她就在心中納悶:老娘經銥誮過手的錢是淬了毒?那麽難送出去?

    【薑冉:你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視頻的事還在生氣?】


    【薑冉:昨晚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薑冉:我給你道歉?】


    那個問號是她忍氣吞聲最後的倔強——


    多少有點“你要真不需要道歉就當我沒說”的挽尊。


    【北皎:沒有。】


    【薑冉:那你就是單純的看我不順眼?】


    【北皎:不是。】


    這油鹽不進,薑冉被氣得直跺腳。


    對著手機絞盡腦汁在琢磨現在青春期的小崽子腦子裏都裝的什麽矯枉過正版反詐騙APP……


    這時候麵前的光被一個身影擋住。


    來人彎下腰,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下,她順勢抬起頭對視上一雙笑眯眯的雙眼,那雙年輕的笑眼望著她,眼角笑紋深得能夾死人——


    “老師,下午好啊。”


    開朗清爽的少年音。


    薑冉飛快將她今日學生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來人大約十八九歲,稚氣未脫,留著存板頭,耳朵上還戴了一枚鑲鑽的耳釘。


    他身上穿著的是今年最新款配色的AK 457雪服,雪服炒上天價。


    腳上的滑雪鞋是滑雪大品牌nitro下的旗艦款,誠然對新手來說此鞋硬度有些太高了,但是因為品牌靠譜,所以鞋子意外的舒適度拉滿,是可以陪伴他從新手期到小入門的不二之選。


    他手裏的滑雪板也是自己的板,而不是融創雪世界公共出租的。


    總而言之,是一個裝備很齊全、比較有錢的萌新學生。


    薑冉大方打量他。


    他也大方讓薑冉打量,臉上的笑容從未變過。


    “我遠遠就看見你了,之前還問老煙要你的照片,你猜他怎麽說的——他說不用照片,往人群裏一看,瞅準那個看上去氣場最足的女大佬,保準就是你。”


    哦,他的存板頭還是挑染過的,最下麵染白了,上麵才是黑色,就很潮。


    ……對嘛。


    這特媽才是當代大學男生應有的朝氣蓬勃。


    ……


    放下手機,薑冉暫時把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扔在腦後。


    她抱起自己的滑雪板與今日學生並肩走入室內雪場,神色淡然,與周圍來往的個別年輕人打招呼。


    廣融這邊上到雪場大神滑手,下至工作人員,基本都認識她。


    簡單的交流了下,她得知今日學生名叫宋迭,是個隻滑過一次雪、還是跟著冬天長白山那邊雪場的教練學的。


    換句話說,單板滑雪,宋迭算是半零基礎新手。


    薑冉一般不太愛教這樣的學生,不是因為她多孤傲和清高(隔壁玩兒公園道具的也是有這種怪癖大佬的),主要是她收費挺貴,夏天室內滑雪場收700/小時,冬天室外1200/小時,用這錢教基礎入門,錢多少賺的有點虧心。


    但是宋迭不在乎,進了雪場,他都不像一般學生那樣就急著問怎麽學,該學什麽,就站在坡下麵,讓薑冉先滑一段給他看。


    很有那種檢查師資力量的氣氛。


    薑冉沒有拒絕,她跟某個熱愛打工的小崽子不一樣,她很識相——


    今天下午約好課,宋迭二話不說,爽快地給她轉了三節課也就是九個小時的課時費……


    俗話說得好,給錢的都是爸爸。


    爽快的那得是親爹。


    薑冉自己先上了室內雪場的纜車,告訴宋迭過三分鍾再坐纜車上去在纜車上低頭看她滑,宋迭答應了。


    於是他坐在纜車往下看,就看見從長長的高級道頂端,叉腰站著個中長發的年輕女人,她戴好頭盔拉下雪鏡,正懶洋洋地同旁邊的人搭話……


    見宋迭上了纜車,她抬起手,遠遠跟他招招手。


    而後彎腰,在雪板上搗鼓了下,大約是穿好了固定器,準備往下滑。


    夏天的廣州融創雪世界得有多少滑雪大神呐,數都數不過來的。


    但是大家應該都認識她,遠遠的看她一動彈,基本上那條高級道上在滑的、不管會不會的,都開始自覺靠邊停。


    就看見薑冉從頂端下來了,先是兩個小小的S型滑行軌道起勢,第三個彎開始,她的速度就起來了——


    身體緊接著便自然折疊,反弓,下壓。


    在下午融創的雪都被滑的稀巴爛、新手都得摔得死去活來的雪況下,她的滑行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滑雪板的邊刃深深刻進雪中,在雪道上留下深深地滑行溝壑軌跡,這樣的力量連帶著她的滑行也理所當然地又快又穩——


    她的板刃立到極限高,從纜車上,能清楚地看見她黑色主色調、前麵是大紅色輔色、有一顆簡單的樹影作為圖案的滑雪板板底。


    因為姿態夠低,邊刃立得極高,她戴著手套的手自然而然從雪麵拂過,揚起雪塵。


    當與宋迭的纜車垂直方位重疊,宋迭低下頭,就看見她好像頭頂長了眼睛似的,在一個彎即將結束時,身體有一個明顯前壓的施力——


    而後她手似輕扶雪麵,又仿佛隻是輕輕一搭,緊接著,踩著那塊又寬又長、支撐著她高速滑行也不會形變的刻滑專用滑雪板,她蹦了起來!


    在眾人的口哨聲中,年輕女人長發在半空飛起,人似輕盈又意外沉穩,幹淨利落地在空中完成了一周半的豎直軌道豚跳——


    穩穩落地!


    “啪”地一聲悶響,雪板砸在雪麵上!

    就像是起跳的前一刻,她再一次恢複了折疊、反弓的低姿態基礎滑行姿態,且滑行速度絲毫不減!


    雪道上,有同行大神鼓掌,也有半新不舊的萌新鼓掌。


    “哎呀我去,這個牛逼!”


    宋迭身邊,跟他擠一趟纜車、看著能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也伸長了脖子往下望,嘴巴沒閑著——


    “這薑冉吧?噯,也他媽隻能是薑冉了,國內刻滑女滑手天花板……這力量和速度控製漂亮得,誰見了不得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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