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前功盡棄（下）
東方泓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向高齊和李清時抱拳道：「高大俠，李大哥。」
高齊恩怨分明，何況東方泓方才危機之中出手相助，便笑著點點頭，李清時卻只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張達向東方泓怒目而視，自己二十年的謀划等待，被他毀於一旦，自然後悔沒有殺了他。
高齊向張達說道：「這位老先生，咱們可曾相識？」
張達凄然一笑，說道：「『玉簫書生』好記性啊！你雖然不記得我了，可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
高齊道：「看你的武功家數似乎是關中人，你與我有何深仇大恨，何不直接說出來？」
張達道：「有何仇怨？二十年前，你在洞庭湖君山之上，殺了我四位哥哥的事，你難道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這些年來，高齊最不願想起的就是二十年前，卻他又忍不住回想，但他所思所想都是自己與陳婉星、林之奇三人之間的感情糾纏，哪裡會想到別的事情。此時遠在遼東，突然聽一個人提起二十年前之事，他猛地回想起那年夏天，他追殺關中五虎，最後在洞庭湖君山之上將其中四虎殺了，只留下了第五虎張孟達。
高齊當年從五虎口中得知鬼門閻王要攻打嶽麓山的消息，他擔心陳老師一家便匆忙趕去，在山道之上遇見林公玉的父親林之奇，兩人因誤會打了一架，後來算是不打不相識，十分要好。但陳婉星移情別戀，最終嫁了林之奇，從此以後他心灰意冷，在江湖中銷聲匿跡，若不是後來機緣巧合救了威遠鏢局的丁信，捲入了鳳凰琴的爭奪之中，此時他說不定在哪裡隱居避世呢！
高齊此時已知要殺他之人是張孟達，但二十年已過，他的性情早已不似青年之時。當年的高齊，少年成名，十分得意，滿心想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他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抑惡揚善，但他對惡人下手十分狠辣，只要被他撞見的惡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絕不放過，往往惡人的手段殘忍，他懲治惡人的手段必定要比之狠毒十倍，以致當年那些綠林強盜提起玉簫書生，無不聞風喪膽。
這些年他常常悔恨不該逞武功之強，殺了那麼多綠林豪傑，自己一聲孤苦，焉知不是太過狠毒，不給別人一絲改過自新的機會的緣故呢？
高齊沉默半晌，才說道：「原來是你！」
張孟達哼了一聲，說道：「不錯，是我。今日又落在了你的手裡，你要殺要剮隨便你！」
高齊歉然道：「沒想到你躲到了這裡。」他想到張孟達為了躲著自己，跑到這種苦寒之地，所受之苦可想而知，心中更加愧疚，續道：「當年是我下手太重，傷了你四位哥哥的性命。」
張孟達聽他說出這番話來，不禁也是一怔，說道：「你要殺便殺，何必說這些假惺惺的話。」
高齊哼了一聲，說道：「你當真是不知悔改，這姑娘是你什麼人？你讓她來暗算我，可想過沒有，若不是東方公子出手相救，我和清時被你們的機關所傷，她又活得了嗎？」
張不忘聽了高齊的話，心中冰涼一片，她早已想到過這一點，但她自幼便被父親告知，他們一家人活著的目的便是找高齊報仇，她也始終相信父親無論如何不會置她安危於不顧，此時被高齊一語道破，張不忘心中好似萬箭穿心一般。她眼淚直流，說道：「爹……你真的不顧女兒的死活了嗎？」
張孟達凄然道：「忘兒，你的命是爹給的，爹的命是你四位伯伯用命換來的，為了給他們報仇，咱們的性命又算什麼！」
高齊哼了一聲，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兄長報仇，我下手雖重，難道你們不該死嗎？你們搶劫錢財也就罷了，玷污人家女兒的清白，殺人滅口，與畜生何異？你為了報仇，連自己女兒的性命都不顧了，若是二十年前的高齊，定然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清時聽高齊說出張孟達的畜生行徑，大怒道：「高叔叔，這種人留他何用，然我殺了他！」
高齊一把攔住他，說道：「讓他自生自滅吧！咱們走！」他看了一眼東方泓，示意他跟著一起。
東方泓心中大喜，便跟著高李二人出了客棧。
高齊和李清時牽著馬，東方泓跟在後面。三人行了不遠，見前面有一處山坳，便準備在那裡露宿。三人撿了一些樹枝，剛升起一堆火，便見到客棧的方向火光衝天。
那邊只有一處客棧，自然是客棧起了火，卻不知是誰放的火，也不知張孟達三人是逃了出來還是已經葬身火海了。
三人圍著火堆而坐，東方泓腹中飢餓，咕咕叫了起來。
高齊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袱，從中拿出三張餅，一人一張。
東方泓著實餓了，將餅在火上烤了烤，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吃完了餅，高齊問道：「東方公子，你怎麼來了遼東？是自己來的嗎？」
東方泓道：「是我自己來的。以為躲到這裡可以避開江湖紛爭，誰知.……誰知……」
高齊心道：「他和東方白倒是不一樣。」不禁說道：「東方公子，江湖在人心中，紛爭亦在人心中，逃又怎麼能逃得掉呢！」
東方泓道：「高大俠……」
高齊一直覺得東方泓為人不錯，他又是林公玉的結拜兄弟，聽他大俠長大俠短的叫，忙說道：「你和玉兒一樣叫我高叔叔吧！什麼大俠不大俠的，又有多少人配得上這兩個字啊！」
東方泓想到林公玉已死，心中有愧，眼淚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轉，叫了一聲「高叔叔」。
高齊見他神情悲切，似是有無盡難以言說的痛苦，心想：「他是東方白的兒子，御龍山莊的少主，有什麼事能讓他這樣呢？」忙問道：「怎麼了？」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林公玉，臉色一變，「是不是玉兒出什麼事了？」
李清時原本默然無語，對高齊和東方泓說什麼毫不關心，但聽高齊提起林公玉，心中說不出的緊張，瞪著眼睛看著東方泓，期盼他說出林公玉平安無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