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更)
第29章 (二更)
第二天, 孟清時離開得無聲無息,沒有電話也沒有微信,仿佛兩人之間的所有交集都在昨晚結束了。
昨晚分別之前, 他留了一句話。
他總是有辦法在她心底留下最深刻的東西。
“記著, 我是唯一一個給你放過煙花的人。”
從那以後,生活仿佛徹底平靜了下來,融入到這個緩慢而安詳的小縣城。每天早八晚六去上班, 做千篇一律的工作, 見差不多的人,晚上回家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她。
然後像小時候一樣,跟媽媽一起看電視,枕著窗外熟悉的月光睡著, 偶爾有一兩道車聲鑽入夢裏, 還是能睡得很安穩。
除了夢見他的時候。
但她夢得很少,也許他是真的被傷透了心, 連夢裏都不願意來。
二十五歲生日那天, 薑思茵和媽媽吃了蛋糕, 還收到很多人的祝福。
卻唯獨沒有他的。
她連願望都沒有許,隻是看著蠟燭, 從蠟燭的光暈裏模糊地回憶起那張臉, 就像那天晚上的路燈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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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文驍喜歡跟那幫富二代一起玩, 薑思茵漸漸跟他們疏遠了,但嶽文驍還是經常找她,有時候一起吃頓飯,有時候路過藥店給她捎點好東西, 但不再把她往那幫人跟前帶。
最近一次聯係, 是他們單位的迎新晚會缺演員, 問她願不願意去露一手。
“你們單位還有迎新晚會?”
“那是,溫暖大家庭啊,你想來我幫你介紹?”
“嗬,不用了。”
薑思茵答應了晚會演出,她隻是很想彈琴了。
可是她沒有現成的古箏,嶽文驍說能幫她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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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四號那天,唐杏打電話過來,告訴她謝瑾成的案子要庭審了,不出意外,一切都會得到妥善的解決,問她要不要去親眼見證一下。
薑思茵猶豫片刻,訂了去帝都的火車票。
在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唐杏去車站接她。
見薑思茵拉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唐杏眼睛一亮:“好家夥,你這是打算長住?”
“沒有。”薑思茵笑了笑,“這些全都是你的。”
唐杏愣住。
薑思茵把行李箱放進她的後備箱,十分小心地擺正:“給你帶了些土特產,還有我媽做的醬,泡菜,你拿回去嚐嚐,喜歡的話以後我常給你寄。”
“別啊,我不要。”唐杏摟住她撒嬌,“我要你回來陪我。”
薑思茵笑著揉揉她腦袋:“快點走了,別給他們送停車費。”
停車場超過半小時要收錢,唐杏把車開出去時,閘機上顯示著二十八分五十九秒,收費零元。
薑思茵:“看吧,再磨蹭一會兒,十塊錢沒了。”
唐杏無奈地笑了一下:“是啊,謝謝親愛的幫我省錢了。”
薑思茵知道,唐杏打心眼裏不把這十塊錢當回事,但還是會因為省下這十塊錢,陪著她一起高興。
“我今天下午還有工作,就不陪你去法庭了,你一個人不會走丟吧?”唐杏打了個彎,轉頭看她一眼。
薑思茵笑了笑:“不會的,你有事兒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我把你送去酒店就撤了啊。”
“嗯。”
唐杏那房子租出去了,所以給她訂了個離法庭不遠的酒店,方便她中午睡個午覺就過去。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薑思茵拿起來一看,是嶽文驍的信息:【到了?】
薑思茵發了個位置。
嶽文驍:【嘖。】
【帝都的樓高不高?】
【帝都的哥哥帥不帥?】
薑思茵麵無表情地敲字:【帥,帥死了。】
嶽文驍發了張正在理發的自拍來:【有這個帥麽?】
薑思茵:【……哪來的殺馬特?】
嶽文驍:【什麽殺馬特?我還沒理完!】
【一會兒剪完再給你看,帥得你立馬從帝都飛過來給我□□。】
仿佛連空氣都有味道了,薑思茵懶得理他的低俗趣味,索性把手機收了。
“誰啊?”唐杏問她。
薑思茵答道:“一個朋友。”
唐杏:“男的女的?”
“男的。”
“可以啊你,這才回去多久就有藍顏知己了?是不是再過幾天就能把我這紅顏知己給忘了?”唐杏一臉警惕,“不行,我得把你留這兒,省得你回去喜新厭舊。”
“別鬧,你們不一樣。”薑思茵笑了出聲。
“哪不一樣?”唐杏眯了眯眸,“你該不會……在跟這個人談戀愛吧?”
“沒有。”薑思茵索性跟她交了底,“我媽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人挺好的,我倆處得不錯,但我不是他理想型,他也不是我理想型,所以現在隻是朋友,以後也隻能是朋友,懂?”
“不懂。”唐杏一臉認真地望著她,“現在男的花花腸子可多,我建議你別輕易相信,沒準兒人家是知道你不好追,所以以退為進,慢慢攻略。”
“……”薑思茵翻了翻眼皮,明顯不信。
“你想啊,他要是上來就說看上你了,你不得躲他遠遠的,連個影子都見不著?”唐杏理智地跟她分析,“現在好了,你覺得你倆不可能,所以他能隨時隨地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你身邊,美其名曰你們隻是朋友,等你習慣他在你身邊了,他不就順理成章得到你了?”
這套理論聽著似乎是有點道理,薑思茵撇了撇唇,還是不以為然地輕嗤:“有那時間多掙幾個錢不好嗎?”
成年人的世界很複雜,但相親市場的男女之間還是相對有規律的,對很多男人來說,隻是要個結婚對象,無所謂有沒有怦然心動的愛情,也不可能在一個人身上花很多時間,甚至還玩小年輕欲拒還迎拉扯曖昧那套。
用一句很傷人的話,這樣對他們來說“性價比不高”。
而她對於嶽文驍來說,就屬於“性價比不高”的那一類。
以前薑思茵不懂這些,但藥店有個離過婚的姐姐很懂,每次交班的時候都會聊聊天,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一些殘酷的現實規則。
倒不是她多相信嶽文驍的話,她甚至從沒想過能不能相信,就那麽信了,因為無所謂所以草率。
她隻是太相信自己。
畢竟,這世界上隻有一個為她放過煙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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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薑思茵穿了唐杏給她準備的旗袍。
說是見證曆史的時刻,更要打扮得光鮮亮麗,也讓謝瑾成知道她過得有多好。
在法庭上看見謝瑾成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瘦得沒有人樣。
這段時間,應該是他這輩子最黑暗也最絕望的時光。
就像她被他挖掘拉扯出的那些不堪的過往。
如果說之前還有不解,有不甘和怨恨,現在薑思茵遠遠地望著他,隻是毫無波瀾的平靜。
一切都是應該的,種下的因獲得相應的果,僅此而已。
造謠誹謗,煽動網暴,還有他那家醫療器械公司涉及到的問題器械和事故,以及經濟犯罪,數罪並罰判了十年,還要在網上公開正式地向她道歉,恢複名譽。
在此之前,聽說他堂妹已經先進去了,時間比他短一些。
法官宣判的時候,她看見謝瑾成的目光對著她,裏麵似乎藏著很多話,但她看不懂。
很久以前她總以為能看懂謝瑾成的每一個眼神,並把它們曲解為所謂的喜歡和在乎。而當她真的明白一切,反而看不懂了。
隻是一個眼神而已,哪有那麽多虛假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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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墓園的時候,薑思茵帶了瓶酒。
霍希窈的忌日就在最近,但她可能要提前回去,不能當天來看她。
霍希窈最喜歡的梅子酒,從學校樹林那棵做了記號的石楠樹底下挖出來時,已經埋了三年多。
一口下去,薑思茵覺得整個人都暈了暈。
時間久了,度數也高了。
酒量是需要練的,薑思茵酒量最好的時候就是和霍希窈混在一起的時候,一瓶白的下來,還能在酒吧蹦一晚上。許多年不喝,功力大減,連霍希窈最喜歡的梅子酒也扛不住幾口了。
看著墓碑上那個笑容明媚而不羈的女孩,她還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地灌下去,就好像女孩坐在對麵,你一口,我一口,喝得越多,越像是回到那個時候。
她知道她醉了。
也許是今天太高興,她很想醉。
醉了就在這裏陪著她,就當回到那些年的宿舍,兩個人徹夜講故事,偶爾霍希窈還會開黃腔,故意逗她害羞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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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時下班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像以往一樣停好車,走進熟悉的樓棟,隻是從某天開始,他沒那麽期待每天回家的時刻。
對麵鄰居換了人,也是個女孩,不知道做什麽工作,倒是經常跟他夜裏碰到。總是穿著襯衫西服小高跟,頭發包著低丸子,係一個深藍色蝴蝶結,應該是銀行證券之類的地方。
今天他回來得還算早,富貴也讓孟欣嵐帶桐桐來遛過了,想著能早點睡覺,有點累。
從小縣城回來後,他發現自己很容易感覺到疲憊。
“叮”一聲,把他微微神遊的思緒喚回來,電梯門開了,他邁步走出去,剛要轉身去開自己家門,突然發現鄰居門口有人鬼鬼祟祟。
她半坐在地上像一灘爛泥,連旗袍下擺岔開露出大腿都不知道,隻是一直奮力地抬著手指按門鎖上的數字,門鎖又一次傳來錯誤提示音。
“怎麽不對呢……唔……03……17……沒錯啊……又不對……這個鎖怎麽回事啊……”
濃濃的醉腔,樓梯間裏也都是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他皺著眉剛走過去,就被她抱住了大腿。
“媽媽我進不去,嗚嗚嗚……”女孩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叫,“媽媽,我被妖怪關在外麵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