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更)
第39章 (二更)
吳教授愣了一下, 疑惑地望向身邊的孟清時,男人也看見了女孩手裏提的保溫袋,和她攥得緊緊的手指泄露出平和的表麵之下並不平和的情緒。
他走過去, 接過她手裏的袋子, 無比自然地攬過她肩:“過來怎麽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肩上溫柔卻堅定的力道將她先前的那點不快都驅散了,努了努嘴:“你那麽忙。”
“再忙對你也有時間。”當著同事的麵,他毫不避諱地說。
吳教授終於忍不住嘖了聲:“孟教授, 工作場合注意影響。”
孟清時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表:“現在是休息時間, 吳教授要一起吃嗎?她好像買了很多。”
“也沒很多。”薑思茵咕噥道。
別人都可以,但不太想給她吃。
薑思茵平素是個沒大脾氣的人,可對於無比在乎的人和事,還是會有些小脾氣。
孟清時也察覺到了她的小脾氣, 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當做安撫。
吳教授挺有眼力見,說了句“我去食堂, 不打擾你們”, 就脫掉白大褂離開了。
“這裏是你的辦公室嗎?”薑思茵問。
“就是一個公共休息室和資料室, 我的辦公室不在這兒。”孟清時把筆記本收到櫃子裏,飯盒在桌上一一排開, 似乎知道她在顧慮什麽, 解釋道, “平時他們點了外賣也在這兒吃。”
薑思茵點點頭:“哦。”
吳教授離開的時候十分貼心地幫他們關上了門,這會兒並不寬敞的休息室裏隻有他們兩個,連空氣仿佛都沾染上彼此的氣息。
可這裏又不止他們兩個,牆上還掛著吳教授的衣服, 薑思茵知道這很正常, 他們是同事, 就會因為工作而有交集,但還是心口酸酸的,說話語氣不自覺有點悶:“剛剛那個吳教授,你們很熟嗎?”
“嗯,她算是我師姐,現在我們做同一個項目。”孟清時一臉正色地回答完,望著她笑了一聲。薑思茵站著,他坐著,他抬手揉揉她額發:“怎麽,委屈了?”
薑思茵抿緊唇,不想承認。
但心裏就是委屈了。
“老吳對學生都那個態度,是有點兒凶,以後我跟她說,對薑同學不可以這樣。”孟清時笑著逗她。
薑思茵努了努嘴:“誰是薑同學……”
“我們這兒隻有三種人。”孟清時望著她,意味深長地說,“學生,老師,家屬,你算哪個?”
“我——”薑思茵詞窮了,感覺他說得有道理,但不多,然而她無法反駁。
嘴皮都快要咬破,卻說不出“家屬”這兩個字。
孟清時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拋下一句:“那在你想好之前,就是薑同學。”
說完他拿起桌角的座機話筒,打了個電話:“都放下手裏的活,出來吃飯。”
薑思茵買了五六份米飯,原本就是想著他能和學生一起吃,打完電話沒多久,就有幾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大學生從實驗室出來,一個個都跟中了彩票一樣高興。
“絕了,教授居然請我們吃飯。”
“我的天,這頓飯足以載入史冊了吧。”
“嗬嗬,說不定是鴻門宴,咱實驗又得從頭做。”
“……”
有學生注意到了薑思茵,眼睛頓時冒光:“教授,這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逛校園遇到的男同學竄出來回答,“咱教授新收的師妹。”
說完轉過頭用無比低的聲音對他們說:“教授不好意思承認,我看其實就是師母,你們一會兒說話小心點。”
“臥槽他談戀愛了?什麽時候的事?”
“好像還沒談。”
“趕緊的快談啊,談戀愛多耽誤事兒。”
“可喜可賀……老孟沉迷美色就是我們的福報……”
孟清時哪能沒聽見他們交頭接耳,扯了扯唇,懶得揭穿:“都不餓嗎?不餓回去做實驗。”
“哎喲喂我餓死了。”
“我都前胸貼後背了。”
“我都頭暈眼花要猝死了。”
“讓我看看有啥好吃的?”
“我最愛的糖醋裏脊!啊啊啊別搶我第一塊!”
薑思茵看著這群朝氣蓬勃的大學生,不禁彎起唇角:“菜很多的,你們慢點吃。”
他們異口同聲:“好的師母!”
“……”
這幫學生戰鬥力太強了,一桌飯菜被掃了個精光,吃完都被打發回去做實驗。
薑思茵有點擔心孟清時:“你真的吃飽了嗎?”
早知道就給他一個人買了,是她沒想到會有這樣餓狼撲食的畫麵。
“吃飽了,那麽大一碗飯呢。”孟清時笑了笑,把收拾好的袋子係起來,“倒是你,都沒吃幾口。”
薑思茵搖搖頭:“我早飯吃得晚,不太餓。”
這倒是實話。
孟清時要去扔垃圾,順便也送她出去。
門衛大叔見兩人走在一起,有點意外:“孟教授,這是你學生?”
孟清時看了眼小姑娘窘迫的樣子,意味不明地反問:“您看像嗎?”
門衛大叔還沒回答,薑思茵不知哪來的勇氣,親自反駁道:“不是的。”
雖然她很想重回校園,也很懷念當學生的感覺,卻唯獨不想做他的學生。之前的玩笑她沒覺得怎麽樣,可今天吳教授的態度讓她突然感覺到他們之間不能是這樣。
無論他們差距多遠,都不該是學生和老師的差距。
她還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追得上他的腳步。
薑思茵說完就加快腳步走出了實驗樓,孟清時跟上去,剛把垃圾扔進路邊的垃圾桶,卻發現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邁步跟上去,在路口攔住她,輕輕握住她手腕,叫她的名字:“薑思茵。”
薑思茵低著頭,頭頂上的發旋都寫著倔強和不高興,卻不是對他,隻是對自己不高興。
惱恨自己為什麽是一個如此庸碌的人。
“怎麽了?嗯?”他揉了揉她後腦勺的頭發,耐心地俯下身,“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沒有。”薑思茵鼻尖有點酸,吸了吸鼻子,“你什麽都好,什麽都很優秀,是我的問題。”
孟清時歎了一聲,手指輕輕捋她頭發:“聊聊?”
薑思茵遲疑地點點頭。
他帶著她到學校的湖邊,坐在草坪邊緣的大石塊上。
陽光明媚的午後,不少男生女生在這邊走著或坐著。湖麵在微風下蕩漾起褶皺,草的嫩芽也被吹得搖搖晃晃,像青綠色的海,柳樹抽條,一切都綻放著無限生機。
心也在攜著湖水氣味的春風輕拂中平和下來,她躺在大石頭上,感受著被樹葉篩碎後並不刺眼的陽光,冷靜地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最後她有點茫然地問:“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說起來有點草率。”孟清時笑了笑,一條腿伸直放在石頭上,另一條腿屈起來,手裏拿著一根從樹上掉下來的枯樹枝,像個悠閑的大學生,“我對你一見鍾情。”
薑思茵愣了愣。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她在急診室無比狼狽的樣子,哭花了妝,手掌一片血肉模糊,當時一定也疼得麵目扭曲,她實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麽能讓他一見鍾情。
“隻是見到你的那瞬間,你就走到了我心裏。說不出什麽理由,如果一定要問的話,就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喜歡。”孟清時望著前方蕩漾的湖水,“無論你開心還是難過,我的情緒都會跟著你變化。”仿佛想到什麽久遠的記憶,他目光變得無比悠長,“你哭和笑,任何表情,我都覺得很可愛,但我不希望你哭。”
他轉過頭,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眉眼:“無論你在別人眼中是什麽樣子,在我眼裏都是最好的,也許並不完美,但就連缺憾也是好的。喜歡一個人,就是接受並喜歡她的一切。”
風迷了眼睛,她有點想哭,但溫熱的眼眶被他微涼的手蓋住。
“而且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我也有缺點,隻不過你暫時沒發現。”男人笑了一聲,嗓音仿佛帶著安定的魔力,“學生都說我這個人冷漠無情,吹毛求疵,眼中隻有實驗和數據,把他們當機器用。說我比地獄魔鬼還可怕,還冥頑不靈,死性不改,死要麵子,堅持我自己的理論和方法一定是對的。”
薑思茵甕聲甕氣地開口:“難道不對嗎?”
“當然了。”孟清時輕輕用指腹蹭她的睫毛,“哪有人會一直是對的?我隻是個醫生,不是神。”
薑思茵抓住他的手,睜開眼睛看著他:“可我覺得你好像不會犯錯。”
孟清時無奈地勾起唇:“那你對我濾鏡有點嚴重。”
薑思茵眨了眨眼,依舊半信半疑:“是嗎?”
在她心裏,他差一點就是神了。
隻是還沒飛上天而已。
“不要盲目崇拜我。”孟清時笑著摸摸她腦袋,表情變得認真,“也不要妄自菲薄。”
薑思茵甕甕地“嗯”了一聲。
“你也很優秀,你隻是還在努力。”他低沉而堅定地說,“我今年三十一歲,你還有六年才到我這個年紀,憑什麽覺得我比你優秀?”
薑思茵其實早沒那麽喪了,語氣也輕鬆許多:“那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在幹什麽?”
孟清時看了看頭頂的樹葉:“那會兒我剛開始讀博。”
“……”她就不該問這樣的話。
“茵茵,你不該介意我是不是太優秀。”他低下頭望著她,眼底像有一片深邃的海,“對於一個喜歡你的男人,你應該考察他人品家世如何,夠不夠包容你,疼愛你,未來有沒有能力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還有,值不值得托付終身。”
他輕輕用手掌蓋住她的眼睛:“至於其他,我有的,你自己也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