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前因後果（下）
李清時眼神望向夜空，悠悠的道：「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高叔叔說，那天他原不願我多傷人命，可東南四虎也不是好人，殺了便殺了。他早已察覺那個人藏身附近，不敢貿然出手。我突然中了暗器，被那人帶走，高叔叔在後面追了上去，那人輕功很高，他將我橫抱著，高叔叔追了十幾里路才追上。那人見逃脫不掉，將我放在地上，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何故苦苦相逼呢！』哈，原來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青和尚。」
林公玉詫異道：「是個和尚？」
李清時點點頭，道：「高叔叔道：『這位師父，請把他留下，我不為難你。』那年輕僧人又宣了一聲佛號，突然發招與高叔叔鬥了起來。他見高叔叔所使的也是上清派武功，才知是我同門，便即罷斗，向後退開，合掌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即是同門，原該將施主奉還，是貧僧魯莽了。』他說完就走了。高叔叔查看了我的傷勢，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那些細如牛毛的鋼針取出，幸好未傷到要害，高叔叔又為我運功療傷七日，也就保住了性命。後來臨近你父母的忌日，高叔叔把我寄放在附近山峰上的一處草屋裡養傷，他祭完你父母便又回來照看我，直到我的傷痊癒了才離去。」
林公玉問道：「高叔叔去哪裡了？」
李清時恍若未聞，林公玉見他神色迷茫，還道他睏倦了，卻不知李清時此時心中正想著自己在山上養傷時的事，方才他不想林公玉直到，便略過不提。但在他心裡一直是一個解不開的疑惑。
原來高齊要去祭奠林公玉的父母，他臨走之前為李清時預備了半月的乾糧和水。李清時雖然有傷在身，照看自己飲食起居尚還可以。高齊怕他閑悶無聊，給他留了幾本書，連帶筆墨紙硯也一一齊備。
李清時無聊之時便讀書為樂，讀到好的詞句，便會寫在紙上。一日他早上醒來，只見木桌之上放著一碗人蔘雞湯。他心中驚疑不定，他雖受傷，武學修為卻還在，有人將雞湯放在桌上，他卻絲毫不知，這人武功必定高出自己甚多。他摸了一下湯碗，尚有餘溫，送湯之人顯然里去不久，李清時暗想：「若是高叔叔，必定不會避而不見，就算不想叫醒我，必定會留書與我。」他向放紙筆的桌案上看去，李清時為人心細，若有動了他的東西，必定逃不過他的眼睛，只見紙筆都沒有動過的痕迹，倒是他寫過的那一摞紙被人翻動過。
他拿起來細細的看了幾遍，發現只少了一張，那張紙上寫著「萍水相逢，他鄉之客」八個字，那是他前日翻看《唐人詩文集》時，讀到王勃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一文，有感而寫，卻不知拿人拿走又有何用。
接連幾天，李清時每天醒來，桌上都放著一碗人蔘雞湯，他明知雞湯里絕不會有毒，那人若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不至於這樣大費周章，他卻負氣一口也不喝。
李清時越想越是疑惑，那天夜裡他打定主意，就算整夜不眠，也要等到天亮抓住這個送湯的人。他躺在床上假寐，越是臨近天明越是睏倦，昏昏沉沉之中感覺有人進到茅屋之中，他欲要躍起抓住那人，卻見人影一閃，一道人影竄了出去，只看見了一片灰色的衣角。他傷勢尚未痊癒，只追出屋外，卻哪裡還有半點人影。自此以後，那人便再也沒有送過雞湯。
待高齊回來，李清時問道：「高叔叔，那個救我的和尚可是穿著灰色的僧衣？」
高齊道：「是，看他武功家數，倒不像是佛門的武功，到底是何門何派，卻不知了。」
李清時雖隱隱覺得那個給他送湯之人便是那個救他的和尚，但他即未看清那人面目，也未見過那和尚，自然無從得知。他這一年多以來，遇上諸多怪事，現在想來，到好似都與這和尚有關。苦於找他不到，心中不免鬱鬱寡歡。
李清時此番與林公玉重遇，原是十分欣喜，只是他幼時家破人亡，性格大變，而後跟著高齊，高齊情場失意，半生鬱郁，李清時跟在他身邊，不免沾染了他的習氣，小小年紀，常常鬱結於心，自怨自艾，那重逢的喜悅之情里，便也帶了五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之感。
此時已到了丑時，遠處傳來幾聲雞鳴，隔了一會，又有公雞啼鳴了幾聲。林公玉見李清時躺在自己腿上睡著了，便也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林公玉醒來時，天已微亮，見自己靠在樹上，身上蓋著李清時的外衫。他環視四方，見李清時正在不遠處的河邊洗臉。林公玉走過去，待李清時直起身，將外衫給他穿上。
李清時道：「你醒了。」說著用手裡的手巾給他擦了臉。兩人學的都是上清派的武功，便依照上清門規，在河邊盤膝而作，修鍊玄功。
一個時辰后，兩人將氣息導入丹田，行功完畢。站起身來，李清時道：「小時候你武功不如我，不知過了十年，靈虛道長傳了你什麼神妙武功，咱倆比劃比劃？」
林公玉笑道：「你我所學一樣，我因寒毒耽擱了五六年，必定還不如你。」
李清時道：「那要比過了才知道。」
李清時說著便向林公玉拍了一掌，林公玉側身避過。兩人隨手在地上各撿了一根樹枝，展開上清劍法。他二人所使同樣的劍法，與其說是比試武功，倒不如說是師兄弟一起練功，一招一式都一模一樣，步調一致，整整齊齊。比過了劍法，兩人又棄樹枝改用手掌，所使掌法雖然招數也是一樣，但李清時臨敵經驗豐富，十餘招后，若不是他有意容讓，林公玉早已中掌。
林公玉突然變招，使出五龍馭鶴掌，連向李清時拍了擊掌。李清時見這路掌法明明是上清派的武功，但連高齊都不會使，又見這掌法精深奧妙，不禁見獵心喜。
李清時笑道：「你這路掌法我可不會。果然靈虛真人傳了你高明的武功！」他手掌與林公玉的手掌一接，察覺他內力有異，不禁咦了一聲，續道：「你這內功.……好生怪異。」兩人內力一撞，各退兩步，隨即站定。
林公玉笑道：「清時哥武功高明，小弟甘拜下風。」
李清時道：「你這功夫可比我所學高明的多了，再過一年半載，我可不是你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