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兩難之擇(下)
方泓胸口和手臂隱隱作痛,心中生氣,暗想:「我看在三弟的面上,對你禮數周全,你卻對我苦苦相逼。」他心中雖然生氣,卻也自知技不如人,就算手握長劍,也不是他的對手,但李清時下手毫不留情,倒激起他驕傲之心,寧可被打成重傷,也絕不討饒。
眼看方泓抵擋不住李清時的《歸鴻劍法》,林公玉心急如焚。突然李清時一腳踢中泓左肩,方泓「啊」的一聲向後一摔,後背撞在了院中的大樹之上。李清時接著一招力劈華山,當真有雷霆萬鈞之勢。
方泓此時避無可避,只得將內力運到胸口,護住要害,準備硬接他這一招。
林公玉眼見方泓就要受傷,不及多想,拔出長劍縱身而上,盪開了李清時的長劍。說道:「哥,助手吧,我二哥已經受傷了!」
說話間方泓已翻身躍起,避開了李清時的一招飛雲腿。李清時見林公玉出手幫他,下手更不容請,連發狠招,將方泓逼的連連倒退。林公玉眼見方泓漸漸力竭,顯然受傷不輕。他明知道李清時必定不會傷他,舞動長劍,只擋在方泓身前,不顧自己破綻百出。
李清時竹簫點向林公玉的手腕,料定他長劍必定回刺,便將竹簫在他長劍劍背上一按,使上一股粘力將其拉向自己。林公玉運起上清罡氣,將長劍急撤,李清時虎口一震,竹簫被他長劍削斷。
林公玉情急之下削斷了李清時的竹簫,很是過意不去,去看李清時,只見他臉色更加難看。李清時趁林公玉精神飄忽之際,將斷簫扔向他小腹,他怕傷了林公玉,用上了回力,斷簫一觸及林公玉便即彈了回來。李清時隨手接住,又使了一招《歸鴻劍法》,刺向方泓,方泓見這一招來勢洶洶,明知自己無法化解,但身後是牆,已是沒有退路,他將摺扇一展,向前揮出,千鈞一髮之際,李清時的身體竟然歪歪斜斜的摔了出去。
原來林公玉眼見方泓已是無路可退,自己也已無法正面阻攔李清時,他怕長劍傷人,便只好一掌拍向李清時的右肩,原盼他自顧回救,這樣方泓便可無礙。
李清時自然知道身後有人襲來,但他料想林公玉這一掌不會用力,便將勁力緒在右臂和斷簫之上,眼見方泓無奈之下就要使出白天對付劉燕朝的招式,林公玉的手掌已拍在他肩頭上,一股巨力從肩上傳來,此時要運功抵禦已來不及了。卻不知林公玉情急之下,無意之間使出了上清罡氣,此時他內力已遠高於下山之時,李清時若全力運功抵禦尚能無礙,單憑血肉之軀,自然抵受不住。
李清時噴出一口鮮血,運了運氣,見內息暢行無阻,傷的不重,擦了嘴角的血。
林公玉打傷了李清時,先是一愣,忙上前去扶他,急道:「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李清時推開林公玉,自己支撐著要站起,身子一晃,險些要摔倒,忽然有人扶住了他。他見是冷清霜,道:「煩請冷姑娘扶我回房。」
冷清霜扶著李清時慢慢的回了客房。
林公玉心中愧疚不已,急得險些哭出來。他向薛靈要了一顆「乾坤伏魔丹」,來到李清時房門前,敲了敲門,道:「哥,你怎麼樣了?我從靈兒那裡要了一顆治傷靈藥,你快服了。」
他叫了幾遍,好一會兒,門嘎吱一聲打開,冷清霜看了一眼林公玉,道:「給我吧。」
林公玉道:「有勞冷姑娘。」
冷清霜面無表情,接過藥丸,合上了門。林公玉站在門前,心如刀割。薛靈過來拉著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小聲叫道:「林哥哥。」
林公玉向她搖了搖頭,回頭一看,方泓正呲牙咧嘴的拍打身上的灰塵,忙過去問他的傷勢。方泓笑道:「沒事,都是皮外傷。」
三人回了客房,林公玉又問道:「二哥,你們倆為什麼打架啊?」
方泓道:「我武功不如他,怎麼會傻到跟他打架。我出恭回來,他從背後偷襲我啊!」
林公玉訝然,不禁說道:「他偷襲你?」他想方泓不至說謊,可好端端的李清時偷襲他做什麼?
方泓咧著嘴說道:「這我可不知道,這位大俠性格古怪的很,我都快被他打散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林公玉將薛靈和方泓送出房,熄了燈,和衣躺在床上,難以成眠。他腦海中不停的想起方才那一幕,自己若不出手,結拜兄弟方泓便要受傷,可自己出了手,打傷之人卻是自己十年來一直當作親兄弟對待的李清時,兩個人總有一人要受傷,真是進退維谷,取捨兩難。
第二日一早,林公玉正盤膝運功,忽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打開門,只見冷清霜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前,還未等他問話,便道:「林大哥,李大俠不見了。」
林公玉道:「他怎麼不見了?」說著一面向李清時的客房走去。
冷清霜急道:「早上我去給他送飯,誰知房裡已經空了,我問了店夥計,李大俠天沒亮就走了。」
林公玉推開李清時所住的客房門,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好似從未有人住過一般。這時候,薛靈和方泓先後進來,見了這般情景,便已心下瞭然。
薛靈見窗前的書桌上放著那粒「乾坤伏魔丹」,哼了一聲將丹藥收了起來,又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了幾頁,裡面都是手抄的詩文,薛靈翻到最後一首,不禁念道:「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墨跡尚未乾透,顯然是新近寫的。
林公玉道:「靈兒,這詩是什麼意思?」
薛靈道:「這首詩是唐朝詩人李益所做,李益與心上人相約見面,心上人卻變心了,沒來赴約,李益躺在華美的竹席之上,耿耿於心,徹夜不寐,想著自己要見心上人已期待了很久,這美夢卻在一夕之間破滅了,從此以後便再也不喜歡這良夜,就算明月下了西樓,已經沒了相約的心上人,也不管是不是天就要亮了,心上人來不來了。」
林公玉聽了,沉默不語,心想這詩雖未有一個哀字,卻是令人感到無盡的哀傷。他接過那部書,上面的字跡清秀挺拔,顯然是李清時的手筆,他幼時常見高齊獨自哀嘆,整日悶悶不樂,如今李清時也是如此,又喜歡這些哀怨纏綿的詩文,不禁為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