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悔悟
第352章：悔悟
於宅裏頭是寂寞的，像千年古潭一般幽靜，激不起半點兒波瀾來。於安河近一年的時間來幾乎是足不出戶，一直呆在宅子裏。
青禾市在經過去年的動蕩後是亂過一陣的，平靜下來後他就像是成了隱形人一般，除非是必要，否則輕易不會出門。
有小家夥在這邊要熱鬧許多，等小家夥走後這邊會再次的恢複死水一般的寂靜。
宋於是有些擔憂於安河的，哄好小家夥後想起唐續提的要去泡溫泉的事兒就看向了於安河，試探著說道：“周末我們打算去泡溫泉，您也一起去吧。
於安河正自己煮著茶，他穿了一身唐裝，看起來有些懶懶的。他唔了一聲，說道：“不用，你們去吧。”
宋於還要再說什麽，但她的話還未說出口，於安河又接著說道：“周末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他很久不出門，突然聽到他說有事宋於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是想問什麽事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宋於是在於宅吃過飯才回家的，回去時唐續還沒回來。她給小家夥洗了澡，然後在房間裏給小家夥講起了故事來。
一個故事才剛講完，院子裏就響起了車子的聲音。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家夥一下子來了精神，歡呼道：“爸爸回來了。”
他說著翻身從床上翻坐了起來。
宋於哄著他躺著，說爸爸一會兒就會上來。
唐續確實沒多大會兒就上了樓來，小家夥見著他是高興的，他見著小家夥則是頭疼的揉了揉額頭：“你怎麽回來了？”
小家夥的嘴一扁，眼巴巴的看著他。
唐續幹笑了一聲，進了房間，哄道：“我來講故事好不好？”
小家夥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立即就歡呼了起來，大聲的應了一聲好。他是天馬行空的，讀故事之餘說這說那的，小家夥明明是要睡覺了的，最後父子倆鬧到了十一點才睡去。
待到回到他們的房間，他歎了口氣，說道：“泡溫泉又泡湯了。”
宋於正在出來下午留下來的事兒，聽到這話疑惑的看向了他。不明白怎麽小家夥回來泡溫泉就泡湯來。
唐續幹笑了幾聲，轉移開了話題。和宋於說了幾句後去洗漱去了。
他洗澡出來時宋於正關電腦，稍稍的想了想後有些納悶的說道：“我讓於先生周末和我們去泡溫泉，他說周末有事，他有什麽事？”
唐續的消息是要比她靈通許多的。她是擔心於安河會有什麽事。
近段時間的青禾市非常平靜，唐續伸手拍了拍宋於的頭，笑著說道：“不用擔心，還不許人有點兒事了？”
宋於點點頭，放下了心來，沒有在這話題上繼續下去。
周末的溫泉之行並麽有變動，小家夥這是第一次泡溫泉，可以盡情的玩水十分的興奮，收了許多玩具出來，要帶著到溫泉那邊去。
唐續頭疼不已，直接將他給拎上了車。
小家夥人雖小，但很會看人臉色，見爸爸黑著一張臉，一聲不敢吭，將頭埋在了宋於的懷裏。
這樣兒是好笑的，宋於也不說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
這一路小家夥都乖巧得很，待到到了酒店後原形畢露，不是去弄這就是摸那的，宋於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就怕他跑丟了。最後還是唐續威脅他要將他送回家去，他才老實了下來。
雖是老實了下來，但小家夥變得懨懨的，趁住唐續不注意，悄悄兒問道：“媽媽，你讓舅舅來溫泉好不好？”
他說的舅舅是指於安河，他現在是有些後悔了的，早知道就一直呆在於宅了。比起凶巴巴的老爸，他當然更喜歡由著他來的舅舅。
宋於是知道小家夥的小心思的，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微笑著說道：“不行，舅舅有事要忙。”
小家夥更加悻悻的，將頭埋在她的懷裏不說話了。
他懨懨的不過一會兒，晚些時候到溫泉裏，他立即又滿血複活，拽著唐續爸爸爸爸的叫個不停。
宋於在邊兒上看著，露出了一個微笑來。
唐續一心想和老婆來泡溫泉，沒想到會多一電燈泡，在心裏歎了無數口氣才陪著小家夥折騰了起來。
這一晚上一家人直接在酒店住下，小家夥白天玩得累了，到了晚上後沒讓人哄就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天他一直都是黏著唐續的，唐續看著他這時候安靜稚氣的睡顏忍不住感歎道：“可真夠折騰人，以後長大怎麽辦？”
宋於翻看著雜誌，慢悠悠的說道：“我記得大哥好像說過，你以前……”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唐續給打斷，他咳了一聲，說道：“虎父無犬子，小時候調皮不挺正常。”
宋於幹幹脆脆的給了他一白眼。
唐續磨蹭到了宋於的身邊，伸手摟住了她，曖昧的笑著說道：“小家夥睡了？要不我們倆再去泡泡？”
宋於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兒子獨自在陌生的地方睡覺你不擔心？”
他的心倒是挺大的。
唐續半點兒愧疚也無，說道：“男孩子就是要皮著養，從小就要開始鍛煉。”
一番歪理他說出來也振振有詞的，宋於懶得搭理他，伸手關了床頭的燈，說道：“不早了，睡了。”
唐續不由得歎了口氣，有了兒子之後他在家裏就沒什麽地位了。凡事都是小家夥搶了先，尤其是老婆陪著兒子睡兒童房時，那叫一個寂寞空虛冷。嘖，隻能用淒慘來形容。
唐續歎了口氣，也在床上躺了下來。琢磨著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該將小家夥丟去哪兒。
小家夥晚上睡得好，第二天早早的就爬了起來。獨自在床上玩得歡快極了。
唐續昨晚琢磨了大半夜才睡，這會兒眼睛也睜不開，隻想拉被子蒙住頭。
小家夥哪裏依，爸爸爸爸的叫個不停，將他從床上拽了起來陪著他玩兒。
難得帶小家夥出來，本是打算下午再回家的。但才剛用過午餐，宋於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趙然打來的，她接了起來，叫了一聲大伯母。
電話那端的趙然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她的臉色一變，馬上說道：“我馬上過來。”
她的臉色很難看，邊說著就邊站了起來。
唐續也跟著站了起來，開口問道：“大伯母那邊怎麽了？”
他順手也將小家夥從一旁的椅子上擰了起來。
宋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朱暖找去大伯母那邊了。”她的語氣裏是帶了些惱火的，朱暖安靜了幾年，沒想到又冒出來了。
她是見識過她的難纏的，不知道她這次來又想幹什麽。
唐續倒是挺鎮定，說道：“別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敢怎麽樣。”
他的語氣十分的從容。
宋於顧忌著的不是拿朱暖沒辦法，她顧忌著的是宋庭。朱暖畢竟是他媽媽，做得太過分他肯定是會難過的。
宋於歎了口氣，急匆匆的腳步到底還是慢了些。
她是怕朱暖會在大伯家裏鬧得難堪的，收拾了東西後立即就趕了過去。原本以為朱暖在大伯家裏的，但並沒有。她到時隻有趙然一人在家，見著宋於她鬆了口氣兒，說道：“庭庭今天放學早，一會兒就要回來了。你大伯和她在小區外的咖啡廳裏談。”
大抵沒有人想要宋庭見朱暖。
宋於點點頭，匆匆的趕去咖啡廳。唐續本是要帶著孩子和她一起去的，她拒絕了，讓他在這邊，她搞不定再給他打電話。
唐續倒沒堅持，點頭應了好。
宋於趕到咖啡廳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朱暖，她大伯不知道去哪兒了，沒看見他的身影。
宋於來不及多想，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進了咖啡廳。
她的麵容冷漠，直接就走向了朱暖那邊。
朱暖也看到了她，隔得遠遠的就站了起來，有些兒訕訕的。
宋於沒有看她，直接在她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麵無表情的說道：“你來有事嗎？”
朱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尷尬來，低下了頭沒有去看宋於，囁嚅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想……看看庭庭。雖然……我沒什麽資格當他母親。”
她一向都是無恥且咄咄逼人的，突然示弱是讓人覺得怪異的。宋於不知道她這樣兒又是在打什麽主意，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那麽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等著她繼續下去。
這時候咖啡廳裏沒什麽人，十分安靜。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聲音也沒有。
朱暖不知道是難以啟齒還是怎麽的，一時沒有說話，就那麽低著頭，過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我以前……挺不是人的。我這次來，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庭庭。也希望你能允許我以後可以經常過來看他。”
宋於是拿不準她的，不知道她是有所圖，還是真的隻是來看看宋庭。她微微的抿著唇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朱暖。
在她的目光下朱暖是不自在的，背脊僵得厲害，開口又說道：“我結婚了，懷孕四個月了。我老公就在外麵。”
她說著看向了落地窗外。
宋於來就一直盯著她，壓根就沒注意外邊兒。這下才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去。外邊兒的街邊站著一穿著不太合身的西裝，不停的搓著手的男人。見宋於看過去也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對著她笑了笑。
聽見朱暖已經結婚了宋於是有些詫異，看了看外邊兒的男人，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她的腹部處，複雜的滋味莫名的湧了上來。
她仍舊沉默著沒有說話，隔了好會兒才開口說道：“宋庭已經懂事，你去和他商量，他如果願意見你，你可以見他。但前提是不能打擾到我大伯他們。”
也許是之前對朱暖的印象根深蒂固，她沒辦法輕易的相信她。也不願意給大伯一家帶來麻煩。
朱暖的臉上露出了欣喜來，連連的說道：“謝謝，謝謝你。”
她臉上的笑容不像是作偽，接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
宋於和她並沒有什麽說的，本是想起身走人的，但見她還坐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兒，眉心微微的皺了皺，到底還是開口問道：“還有事嗎？”
朱暖立刻就搖搖頭，說了句沒有。說完之後她低下了頭，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庭庭的出生……是意外。你爸爸和我，也不像是你想的那樣。他是被下了藥，才和我有了宋庭的。”
宋於沒想到她還會提起這些來，身體僵得厲害，視線落到了朱暖的身上。
朱暖稍稍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他得罪了人……那時候有人給了我錢，並告知了我他的身份，讓我去……陪他。”
她那時候一直混跡於酒吧各大會所等地兒，能攀上高枝是求之不得的事。別說對方還許以重金，就算是對方什麽都不許，她同樣也會撲向宋致遠。
有了對方的助力，她很輕易的就躺在了宋致遠的身邊。並且，一夜就有了他的孩子。直到肚子大了起來，才挺著肚子出現在了宋致遠的麵前。
盡管這個孩子不是宋致遠想要的，但他並不虧待他們母子，每個月都會往卡上打一定數目的生活費，足以夠她們母子舒適的生活。但那並不是她想要的。
隻是她還未鬧出什麽動靜來，宋致遠就跳了樓。這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她會將宋庭生下來，完全是因為錢的誘惑。
現在宋致遠跳了樓，誰來管他們母子？她是惶恐的，幾次三番想將宋庭丟了。最後一平常和她關係不錯的姐妹給她出了主意，讓她帶著孩子大鬧公司，將孩子丟給宋家，拿上一大筆錢。
她那時候被鬼迷了心竅，真的將孩子丟給了宋於。
宋庭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她從未對他產生過愧疚。他在她眼裏，存在的意義，就是一提款機。
她從未有過她是母親的意識，直到她結了婚，懷了孕，她才忽然意識到她欠了宋庭許多。
她懷著他時是高興的，但那高興，也僅僅隻是因為，他能讓她衣食無憂。在宋致遠跳樓後，她曾恨過他，早知道宋致遠那麽短命，她壓根就不會生下他。
隨著有了愧疚的意識，她開始失眠。最後沒能忍住，向現在的丈夫坦白。她以為丈夫會怪她的，但卻沒有。丈夫鼓勵她來找宋庭。
盡管宋庭生活無憂，但母親是永遠無可替代的。
宋於不知道自己的心裏是什麽滋味，久久的沒有說話。好會兒後，才開口說道：“這些話，別告訴宋庭。”
宋庭如果知道，必定會很難過。
朱暖默默的點點頭，手在桌子底下不安的絞動著。隔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我現在在上班，以前我從你們這兒拿的錢，等我存夠了就還給你們。”
她會說出這話來宋於是有些詫異的，不過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淡淡的說道：“不用。你以後給宋庭。”
她沒有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坐了會兒後站了起來，說道：“他要放學了，你就在這邊等，我去帶他過來。”
朱暖跟著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可以跟著你過去嗎？我還沒有接過他放學。”
宋於沒有說話，到底還是默認了。
兩人到學校時學校已經放學了，唐續正拉著小家夥走過來。
雖是幾年不見朱暖，宋庭竟然還是記得她的。遠遠的就停下了腳步來。
朱暖快步的上前，離宋庭有那麽遠之後停了下來，試探著叫道：“庭庭。”
宋庭的眼眶迅速的濕潤了起來，不過卻沒有理她，快步的越過了她，衝著宋於叫了一聲姐姐。
宋於蹲下了身體來，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說道：“媽媽來看你，你要和她玩玩嗎？”
宋庭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就那麽緊緊的咬著下唇。
宋於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去吧，我和姐夫就在這邊等你。你想吃什麽帶媽媽去和你一起吃。”
宋庭遲疑了一下，隔了會兒點點頭，低聲的說道：“謝謝姐姐。”
宋於將他的書包摘下自己背著，輕輕的說道：“去吧。”
附近就有肯德基，小家夥都喜歡吃這些東西。朱暖帶了宋庭過去，安排他坐下之後給他點了餐。
雖是答應她來看宋庭，宋於並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在外邊兒守著。
唐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別擔心，她應該不會再耍什麽幺蛾子。”
宋於點點頭，又朝著窗邊看去。宋庭的嘴角沾上了番茄醬，朱暖正仔細的給他擦著。宋庭的一張小臉上雖是沒什麽表情，但能看得到他是緊張的。
自從記事以來，母親從未和他如此親近過。他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濕潤，不知道怎麽想起了宋於來，於是側頭找起了她來。
宋於和唐續呆的位置是最顯眼的，一眼就能看得到。見他看過來就衝著他微微笑笑，示意他慢慢吃。
宋庭的眼眶不知道為什麽濕潤得更是厲害，他大口大口的咬起了漢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