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靜心寺又見
還是那個典雅別緻的小院,還是那個滿是芙蓉花的池塘,只是現如今,秋風瑟瑟,花垂葉敗,沒有了夏日裡的勃勃生機。
涼亭中,蘇芙蓉專心的看著醫書,本就尖細的下巴看上去更加削瘦了,如水的翦眸下蘊了一層灰,可見這段時間睡的不是很好。
「小姐,明個是十五,咱們還要不要去靜心寺上香呀?」自從那日,小姐與蕭王見過之後,小姐就再也沒有笑過,整日里足不出戶,不是看書,就是作畫,本就不多話的一個人,更加的沉默了。
「時間過的真快呀,明天就是十五了。」合上醫書,思緒飄遠,想起以往每逢十五都是凌墨蕭陪她一起去寺里上香,如今只有她獨自一人前往了。
「碧兒,你去收拾收拾吧,叫上幾個家丁,明天用過早膳我們就走,蘇芙蓉吩付著,將腦中浮現的人影揮散。
翌日,吃過早膳,蘇芙蓉便上了馬車,出發前往元都城外三十裡外香楓山的靜心寺。
靜心寺是當地香火最為旺盛的寺院,常年香客不斷,往來祈福請願者絡繹不絕,靜心寺的主持心遠大師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不少信佛的達官貴人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到寺里來聽心遠大師講解佛經,誠受佛禮,為家人祈福。
抵達靜心寺的時候,前來上香的人早已擠滿寺院的前院,添過香油,叩拜過佛祖,蘇芙蓉本想再求個簽,卻不想與凌墨蕭與姚若睛打了個照面,凌墨蕭微微一愣,蘇芙蓉也有些詫異,沒想到會在此遇上,看了眼凌墨蕭被姚若睛挽著的左手臂,蘇芙蓉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很稍縱即逝,朝凌墨蕭行了個禮,輕輕了說了句對不起之後,離開了佛堂。
凌墨蕭本拉住蘇芙蓉,最終也只是握了握緊拳頭,沒有行動,透過面紗他看到她臉上異樣的神色,只是此時,姚若睛還在身邊。如若他這樣做了,於他,於蘇芙蓉,都不好,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
出了佛堂,蘇芙蓉並沒有立刻回府,而是繞到後堂,穿過小路來到了靜心寺的後院,後院連著山路,直達山頂。
香楓山,之所以稱之為香楓山那是因為從山腳到山頂,皆種滿了楓樹,因其楓葉略帶著淡淡的清香,所以被人們稱之為香楓山。
距離上一次來靜心寺已是好幾個月前了,許久未來,蘇芙蓉有些流連忘返,或許是此情此景讓她睹物思人,或許是此時此刻心情的變化,無論是那一種,在她的內心,都是有些傷感和惆悵的。
怎麼能忘記,怎麼能釋懷,她儼然記得那個前一秒還在口口聲聲說愛她,要娶她的男人,下一刻竟成了別人的夫君。
難過嗎?很難過。
心痛嗎?很心痛。
可是,再難過,再心痛又能樣?既然不是她此生的良人,她又何必記掛於心,耿耿於懷?她蘇芙蓉可不是這種看不清事實,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她需要的只不過是時間而已。
山上,楓葉漸紅,微微散發著清香,靜心寺的後院里,幾顆盛開的掛花樹花開的正好,濃濃的桂花香夾雜著淡淡的楓葉香,兩種香味交錯混雜,異外的好聞。
現在,陽光明媚,花香瀰漫,微微秋風吹來,桂花隨風飛舞,飄滿整個後院,看著漫天的花雨,聞著清新的香氣,蘇芙蓉笑了,笑的那樣的純潔,那樣的放肆。
衣袖翩翩,裙擺搖曳,蘇芙蓉竟忍不住的跳起舞來,花雨之中,宛若仙女一般,超凡脫俗,教人完完全全移不開眼,舞到一半,突然有幽然的蕭聲傳來,一名戴著銀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出現在後院的門口,然而,蘇芙蓉雖有些驚訝卻沒有停止舞動,白衣男子的蕭聲很有節奏的跟隨著蘇芙蓉的舞步,或快或慢,出乎意料的合拍,一起完美演繹著這段舞曲。
曲畢,蘇芙蓉大方的上前稱讚,在她看來,眼前男子的蕭聲可算是絕頂,是她有始以來聽過的最好的。
「公子的蕭聲,真可算是天下少有,小女子佩服。」
「姑娘的舞姿又何嘗不是?只不過……」白衣男子的聲音溫文儒雅,很是好聽。
「只不過什麼?」見男子欲言又止,蘇芙蓉好奇的問。
「姑娘是否有心事,不然怎會連跳舞都會如此的悲傷?」白衣男子看著蘇芙蓉,面具下的雙眸是那樣的深幽,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他是如何知道的?蘇芙蓉心中嘆道。
方才跳舞之時,她腦海中滿滿都是她於凌墨蕭之間的回憶,從兒時的相遇,到昔日的相知,在她的腦中再一次上演,是惋惜,也是再見,那些有關於他的記憶,將隨著這支舞永遠的沉封在心底,然後慢慢的忘記。
是的,忘記!
「既是悲傷,亦是釋懷!」雖然被人說中心事,但蘇芙蓉卻洒脫一笑,證明她真的放下了。
「好一句既是悲傷,亦是釋懷,姑娘是洒脫之人。」銀白色的面具遮住了白衣男子此時的表情,除了那一雙深不可測的雙眼,蘇芙蓉再看不到其它。
她有些好奇。
「那你呢?」雖然看不到面具下白衣男子此時的表情,但蘇芙蓉感覺的到,男子的蕭聲中透著一絲不容察覺的孤寂。
白衣男子似乎沒有料想到蘇芙蓉會冒出這麼一句,驚訝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眺望著遠處。
「元都城裡的小吃街上,每天都很熱鬧,覺得寂寞的話,可以去逛逛。」淡淡的留下一句話,蘇芙蓉清雅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
一時間,小院里只剩下白衣男子一人,他佇立在圍欄邊很久,潔白的衣擺順著秋風輕輕的躍動,銀白色的面具,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燦燦銀光,如墨的雙瞳透著淡淡的哀傷。
孤寂嗎?他問自己。
或許吧,只是他早已習慣了。
白衣男子自懷中掏出一方絹帕,絹角的芙蓉花頓時盛開在眼前,下次吧,下次一定記得還給她。
「公子,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讓人一陣好找,心遠大師這會兒已經備好棋具,等著你去下棋呢!」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年青小伙氣喘吁吁的跑來,嘴裡喋喋不休的抱怨。
「走吧!」不過一秒的時間,白衣男子眼中那淡淡哀傷瞬間消失不見,他不漏痕迹的將絹帕重新收回懷中,與年青小伙一前一後離開了後院。
風再一次揚起,落了桂花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