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谷澤的故事
湘潭和長沙兩座城市非常近,相距只有50多公里。儘管安教練開車不快,也沒在路上花掉多少時間。
很快二人就進入了湘潭的一家陵園內,花道敏銳地發現安教練對這裡很是熟悉,顯然來過的次數不少了。
「12年前,我還在湘潭大學擔任籃球隊的主教練。那時的我對待學生很嚴厲,經常粗暴地訓斥他們,被他們私下稱為『白髮鬼』。」
「老爹,就你還白髮鬼?」花道哈哈大笑揉了揉安教練的雙層下巴,「你這肉比前兩年又多了。」
「是啊,那時的我身材還比較正常,呵呵。」安光義的笑容卻有些苦澀,「可惜那時我還不懂得珍惜學生,還不懂得因材施教來發揮他們的優勢。」他陷入了沉思。
花道察覺到了教練的壓抑心情,也不再多言。很快兩人就走到了一座墓碑前。
「谷澤,我又來看你了。」安教練點上香,擺了幾束花,又拿出抹布打掃起來。花道想接過去,卻被他婉言謝絕。「還是我自己來吧。」他細心地擦拭著墓碑,好像在對待什麼珍寶一般。
過了許久,安光義終於擦拭乾凈。他抹了抹汗,在墓前雙掌合十,祈禱起來。花道也隨著他雙掌合十。
「谷澤,教練沒有用,沒有把你培養好。現在我又遇到了兩位超級天才,我雖然沒能把他們培養出師,可已經盡了全力去保護他們。現在我終於能問心無愧交出帥印了。」安光義喃喃道。
花道隱約聽到了一些,也猜測了很多,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兩人踏上返程時,安教練將車調整到了自動駕駛模式,終於開口陳述起往事來:
「他叫谷澤,10年前我還在湘潭大學籃球隊執教,他是我帶過最出色的學生。那一年他大一,身高2米出頭,但完全沒有普通內線球員的遲鈍。他比你遇到過的那些對手都要厲害,比湘陽的邢華更有力量,比陵男的余竹春更敏捷。大概只有山工大的何雅士才能與其媲美了。」
「比四眼和猴子大王還厲害?堪比山工大的胖臉猩猩?那個胖猩猩真是很厲害,連大猩猩(穆剛憲)都不是他的對手。」花道這樣想著。
「而且他並沒有滿足於自己的高度和速度,反而刻苦錘鍊控球和投籃的技術,我一直認為,如果他能持續進步,別說轉為職業球員了,將來有可能登陸NBA的。可那時的我太嚴苛了,因為對他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經常對他持有批評的態度,讓他慢慢生出了叛逆的心。谷澤開始想換一個環境,換一支能讓他打得更自由,更能發揮出天賦的球隊。終於有了一個這樣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擺脫了面前嚴苛而嘮叨的老頭,自己一人飛去了美利堅——那個籃球的國度。」
「美國!」花道沒少聽過美國這個辭彙,可他並不清楚美國和籃球的關係。他早早就失去了雙親,從小野慣了,沒有在家裡看電視的習慣,也很少去關注什麼職業籃球。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認識到,美國有很厲害的籃球高手,有很高的籃球水準。他突然回憶起兩年前比賽中的場景。
「我要去美國了。」當時的高中籃球第一人,山工大的王牌球員毛澤北對劉川說:「去美國之前,我要把你這個未來的敵人消滅在萌芽中。」
「我也要去美國!」劉川這樣回應道:「今天打倒你以後!」
安教練並沒有發現櫻木在想著其他東西,擦拭了一下眼角自顧自地說道:「可是他失敗了,在那裡跌得很慘。1年後他通過電子郵件發來了一場比賽的錄像,比賽中他表現拙劣,簡直毫無進步。他看上去英語不好,很難和隊友有效溝通,而他們的隊伍也沒什麼紀律性,充斥著各種低級的單打,幾乎沒什麼配合。谷澤他失算了,在美國比他個子更高速度更快的選手有很多,他高中時太依賴天賦打球,基本功不夠紮實,而我還沒來得及幫他鞏固好基礎。又過了4年,我在新聞中讀到,他在一場毆鬥中去世了……」
「老爹,抱歉打斷一下。」花道終於憋不住說:「美國,有很多很厲害的籃球運動員嗎?比大猩猩,比胖猩猩還要厲害嗎?」
安光義錯愕地看著花道,「你小子關注的點可真異於常人啊!不過沒錯,美國有很多像毛澤北,像劉川,像何雅士這樣厲害的年輕選手。美國是籃球的帝國,幾乎每一個時代都會產生很多位超級巨星。從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的維爾特.張伯倫,到八十年代的埃爾文.約翰遜,到九十年代的邁克爾.喬丹再到新世紀的勒布朗.詹姆斯、安東尼.戴維斯等等。美國也會有和你同齡的超級巨星,如果花道你堅持打下去,走上職業籃球的道路,終究有一天會遇到他們,和他們決一勝負。」
「老爹知道我這一代人里最厲害的傢伙的名字嗎?」花道突然興奮起來了。
「《體育畫報》是美國最權威的運動周刊,已經發行了快一個世紀了。儘管你的英文水準可能不夠好,但認識一下封面人物總沒錯吧?」安光義從包里拿出了一本雜誌。
花道接過來一看,封面上有兩人左右錯開。左側舉球的一個白人小夥子笑得很是邪魅,隱隱有一種壞小子的感覺。右側的一條黑人大漢異常雄偉,暴起的肌肉證明著他擁有巨大的力量。
「這個白人是沃拉德.基德,191cm,高三的控球後衛,被譽為全美籃壇第一高中生。黑人是巴尼斯.卡托,220cm,孟菲斯大學一年級的中鋒,今年NBA選秀狀元最有力的競爭者。」安光義開口道:「他們和你年齡差不多,你有信心和他們競爭嗎?對了,封面上的那行英文的意思是,未來的統治者。」
花道沉默半響,突然哈哈大笑道:「老爹,什麼基德也好什麼卡托也罷,我都會打倒給你看,別忘了我可是天才啊,哈哈哈。」
安光義也不由得笑了,根本看不出他剛剛還沉浸在悲痛的回憶中。
不過他還是講完了谷澤的故事:「後來谷澤母親將他安葬在了XT市郊,並交給我一封他的遺信。谷澤在這封給我的信上寫道:『到了美國才懷念起老師,時常想起老師的話,球隊不該為個人而存在,個人要為了球隊而存在。可惜到了美國沒有人給我傳球后,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可我現在已經沒臉回來,只有繼續努力,打出個樣子以後才能回國。』就這樣,他固執地堅持了自己的籃球夢,也失去了全部的未來。」安光義講完后長舒了一口氣道:「而我,辭去了湘潭大學的主帥職務,因為我認為自己不配!我耽誤了全校最好的籃球苗子,並把他逼上了絕路。如果我當初能對他和顏悅色一些,也許他就會留在國內,成為職業球員甚至成為國家隊不可或缺的一員。就像義輝一樣。」
「辭職后老爹就來到了湘北,後來才遇到了我們?」花道問道。
「正是如此!」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存在意義,也許谷澤的生命意義就是為了讓老爹在這裡遇到我們,把我們培養成超一流的籃球運動員。」花道認真地說:「所以我會感謝他,我也會連同他的份一起努力的。」
安光義笑了,笑著笑著卻流下了眼淚。他的內心百感交集。「也許花道是對的,谷澤的生命雖然短暫,卻為中國籃球的崛起之路鋪下了堅實的一塊墊腳磚。而這兩位超越谷澤的天才,或許有一天真的能將中國籃球帶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上!谷澤,你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