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防著的人,還有她
第192章:防著的人,還有她
宋於在忽然之間就有那麽的恍惚。
她很快回過神拉,沒有去看任熠,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我沒有不開心。”她並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下去,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說道:“快許願吧,都快餓死了。”
任熠這樣的人和唐續大抵是一樣的,壓根就不相信什麽許願的事兒。他並沒有許願,而是直接吹滅了蠟燭。然後伸手打開了燈,說道:“吃飯吧。”
他並未坐下,而是往一旁去了。不過很快就回來,手裏拿了一瓶紅酒。
來人家裏已是不妥當,宋於是不喝酒的,但想起今天是任熠的生日,還是喝了一杯。
她不喝任熠也不勉強她,他自己也隻喝了兩杯。
吃飯時不知道是誰給他打了電話,他看了一眼沒有接。
吃過飯,宋於正想著怎麽找借口提出告辭,但還沒開口任熠就拿起了外套,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樓下打車挺方便的。”他是喝了酒的,不能開車。總不能讓人送她回去然後又自己回來。
她雖是說不用,但任熠仍是堅持將她送到了樓下,替她攔了車。夜色下他頎長的身影清冷,宋於在有出租車停下時再次的說了聲生日快樂。
任熠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宋於很快上車離開,任熠在原地站著抽了一支煙。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接了起來,淡淡的說道:“馬上回來。”
司機是早開車等著的,他掐滅了煙頭之後車便緩緩的開了過來。司機下車恭恭敬敬的打開車門,任熠坐了進去。
宋於回到新房時不過才九點多,站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她就想起了唐續來。她摸出了手機來想打電話,但最終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她是想問問唐續好不好的,但有孔繁在,又怎麽可能不好?她想起了唐續的眼睛來,就那麽怔怔的站著。過了好會兒才走往客廳。
這一天明明都沒做什麽事兒,但卻疲倦得厲害,她一動不動的窩在了沙發裏。
明明隻喝了一杯酒,但身上卻像是殘留了紅酒味兒似的。也許是因為太過無所事事的緣故,她的酒癮又犯了。
她爬了起來,赤腳走到了酒櫥前。拿出了酒來打開倒了一杯一口喝下。
她一連喝了好幾杯酒,才重重的靠在了牆上。緊緊的閉上了眼。心髒壓抑生疼得厲害,她一動不動的靠著,想象著完全處於黑暗中的世界。
無疑是令人痛苦的。
宋於就那麽恍恍惚惚的站著,隔了那麽半個小時之久,才重新端起了酒杯開始喝起了酒來。
她這一夜沒有回房睡,就靠著牆壁就睡了過去。屋子裏雖是有暖氣,但她還是在淩晨時被凍醒了過來。
頭還有些暈暈的,鼻子卻有些塞。大概是著涼了。她撐著從地上起來,赤腳去了浴室洗澡。
洗過澡之後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過來,外邊兒的天色才剛蒙蒙亮。她站在陽台上看了會兒外邊,然後出了門。
外邊兒還是清清冷冷的一片,霧氣蒙蒙中清潔工正清掃著路邊的垃圾。車昏黃的燈光照射過來,一瞬而過。
路邊的早餐店裏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豆漿油條的香味兒在這清晨裏飄散開了。宋於在街邊站了會兒,一步步的走往公交車站。
她的身影瘦弱,在這霧氣蒙蒙的清晨裏格外的孤寂。
外邊兒的溫度低,上了公交車宋於就輕輕的籲了口氣兒。將立起來的衣領拉下來了些。
她走得早,到寺廟所在的山腳下時還不到九點。以往去寺廟的人挺多的,但現在下著雪路滑天氣冷幾乎沒什麽人。
這邊比起城區還要冷許多,她一下車就將衣服的拉鏈拉到了頂,將帽子戴了起來,隻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邊兒。
因為行人稀少的緣故,路上許多地方都是結了冰的,並不好走。得很小心的注意才不會摔倒。
城區她走時隻飄了細小的雪花兒,這邊的雪花卻下得很大,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的,一片片的飄落在黑色的羽絨服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小濕點。
路上起初還有些行人,越是往山上爬人越是少。到最後茫茫的一片白色間就隻有宋於一個人。
她雖是走得小心翼翼的,但積雪鬆散又滑,免不了要摔跤。待到爬到山頂,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摔濕了。有的地兒還有殘留的雪花兒。
在雪地裏穿著厚厚的襖子掃雪的小沙彌看見她驚訝極了,放下掃帚引著她往寺廟裏走。山路不好走,她竟然是這個寺廟裏唯一的香客。
這時候還在做早課,經聲不絕於耳。她進入大殿,在佛像麵前的蒲團上跪了下來。外邊兒的積雪白得刺眼,她的身影在偌大的大殿中虔誠無比。
在佛前許了願,她給了香油錢,求了一枚平安符。
老和尚將符雙手呈給她,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歎道:“施主如此有誠心,所求之人必定會平平安安。”
上山路滑不好走,每逢大雪天,寺廟裏幾乎不會有香客。她那麽一大早的就爬了上來,可不是有誠心。
宋於接過了符來,說道:“謝謝大師。”
老和尚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和藹的說道:“施主身上的衣服都濕了,讓外邊兒的小沙彌帶你去烤烤喝杯熱茶吧。”
他說著閉上了眼睛來。
宋於再次的道了謝。
出了大殿,她卻並沒有找小沙彌帶她去烤火。腳步稍稍的頓了頓,往念經的大殿去了。
母親過世後她就沒有再過來了,難得過來一次,她想見見惠清師父在回去。
這時候早課還沒有做完,她就在大殿外站著。冰天雪地間經聲空靈,她站著站著的就走起了神來。直到經聲停下,惠清師父叫小沙彌過來叫她,她才回過神來,隨著小沙彌去了惠清師父所在的廂房。
在外邊兒站的時間久了,手腳早已凍得冰涼。惠清師父所在的廂房裏是生了炭火的,暖融融的坐了沒多大會兒手腳就癢了起來。
惠清師父給她沏了一杯茶,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歎了口氣,說道:“宋施主的氣色不太好。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要不是遇到什麽事,怎麽會在這大雪天裏來寺廟。
宋於搖搖頭,微微笑笑,說道:“沒什麽事,很久沒過來了,突然就想過來看看。”
這兒畢竟是虞曼珠走前呆了那麽久的地方。她有時候是極想過來看看的,但過來難免觸景傷情,就將這念頭壓了下去。
惠清念了句阿彌陀佛,看了看窗外翠竹上的積雪,歎道:“時間過得真是快,一晃又是一年冬天。”
可不是,她到現在還記得虞曼珠過來的那年冬天。那年的冬天,沒有今年的冬天來得早。但也下了許久的雪。
宋於也看向了窗外,沉默著就那麽將熱乎乎的茶杯握在手中。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宋於並沒有多呆,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
山上的雪下得越發的大,惠清讓她留下來住一晚,雪停了再回去,她以有事為借口拒絕了。
因為雪下得大,下山的路更是不好走。她隻有照著來時的腳印一步步的慢慢下山。遇到比較滑的地兒隻能慢慢的蹲下挪著下去。到山下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她卻是出了一身的汗。
雪天的公交車不好等,她站了好會兒才來了一輛車。身上的衣服又汗又濕,上了車她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一路搖搖晃晃的進了城,她本是打算去醫院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過去。拿出手機給肖韞打電話,詢問他在哪兒。
肖韞這時候是在公司的,她這下便直接坐了車過去。也沒上樓,在樓下給他打了電話。
肖韞不知道是有事兒還是怎麽的,她在樓下等了二十來分鍾他這才匆匆的下來。見著她叫了一聲太太,問道:“您怎麽過來了?”
宋於將收納著平安符的小袋子拿了出來,遞給了他,說道:“這個給你們唐總。”
她身上的衣服濕了又捂幹,看起來是皺巴巴的。頭發在下山的途中出了汗有些散亂,看起來有些狼狽。
肖韞是吃驚的,接過了那平安符來,說道:“這是您今早去求的。”
宋於是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閑著也沒事。”稍稍的頓了一下,她問道:“你們唐總這幾天怎麽樣?”
肖韞看著手中的平安符,含含糊糊的說道:“都挺好的您不用擔心。”
宋於看出了他的敷衍來,並沒有多呆,也未再問,說道:“麻煩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她說著便轉身往公交車站走去。
肖韞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複雜,在雪地裏站了會兒,這才匆匆的進了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了汗身上的衣服又濕了的緣故,宋於回到家就感覺鼻子塞了起來。她衝了一個熱水澡,換了衣服後找了感冒藥吃下。
上山下山的耗了不少的體力,她窩在沙發上就睡了過去。本以為吃了感冒藥就沒事了的,誰知道醒來後頭是昏昏沉沉的。感冒嚴重了。
她摁著出不了氣的鼻子,重新找了藥出來,加了一倍的分量又吃下。胡亂去煮了一碗麵吃下後就又窩回了沙發中。
那麽反反複複的她的感冒在三天後才慢慢的好了起來,鼻子仍是有些塞,但頭不再是昏昏沉沉的了。
她在家裏窩了三天,家裏的感冒藥已經吃完了。睡到中午爬起來,她便準備去外邊兒的藥店買點兒感冒藥回來。
才剛到樓下,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電話是溫意打來的。宋於看了看接了起來,叫了一聲大嫂。
溫意才剛出差回來,開口就問道:“阿於你在家嗎?”
宋於這下就說在的。
溫意在電話那端唔了一聲,說道:“我出差給你帶了點兒東西,晚會兒就到,我還有事要去學校,你下來拿一下。”
宋於原本就在樓下,這下就應了一聲好。
她在路邊站了沒多大會兒溫意的車就開了過來,她給宋於帶了一條圍巾還有一些特產。將東西都給了她之後她問道:“傷都好完了嗎?”
宋於點點頭,微笑著說道:“好完了。”
溫意唔了一聲,說道:“我剛從醫院那邊回來。你這幾天都沒過去嗎?”
她應該是從唐續那邊得知她前段時間都在那邊。
宋於這下就擠出了笑容來,故作輕鬆的說道:“有點兒感冒,所以就沒過去。”她沒有提唐承恩以及孔繁的事兒。
溫意點點頭,稍稍的想了想說道:“媽這兩天都好像在醫院那邊,感冒好了你過去一下。”
要是不過去肯定會被挑刺。
宋於這下就怔了一下。唐母過去了,就證明唐續和唐承恩的事兒已經處理好了。不然肯定還得瞞著老宅那邊。
事兒已經處理好了,但無論是他還是肖韞都未給她打電話。
宋於那擠出來的笑容勉強極了,點頭應了一句好。
溫意忙,並未注意到她那笑容的勉強,點點頭很快上車開著車走了。
宋於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就在原地站著,過了許久,這才往藥店走去。她很清楚,和唐承恩之間的事兒處理好了,唐續沒讓肖韞告訴她,那是不想讓她過去。
宋於有些兒呆呆的,買了藥回到家就在陽台上站著。腦子裏是空落落的,又像是有許多東西。她閉上眼睛靠在了牆壁上。
她遲疑了許久,還是在傍晚時帶著煲好的湯去了醫院。
醫院裏的人隨時都是來去匆匆的,臉上的表情麻木。宋於到了之後並沒有馬上上樓,在樓下坐了會兒,這才上去。
樓上的走廊了是安安靜靜的,她在這兒進出過一段時間,再上來也未有護士攔著她。
她原本是想問問護士有沒有人在唐續的病房的,最終還是沒有問,腳步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病房裏好像沒有人,是安安靜靜的。宋於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原本以為裏邊兒沒有人的,推開之後才發現孔繁竟然是在裏邊兒的,正坐在病床前。她不由得一愣,正想退出去,床上的唐續就抬眸掃了過來。
他那眼眸是銳利的,哪裏是往昔無神的樣兒。
她這下不由得一怔,看向了唐續手中拿著的文件。他的眼睛,已經看得見了?
她的腦子裏還是懵的,唐續就已收回了視線,然後完全當她不存在似的又和坐在輪椅上的孔繁說起了話來。
孔繁也看向了她站的地方的,這下唐續和她說話,她也未和宋於打招呼,再自然不過的收回視線微笑著和他說起了話來。
宋於無疑是這安靜世界的闖入者,突兀極了。她幾乎是倉惶的退出了病房。
唐續的眼睛已經好了,這無疑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她知道自己是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並沒有再多呆,拎著保溫桶往電梯口走去。
唐續的眼睛突然就好了於她來說是有些突兀的,腦子裏還有些懵懵的。她伸手摁下了電梯,就見一護士端著托盤走了過來。這護士大概是剛來的,她前幾天都沒見過。
宋於到底還是沒能忍住,開口說道:“你好,我想問問唐先生的眼睛什麽時候看得見的?”
她雖是在醫院呆了一段時間,但對於唐續的病情是不太清楚的。
護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是3床的唐先生嗎?”
宋於這下就點點頭,應了一句是。
那護士又看了她一眼,說道:“唐先生的眼睛一直都看得見,什麽時候看不見了?”
宋於的身體一僵,護士所在的樓層到了,她快步的走了出去。
宋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電梯出醫院的。整個人是渾渾噩噩的。原來,唐續的眼睛壓根就沒有看不見。一切都是演的戲而已。
如果她今天不是突然的過來,恐怕還是被瞞在鼓裏的。肖韞知道,孔繁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唯一瞞著的就隻有她而已。
宋於淒然的一笑,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唐續防的,並不隻是唐承恩,還有她。
他的戲演的是逼真的,現在想起那幾天的種種來依舊曆曆在目。她以為她會流淚的,但卻並沒有。她就那麽拎著保溫桶一步步的走著。
渾身像是掉進冰窖一般的透冰的涼,麻木得甚至連刺骨的寒風吹打在臉上都未有任何的感覺。
走到了岔路口,她停了下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往哪兒。
前邊兒一旁的廢保亭口坐了一衣衫襤褸凍得瑟瑟發抖的乞丐,宋於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走了過去。將裝著湯的保溫桶放在了他的麵前。
乞丐不知道是凍麻木了還是怎麽的,一時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宋於沒有停留,直起身來繼續的往前走。直到走得累了,她才在公交車站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偏僻還是天氣冷的緣故,公交車站竟然沒有人。路燈將她孤零零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她渾然察覺不到長椅上落了雪花是濕冷的,就那麽呆呆的看著對麵昏黃的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