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知從前
清晨,入冬后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整片天空中,潔白的雪花,密密麻麻的飄然而落。
嵐院中,蘇芙蓉攤開手掌,幾朵潔白的雪花輕輕的飄落在她溫熱的手心,然後融化成水滴,一絲冰涼透過掌心直達心底。
蘇芙蓉一襲素色錦衣,外罩白色貂裘披風,簡單半挽的髮髻,只用一支白玉花簪作為點綴,看上去清麗脫俗。
一縷蕭聲幽幽響起,蘇芙蓉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處,沐天逸一身雪衣佇立在嵐院的大門口,悠揚的蕭聲自他的唇中飄出。
感情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看不見,也摸不著,卻深深的紮根在你的心裡,一旦觸發了,便再也停止不了,隨著時間的流走,它會變的越來越深,深到你無法自拔,讓你無法逃脫它緊鎖著你的感情枷鎖,這便是蘇芙蓉此刻的心情。
沐天逸,這個名字,已深深的被篆刻在了她的心底,永遠都沒有辦法再抹去了……
蘇芙蓉微笑著看著他,蓮步輕移的旋轉了起來,雙臂如燕抻展開來,時而舉手低眉,時而揮袖仰首,清顏素裳,墨染青絲如雪之精靈一般,在雪間飛舞,美的讓人陶醉。
原來,她還會跳舞,蘇芙蓉在心中自嘲的笑嘆。
「天逸!」一聲親昵的叫喚,讓沐天逸在這寒冬之際暖到了心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蘇芙蓉開始這樣叫他,而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銀色的面具他再沒有戴起,似乎是有一日她對他說:不要再戴面具了,他便當場揭下,就再也沒戴過,收起玉蕭,沐天逸笑著迎向了她。
「蓉兒!」
「以前的我是不是很會跳舞?」蘇芙蓉笑著問他。
「是!」沐天逸回答的沒有一刻的遲疑,深如潭水的雙瞳,緊鎖在蘇芙蓉掛著笑容的臉上。
近來,蘇芙蓉常問他關於她之前的一切,她想了解之前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想知道她的父母是誰,生世如何,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何原因,是何人滅了她蘇家滿門。
骨子裡的倔強,使她每每想起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被她忘的時候,心中充滿了自責。
「外面天涼,我們還是進屋吧!我給你的醫書你看完了沒?」抬手拂去沾在蘇芙蓉臉上的雪花,沐天逸邊走邊問。
蘇芙蓉搖了搖頭,仍由他牽著她步入了屋內。
貼心的小菡為他二人斟好茶之後,就悄悄的離開了,屋子裡,只剩下蘇芙蓉與沐天逸二人面對面坐著。
茶香四溢,清淡溫甜,蘇芙蓉淺淺的抿了一口,唇齒流香,放下手中精緻的白瓷茶杯,雙手疊在腿上,欲言又止。
坐在她對面的沐天逸,早就看出她有話要問,見她欲言又止的,他也沒有說話,一邊喝著茶,一邊等她發問。
白凈的小手,在腿上握了握緊,蘇芙蓉抬首發問:「天逸,我想知道有關於我以前的一切,我想知道是不是血浴宮殺了我蘇家滿門,他們殺我全家是不是因為我?你,能都告訴我嗎?」
飲盡杯中的香茶,沐天逸輕輕的放下茶杯,抬起如墨的眼瞳看著她,回答道:「好!」
聽到他說好,蘇芙蓉揚起絢爛如花的笑容,看向他的眼中充滿了感激。
沐天逸輕輕的開口,說道:「你的父親身負太傅一職,你的母親在你出生之時便已逝去,你與凌墨蕭,也就是啟玄國現在的國君,從小青梅竹馬。」對於蘇芙蓉與凌墨蕭的關係,沐天逸沒有打算隱瞞她,但,他還是稍稍觀察了一下蘇芙蓉在聽到這名字之後的反應。見她臉上並無異色,沐天逸繼續說道:「在蘇府出事的前三天,你二人還被賜婚,滅蘇府滿門確實是血浴宮沒錯,但具我了解,血浴宮從不與官扯上關係,此次出手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指示,而這指示之人也必定是朝庭中人,我查過與你父親有過來往的官員,他們都沒有嫌疑,所以,血浴宮為何會殺了你全家,我也不知。」講到這裡,沐天逸有些無奈,他派人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出血浴宮殺她全家的原因,能免做到如此的密不透風,此人必定和血浴宮有著莫大的關係。
聽著沐天逸一字一句的將她的過往講出,蘇芙蓉心裡無限惆悵。
受人指示?究竟是何人指示?到底與她蘇家有著怎樣的血海深仇,才會下如此狠的手滅她滿門?
淚,悄然滑落。
蘇芙蓉站起身,低聲說道:「我出去走走!」
門,被打開了又關上。
沐天逸並沒有跟著她,而是讓她一人離開了,他知道,她此刻的心裡肯定不好受,而倔強的她肯定也不想讓他看見她最軟弱的一面,所以,他沒有跟過去,他一直都知道,就算她失去了記憶,性格也有所改變,也不管她的外表看上去是如何的弱不禁風,但她骨子裡的剛毅和倔強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
重新坐回桌前,沐天逸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清香尚在,溫熱尚存,入口,還是一樣。
雪,不停的下著,蘇芙蓉獨自站在院中。
瘦弱的肩膀微微顫動著,沒有哭聲,只有哽咽和抽泣,在這漫天風雪,她纖細的身影看上去充滿了無助和悲傷。
雪,越下越大了,迷濛了蘇芙蓉的雙眼。
她緩緩的蹲下身子,放聲的大哭著,似是要將心中的所有的難過與悲傷全都發泄出來。
雪,被風吹到了臉上,化成了水,冰冷著她沾滿淚水的臉,她已分不清那些是淚,那些是水,只感覺到那冰冷的寒涼,透骨的冷意。
抬手抹掉淚水,蘇芙蓉停止了哭泣,她木然的起身,面無表情的臉上,眼中的目光已不復純凈,仇恨的種子,在這一刻播散在了她的內心深處,被黑暗掩藏。
再仰首,傾世的容顏之上,像是歷經過蒼桑一般,少了稚嫩之氣,多了成熟之姿,不復純凈的雙眼之中是一片看不穿的汪洋,原本纖細的身影,此時再看,也好似並沒有那麼的弱不禁風,反而過多了幾分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