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薑思茵還不知道孟家群裏正說些什麽虎狼之詞,麵前的小姑娘倒是越看越喜歡。
“桐桐要乖乖練琴,下次來老師會檢查哦。”
“好!”小朋友背著媽媽跟她說悄悄話,“那老師可以讓舅舅給我布丁吃嗎?不讓我媽媽知道。”
薑思茵想了下,決定把鍋甩給孟清時:“舅舅說可以才可以。”
桐桐努了努嘴:“好吧。”
薑思茵第一次坐孟清時的車,一輛銀色的雷克薩斯轎車,不知道是不是新車,但內飾都清理得一塵不染,和他家裏一樣幹淨。
薑思茵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孟清時明明和家裏人關係那麽融洽,還要一個人住在外麵呢?
以前爸爸隻有和媽媽吵架後才會去外麵住,會去找別的阿姨,被她發現後想用一頓大餐堵她的嘴。
但後來她還是告訴了媽媽。
那是奶奶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以前奶奶雖然不喜歡她,但總是睜隻眼閉隻眼,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對她還算和氣,隻是動不動催媽媽生二胎。薑思茵從很小就知道,奶奶想要的是弟弟,不是她。
那次奶奶罵得特別難聽,說她是掃把星,賤蹄子,不知好歹恩將仇報,因為她告密,告訴媽媽爸爸出了軌。
仿佛這件事本該永遠瞞著媽媽的。
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人到底是該維護正義,還是粉飾太平?
已經腐爛的關係真的有維持下去的必要嗎?
“薑思茵。”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薑思茵遲疑地回神,腦子裏還像留聲機一樣播放著那些不堪入耳的罵詞,恍恍惚惚的,看見駕駛座上的男人靠近。
他的下巴幾乎要貼到她額頭上,熱氣噴灑過來的時候,她才驟然清醒,瞪圓了眼睛:“你……”
“安全帶。”男人嗓音有點無奈,把她身側的安全帶拉下來,扣緊,“叫你幾聲都沒反應,睜眼睡著了?”
說完他沒急著坐回去,手鬆鬆地搭在門框上,用胸膛包圍出一個半圓。半圓裏全都是熟悉的香味,被熱氣熨燙著,蒸騰著,把她的臉也蒸得微微發燙。
仿佛還能聽見兩人近在咫尺交錯的呼吸聲,薑思茵用力貼住椅背,緊攥的手指捏住裙擺:“謝謝。”
孟清時這才鬆了手,坐回去,唇角勾著意味不明的弧度。
車子平穩地駛出別墅。
孟清時開車不急不躁,不怎麽超車,也不趕綠燈,薑思茵坐在上麵舒服得困意都襲來了,但還是堅持著沒睡。
孟清時似乎也有點困,打了個哈欠,把駕駛座車窗開了條小縫,放一點冷空氣進來,手指一邊跟著音樂的節奏輕叩方向盤,一邊和她說話:“聽說你找到工作了?”
薑思茵“嗯”了一聲,因為犯困,嗓音有點糯糯的。
孟清時回頭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把車子停在路邊。
薑思茵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隻聽見後備箱門打開又關上,孟清時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條厚厚的灰色圍巾遞給她:“披上再睡。”
薑思茵道了聲謝,把圍巾蓋在肩上,在車子緩慢的行駛中真的睡著了。
薑思茵很少在別人的車上睡著。
隻因為在潛意識裏,這個人對她來說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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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以前在謝氏做過完整項目,這次公司直接給她分了活兒,小公司人手不多,也就沒讓帶教老師指導。除了進行提案會前讓部門上司把把關,幾乎由她一人獨自負責設計。
如果這次提案過了,就能直接轉正。
任務繁重,薑思茵連著加了好幾天班,都是晚上兩點後才睡。
孟清時依舊半夜出門遛狗,有時候她能聽到,有時候累極了睡著了,就聽不到。
因為熬夜,本來這些天應該造訪的大姨媽遲遲不見蹤影,再加上極速變天,帝都一秒入寒冬,這天從公司回來的時候街上人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薑思茵最近忙得頭暈腦脹,也沒看天氣預報,早上隻穿了一件不算太保暖的呢子大衣,一出公司門,料峭的寒風像刀子一樣撲麵而來,她立馬扣上扣子,在足以冰凍大地的氣溫下卻依舊沒什麽作用。
為了省錢,她不舍得打出租,像往常一樣走一公裏路去地鐵站,路上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感覺像處在世界末日,直到被地鐵站的暖氣包裹,整個人才像是重新在人間活過來。
小區離地鐵站不算遠,到家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腦子也有些昏昏沉沉,似乎感冒了。
原以為睡一覺就行,結果第二天早上剛摸到響了一下的手機,就又控製不住睡了過去。
自此昏天黑地,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感覺額頭上覆著微涼的毛巾。外麵天大亮著,似乎是下午,陽光被窗簾遮去了一半,另一半斜射進來鋪灑在她床尾,隔著被子都能感覺到腳暖暖的。
床邊的椅子上,男人坐著正在看書,書名是高深難懂的英文,薑思茵皺起鼻子嗅了嗅,並沒有那抹熟悉的香味,才發現自己的鼻子徹底堵住了,說話時鼻子甕甕的:“你……”
剛一開口,就被自己嘶啞難聽的嗓音嚇到,她立刻抿緊了唇。
“醒了?”孟清時把書放在她的梳妝台上,俯身過來拿開她額頭上的毛巾,用手背貼了貼,態度很溫柔,“已經差不多退燒了,想吃點什麽嗎?”
薑思茵抿著唇,搖搖頭。
“不行,你從昨天晚上什麽都沒吃,生病也消耗了不少能量,再不墊點兒東西,胃受不了,身體也扛不住。”孟清時皺了皺眉,“粥可以嗎?你的胃空太久,要吃清淡點。”
薑思茵連忙點頭。
孟清時拿手機點完外賣,見她望著自己欲言又止,卻又緊閉著唇不開口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彎唇:“你這是燒傻了?連話都不會說了?”
“……沒有。”薑思茵盡量輕輕地發出聲音,但聽上去還是和平時很不一樣,“就是很難聽。”
所以不想說。
孟清時似乎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失笑了一下。
“不難聽,很可愛。”他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一句“很可愛”,薑思茵整個腦袋都懵了懵。
但男人的目光很認真,一點不像在開玩笑,甚至她從他眼中讀出了一絲……寵溺?
可這種眼神卻又和他對桐桐的不一樣,她說不清楚,也看不懂。
孟清時沒讓她迷惑太久,笑了笑:“嗓子疼嗎?我去給你拿點藥?”
薑思茵點點頭:“好。”
等孟清時把藥拿來,她喝了一杯感冒衝劑,吞了兩片消炎藥,嘴裏含著潤喉片重新躺進被窩裏。
“說話小心點,別嗆到氣管。”孟清時提醒她。
他真的細心到不像話。
薑思茵側躺著看他回手機信息,才想起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雖然在房間看到他的時候,她第一秒並沒有感覺到危險和冒犯,隻有一種平靜。當他坐在她床邊,他的書和手機放在她的梳妝台上,當他的手背貼在她額頭試探溫度,她居然有種離奇的錯覺,他們似乎像這樣平靜而和諧地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一定是那天在他家受到太大的觸動,太向往那種有家人陪伴和親情圍繞的生活,才會產生這種詭異的錯覺吧。
薑思茵默默地想。
孟清時短促地看她一眼,手指依舊在屏幕上敲著:“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薑思茵愣了愣:“啊?”
“今天周六,本來上午你該去給桐桐上課的。”孟清時把手機放到梳妝台上,表情略有無奈地望著她,“我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怕你是出了什麽事,所以找物業要業主的聯係方式,你朋友告訴了我房門密碼。”
原來是這樣。
薑思茵無比內疚地咬了下唇:“對不起啊。”
“沒事,最近降溫,要注意身體。”孟清時說,“生病了就好好調養,上課時間可以再約。”
薑思茵本來沒那麽容易生病的,就生理期前後身體會比較虛弱。上次她感冒也是生理期,驟然降溫著涼。
但這些都沒必要向他解釋,薑思茵點了點頭:“好。”
“對了,你朋友很關心你,但她人在G城回不來。”孟清時把手機遞給她,“你給她打個電話吧,讓她放心。”
薑思茵接過手機:“謝謝。”
孟清時站起身:“外賣快到了,我出去等。”
臥室門被關上,男人高大清瘦的背影被掩在門口,然後腳步聲遠了。
薑思茵給唐杏打了個電話。
那邊傳來女孩火急火燎的聲音:“怎麽樣你好點沒?去醫院了嗎?”
“沒有,已經退燒了。”薑思茵回答。
“退燒了就好,你也真是的,怎麽我一不在就把自己搞生病了?”唐杏責備的嗓音裏夾著濃濃的關心,“以後稍微著點涼就記得吃感冒藥預防一下,別以為自己身體很棒,你這次是運氣好,有鄰居幫忙找我,不然你想沒想過後果?”
薑思茵認下她的責備,語氣弱弱的:“唔,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對了,你那鄰居人不錯啊,聲音也好聽。”唐杏一秒變八卦,“是幹嘛的?長得帥不帥?高不高?”
薑思茵提起精神跟她開玩笑:“怎麽?男大學生不能滿足你了?”
“什麽呀,我是說你近水樓台,如果是優質男趕緊拿下。”唐杏咋了咋舌,“我是為你著想好不好?開啟下一段戀情,把姓謝的遠遠摔在屁股後麵。”
薑思茵無語扯唇:“別腦補了,人家孟醫生就是好心。”
“哇塞?還是個醫生?”唐杏語調瞬間升高,“顏值幾分?”
薑思茵不懂這些,但在她看來,孟清時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怎麽著也值……
“十分吧。”
她覺得自己挺客觀。
唐杏深吸了一口氣:“薑思茵,別暴殄天物,你不要我衝了?”
薑思茵無比平靜地翻了個白眼:“你先把男大學生安排好吧,咱可以變心,但不能沒有道德。”
“……你放心,我才沒變心。”唐杏輕哼了聲,“就開個玩笑,白大褂雖然誘人,但我可不跟醫生玩,會有負罪感。”
薑思茵有氣無力地笑了聲:“喲,你還有這情操呢?”
“當然,白衣天使嘛。”
跟唐杏這麽胡侃了一會兒,薑思茵感覺自己病好了大半。
掛掉電話,她起身去衣櫃裏找了套毛茸茸的家居服穿上,出臥室的時候,正好看到孟清時從外賣小哥手裏拿過外賣。
關上門,回頭看見她,眉骨微動了下:“你怎麽出來了?”
“躺太久了,想動動。”她示意他看自己全副武裝的家居服,“這樣不會著涼的。”
“也行。”孟清時把粥放在餐桌上,趕緊走過去關了客廳和餐廳對流的兩扇窗,隻打開廚房一扇小窗通風。
薑思茵一邊喝著熱粥,一邊看了孟清時一眼,為了不讓她眼饞,他給自己點的也是粥。
“對不起啊。”她過意不去地開口,“我又麻煩你了。”
男人手裏的勺子頓了頓,抬眸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秒很漫長,她仿佛看到那雙桃花眼裏有漫山開遍的桃花,清純又熱烈。
“沒關係。”他微微壓低的嗓音飄過來,像那雙眸一樣勾人,“我願意被你麻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