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不甘
第134章:不甘
唐續並沒有做任何反駁,輕輕的笑了一聲,說道:“難為二哥還記得。二哥的記性那麽好,更應該還記得當初在唐家的祠堂裏都發過什麽誓吧?”
大抵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兒來,唐承恩的臉上一變,有些陰惻惻的。不過也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他就恢複了平靜的樣兒,淡淡的說道:“多謝三弟提醒,我一直都記得。”
他的語氣聽起來是平靜的,但裏頭卻有隱隱的不甘和咬牙切齒。
唐城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是冷漠的,輕輕的笑了一聲,說道:“二哥還記得就好。”
他是沒有穿外套出來的,廊簷外雪粒子吹打漂浮著。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懶散的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他這樣兒怎麽看怎麽都是欠揍的,唐承恩看也沒再看他一眼,往屋子裏邊兒走去。
唐續是不疾不徐的,慢騰騰的在外邊兒抽了一支煙,這才往裏邊兒走。
唐父本是說好要回來的,但不知道有什麽事耽擱了,臨時打來電話,說是回不來了,得去了一趟S市。
他在外頭出差是常事兒,大家都已習以為常。這下也不再等了,擺了飯菜。
雖是都習以為常,但聽說唐父不回來唐承恩是有焦躁的。隻是他城府極深,沒人看得出來。
他這邊焦躁,唐續卻是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兒。眼角在抬頭間時不時的掃向唐承恩,唇角不經意的勾勒出一抹冷笑來。
暗地裏雖是暗濤洶湧,表麵上卻是誰都沒有表現出來。任由著外邊兒的雪粒子怎麽刮,老宅裏看起來仍舊是一片安寧。
下那麽大的雪路況不好走是走不了的,唐母發了話,讓今晚都留下來。等明兒雪停了再回去。
唐續倒是不在乎能不能回去,點了點頭應好。唐承恩和薛照穎那邊卻沒有任何反應,薛照穎做不了這主,下意識的就去看唐承恩。
唐承恩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唐母的話,見他遲遲的不表態薛照穎伸手碰了碰他,笑盈盈的說道:“孩子都沒帶過來,我們恐怕還得回去。”
她的話並沒有說死,留了餘地等著唐承恩表態。
唐母哪裏會不清楚她的心思,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孩子不是有阿姨在照顧嗎?”
因為有阿姨在照顧的緣故,孩子平常都不是和薛照穎睡的。她這個當媽的隻是偶爾哄哄而已,照顧孩子的事兒其實都在阿姨的身上。
薛照穎這下是有些兒尷尬的,還沒說話,回過神來的唐承恩就說道:“媽讓住下就住下,你的話怎麽那麽多?”
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表示對薛照穎的不滿。
他都發話了薛照穎是有些悻悻的,不過她一貫長袖善舞,很快露出了笑容來,說道:“我晚點兒給孩子們打個電話就行。這路況不好確實挺危險的。”
她這也算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唐母淡淡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飯菜擺好,一行人便移往餐桌那邊。唐承恩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他慢了一步,接起了電話來。
不知道是誰打的電話,一行人坐在了餐桌邊也不見唐承恩過來。唐母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不過並沒有說什麽。
薛照穎一向都是很會察言觀色的,知道吃飯了不來唐承恩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兒,露出了滿麵的笑容來,說道:“我們先吃吧,不用等他了。他一會兒來了再吃。”
她說著就要拿起碗來替唐母盛湯,不過唐母卻阻止了她,淡淡的說道:“再等一會兒吧,以後一起吃飯的時間就少了。”
她這話一出,薛照穎的臉色就是一僵。隨即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我去叫叫他。”
她說著就要站起來,隻是不待她站起來唐承恩就走了過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眉頭卻是緊緊的皺著的。
他一過來眾人都看向了他,他卻隻看向了唐母,恭恭敬敬的說道:“媽,有點兒事我得先走了,下次再過來陪您吃飯。”
他顯然是等不及的,大抵是怕唐母不放口,邊說著邊看時間。
他的事兒唐母幾乎是不過問的,也不再提路況不好的事兒了,說道:“你有事就去忙吧。”
要是在平常,唐承恩必定還會說幾句伏小做低的話的。但今天卻沒有,點點頭之後便往外走去。
他這一走薛照穎哪裏做得住,擠出了笑容來,說道:“媽,那我們下次再回來看您。”她說著便急匆匆的站了起來,追著唐承恩去了。
兩人離開後餐桌上的氣氛也未有任何的變化,唐母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一些,說道:“吃飯吧。”
唐續往門口看了一眼,要笑不笑的。不過這也不過隻是一瞬,他很快拿起了筷子來,懶洋洋的說道:“大嫂親自下的廚,二哥二嫂真沒口福。”
他的語氣裏帶了些惋惜。唐堯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唐母則是瞪了他一眼,說道:“就你話多,你大嫂做了那麽多你喜歡吃的菜也堵不住你的嘴。”
唐續笑嘻嘻的,插諢打科了起來。飯桌上氣氛輕鬆了起來。
吃完飯時間還早,長夜漫漫找不到可做的事兒。唐續也有意要讓唐母開心,這下便讓阿姨擺上了桌子,他和唐堯兩口子陪著唐母打牌。
唐母很樂意有人陪著消磨時間,知道溫意不喜歡玩牌,便讓宋於上。說是讓她也練練,等以後老太太回來了陪著老太太玩玩。
宋於完全是生疏的,這下隻得硬著頭皮的答應了下來。坐下陪著玩起了牌來。
因為她不怎麽會,溫意在她的旁邊指點著她。老宅裏的氣氛難得和樂輕鬆。她到了此刻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唐承恩一家,一直都是橫亙在老宅裏的刺兒。盡管誰也不提。
無論唐父再怎麽施壓,和樂融融也隻是表麵的。
宋於不由得想起了當初聽到的唐家的傳言來,聽說唐承恩從小就是在外邊兒長大的,回到老宅時已經成年了。都已經在外邊兒那麽多年了,不知道唐父怎麽會想到將他接回家裏來。
再來就是將丈夫的私生子接回家裏來,唐母又怎麽會妥協?
還有一點兒就是唐承恩的母親,現在在哪兒?是已經過世了還是還活著的?這點兒宋於從未聽到老宅裏的人提起過。包括唐承恩夫婦,都是未說起過的。像是他並沒有母親,是憑空鑽出來的一般。
唐家的這些隱秘的事兒,她這個才剛進門的媳婦是不會有人告訴她的。她也未想過要去打探什麽。說到底,這些事兒和她都是無關的。
是了,和她是無關的。
宋於很快就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打起了精神的看起了牌來。她和溫意的牌技都不怎麽樣,溫意隻是比她熟練些。而唐續和唐堯都想讓唐母開心,到了最後的大贏家自然是唐母。
因唐母的心情不錯,一直玩到了十一點多她累了這才散了場。屋子裏是暖融融的,但這會兒屋外的雪粒子仍舊是刮著的,風也大了許多,外邊兒是茫茫的一片。
雖是已經十一點多了,宋於是睡不著的。回了房間之後便在窗口站著。她在這會兒想起了山上的虞曼珠來,
這麽冷的天氣裏,山上必定比市區更冷許多。寺廟那邊的房子都是老房子,是潮濕陰冷的,夏天倒還好過,冬天就要冷得多了。
如果張媽在,她還能問問那邊的情況。但現在張媽不在了,即便是給虞曼珠打電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年的時間還未到,母女間竟然就疏離至此了。她閉上了眼睛來,就那麽久久的站著沒有動。
外邊兒的雪粒子打在窗戶上劈裏啪啦的,屋子裏格外的靜謐。宋於站了不知道多久,聽到唐續的腳步聲這才回過神來。
唐續剛剛洗漱好,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見她站著便挑眉問道:“不睡覺?”
宋於說了一聲要,然後往浴室去了。
等著她洗漱出來唐續已經在床上躺下了,兩人已經同床共枕一段時間了,也許是習慣了,她倒是沒有任何的不自在。脫下鞋之後便在床榻上躺了下來。
唐續大概是睡不著,並沒有急著睡,而是翻看著手中的雜誌。宋於剛要像往常一樣閉上眼睛,就聽他慢悠悠的說道:“宋於,你就不能女人一點兒麽?”
他的視線看了看兩人之間隔出來的‘鴻溝’。
宋於起先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的,見他看著兩人之間空著的地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要睡過去的意思。
她也不打算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屋子裏的燈光暖色,在這安謐之中唐續很有興致。宋於閉上眼睛也並不影響他,他看了手中的雜誌一眼,又看向了宋於,問道:“你在學校裏就沒談過戀愛?”
宋於怎麽也想不出他會問出那麽一句話來,睜開了眼睛來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腦子沒發燒吧?”
要不是腦子發燒,怎麽會問這話題。
唐續有幾分懶懶的,說道:“我好著呢。”
宋於重新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他了。
唐續倒也沒有再問,很快放下了雜誌關掉了燈,伸手將宋於拖到床中間,覆了上去。
外邊兒是冰天凍地的雪粒子,屋子裏一室的旖旎。
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雪粒子,第二天外邊兒格外的冷。宋於早上起來本想打開窗戶看一下外邊兒,才開了一個縫隙就有寒風刮了進來,她直打了個寒顫。立即就將窗戶關上。路上不知道有沒有結冰,如果走不了,今天估計要繼續呆在老宅裏。
她並沒有在房間裏多呆,很快便下樓,幫著阿姨一起做早餐。
昨晚雖是下了一晚上的雪粒子,但路況比想象的要好。路上雖是凍了,但卻凍得並不厲害。唐續和唐堯都有事,吃過早餐之後便相繼離開。
盡管現在唐母已經不針對她了,但離開老宅宋於仍是鬆了口氣兒的。
唐續得去忙,她並沒有讓他送她回家,而是就在順路的超市附近下了車,她打算去采購一些生活用品以及食物,天氣冷不想再出來了。
阿姨這幾天都有事請了假,唐續倒也沒有阻止她,說是讓她打車回去。宋於點頭應了好。
去了超市一趟,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她隻吃了早餐,沒有吃午餐。這會兒見冰箱裏還有阿姨做的餃子,這下便燒了水,下了餃子。
餃子還未煮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提醒她讓她周三記得去複查她的手。
她的手其實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她也能用些力了。不過好歹是骨裂,她並不敢掉以輕心,應了好之後向醫生道了謝。
待到吃過餃子,找了一本書在沙發上坐著看了一會兒,不經意的抬頭看向外邊兒又飄起來的雪花,她這才意識到,今年的冬天比去年來得早很多。一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她父親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
盡管已經一年多時間過去,她仍舊是錐心刺骨的疼痛著。有那麽一瞬間胸腔悶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到現在都想不通,當初父親為什麽要逼著她和唐續結婚。更想不通,他是想要她幸福的,為什麽會在她新婚之夜從樓上躍下來。
宋於呆呆的看著外邊兒,疼痛沿著四肢百骸的蔓延著。她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什麽都感覺不到。臉上的神情除了呆滯之外什麽都沒有。
這一年的時間裏,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樣的漫長。發生的事兒很多很多,比起她前二十幾年發生的事兒還多。
她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那麽的堅強。堅強到不會躲著偷偷流淚,堅強到,能麵對人情的冷暖。
比起太多一夕之間陷入絕境的人,她的運氣好了太多太多。她不光有大伯一家幫忙,還有付景安。當然,還有唐續……在宋家的事兒上,他從來都是仁義的。從未落井下石過。
許久之後宋於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兒,壓下心底湧上來的那些疼痛。將書收了起來。她是沒了心思再看書或是做別的事兒的,就那麽在客廳裏呆坐了一個下午。
唐續忙,她去醫院複查是由肖韞送過去的。她的手恢複得很好,但醫生仍舊讓暫時別用什麽大力,讓好好的養著。
宋於記了下來。
唐續忙,肖韞也同樣是忙的。出了醫院宋於便讓他先回公司,她自己逛逛就回去。
肖韞卻並沒有答應,恭恭敬敬的說道:“唐總讓我跟著您。”稍稍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宋董的忌日就要到了,他讓我陪您去買些東西。”
唐續竟然是記得她父親的忌日的,宋於不由得怔了怔。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沒有動,隔了會兒才點點頭應了一句好。
肖韞懂的東西比她的多,東西差不多都是他做主買的。自然也買了宋致遠生前愛喝的酒和喜歡的點心。
也許是因為忌日這事兒,宋於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一直都是神情恍惚的。這一年的時間裏,她幾乎都沒怎麽夢見過父親。唯一會夢見的畫麵,就是他從樓上躍下後血肉模糊的畫麵。
每每夢見一次,她很久都緩不過來。明明生前他待她是那麽的好,不知道怎的她卻一次他和藹的笑臉都未夢見過。
因為忌日的緣故,宋於再次的想起了宋庭來。父親走一年了,無論如何,都是該到宋庭過去讓他看看的。她甚至不知道,宋庭是否還記得有過父親。
宋於很清楚,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時機。要帶宋庭過去,隻能是等過年時找機會了。
第二天就是忌日,唐續不知道去了哪兒沒有回來。他不在宋於要自在許多,晚上睡不著覺從酒櫥裏找出了酒倒上慢慢的喝了起來。
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著去年今天一切的一切,如果早知道在婚宴上是同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麵,無論如何她也要緊緊的跟著他。不讓他再走上那麽一條路。
她雙手捂住了臉,緊緊的將頭埋在雙膝間。
她父親其實是狠心的,說走就走了,竟然連隻字片語也未給她留下。哪怕隻有簡單的幾個字也好。
心裏壓抑得厲害,宋於不知不覺的就喝有點兒多了。頭是昏昏沉沉的,她閉上了眼睛靠在了沙發上。
眼淚無聲的順著眼角流下,冰冰涼的一片。她沒有伸手去擦,就那麽一動不動的靠著。
客廳裏的燈她全都關了,就隻有電視裏映出來的微弱的燈光。許久之後,她重新睜開了眼睛來,抽出了紙巾將鼻涕眼淚一起擦掉,再次的倒了一杯酒。
有時候,隻有一醉,才能解千愁,才能麻痹自己。
她倒了酒,剛一口飲盡,她的手機就傳來了叮的一聲短信的聲音。她的腦子明明已經是昏昏糊糊了的,那短信的聲音卻是異常的清晰。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的就想起了上次半夜那短信來。她閉了閉眼,伸手將沙發上的手機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