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對床風雨(下)
薛靈暗自留心,見那白衣公子獨自住了一間上房,方泓和瘦削老者住在其左側隔壁,其餘諸人便住在了右側一間。薛靈待他們用過了飯進了客房,叫過店夥計,耳邊吩咐了幾句,那店夥計起先好似不願,薛靈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塞到他手裡,店夥計便歡歡喜喜的點了點頭。
店夥計按照薛靈的吩咐準備了茶壺、熱水送到三間客房,在客房裡將熱水倒入茶壺裡,再為他們一一倒茶。在那白衣公子和那幾個跟班之人房中倒還順利,只到了那瘦削老者和方泓的客房,店夥計將熱水倒入茶壺中,正要蓋上壺蓋,那瘦削老者突然喑啞著嗓子說道:「且慢。」
店夥計嚇了一跳,手裡拿著壺蓋,嚇得瑟瑟發抖。瘦削老者將茶壺提到鼻子前聞了聞,見沒有什麼異樣又放回桌上。
方泓手搖摺扇,嬉笑道:「小二哥別怕,這位焦三爺生性如此,見到什麼東西就喜歡聞一聞。」這焦三爺自然是人稱屠手閻羅的焦同衛了。方泓話裡有話,店夥計自然聽得明白,心裡想笑,卻又不敢,方泓續道:「還不把壺蓋扣上,倒杯茶來給這位焦三爺聞一聞。」
店夥計依言將壺蓋蓋在茶壺上,提起壺來倒了兩杯茶,退出房去。
子時一到,薛靈從卧房出來,大搖大擺的走到焦同衛和方泓的卧房前,輕推之下,房門應聲而開,這焦三爺託大,門竟未上栓。薛靈進到房中,摸出火石將蠟燭點亮,只見焦同衛伏在桌上,方泓卻睡在床上,心中大疑。
薛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拔去瓶塞,放到方泓鼻子前,又去拿了一碗涼茶潑到方泓臉上,方泓啊一聲醒了過來。
方泓摸了一把臉上的茶水,笑道:「真有你的,竟然連堂堂屠手閻羅都迷得倒。」
薛靈笑道:「這老頭自負的很,普通迷藥怎麼對付得了他,他倒在三日逍遙散之下,也不冤枉。」
方泓道:「三日逍遙散?我爹說凡是毒藥,就算再高明的煉製方法,也絕不會無色無味,這焦三爺的鼻子可比狗還靈,你用了什麼妙計,竟然騙過了他?」
薛靈道:「沒想到你爹還是個行家。我把三日逍遙散化成水,將壺蓋浸入其中,然後用火烤乾,蓋在茶壺上,熱氣一熏便會再化成水滴入壺裡。」
方泓拍手笑道:「妙計,妙計,你讓店夥計在焦三爺面前泡茶,他鼻子自然忍不住去聞聞。」
兩人從客棧中出來,牽著馬行了一段。薛靈問道:「你知道林哥哥在哪裡嗎?」
方泓哎呀一聲,道:「三弟被一個怪人劫走了,焦三爺說可能是雲棲雙怪的金老怪,這人十幾年不出江湖了,也不知不為什麼要劫走三弟。」
薛靈道:「雲棲雙怪?我爹爹講評天下武林高手,倒是提過,好像不是什麼壞人,林哥哥應該不會有事,咱們這就去找他。」
方泓道:「好,咱們快些走,免得焦三爺醒了,還有麻煩。」
薛靈哼了一聲,道:「我的迷藥就那麼容易醒嗎?這三日逍遙散要睡足了三日三夜才能醒,醒了以後武功也要耗損一半。」
方泓臉色一變,忙道:「可有解救的法子?」
薛靈道:「現在叫醒就是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方泓突然又是哎呀一聲,道:「我有一件東西還在他們身上,方才走得急,到給忘了。」
薛靈道:「回去取便是了。」
方泓一臉焦急的神色,道:「雲棲雙怪亦正亦邪,三弟在他們手裡即便沒有性命之憂,恐怕也不舒服,你先去救他,以你的聰明才智救他恐怕不難,我去取東西,在松溪鎮等你們,半月不來我便去找你們。」
薛靈點點頭,任方泓回去取東西,一人前來搭救林公玉。
待薛靈講完,林公玉道:「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二哥他即沒來雲棲塢,想來也不會在松溪鎮等咱們了!」
薛靈道:「那咱們去找你高叔叔好了。」
林公玉道:「松溪鎮距離這裡不遠,不如咱們先去那裡,若二哥不在,再去找高叔叔,好不好。」
薛靈早已打定主意,林公玉去哪她便去哪,自然毫無疑義。
兩人快馬加鞭,行了兩日便到了松溪鎮。這小鎮地處閩浙交界,背依青山,綠水環繞,十分清幽。林薛二人牽著馬,逢人便打聽方泓的下落,問了幾個路人,有人說出鎮向東三裡外的松溪書院有個人與兩人要找的方泓相貌相似,兩人心中都是疑惑不解,不知方泓到書院去做什麼。
林薛二人到了書院,見那書院不過是小小的三間草房,圍著矮牆。兩人還未進到書院里,就聽見裡面正爭吵不休,聽聲音其中一人便是方泓。兩人進了推開院門,只見方泓正與一人辯論,那人四十餘歲,書生打扮,手拿一卷書,滿臉怒色。書院里的學生都從窗子探出頭來,笑嘻嘻的看著二人。
那中年書生道:「你這人好沒道理,《論語》『未之能行』已講的很清楚,你怎麼還來夾纏不清?」
方泓道:「此言差矣,你說『未之能行』是還沒有能夠去做的意思,那我問你,子路有聞,聞的是什麼?為什麼還沒去做就害怕又聞?既然有聞,為什麼又不去做呢?」
中年書生一時回答不出,怒道:「我怎麼知道?」
方泓笑道:「你不知道還來教書?豈不是誤人子弟?」
薛靈道:「弟子不必不如是,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誰說教書先生必定要強於別人?」
方泓見是林公玉和薛靈,喜上眉梢,笑道:「你們來了?三弟你沒事吧?」
林公玉道:「我好得很,二哥你在這裡做什麼?」
薛靈道:「你沒看出來嗎?你二哥找了個教書先生練牙齒。」
方泓哈哈一笑,道:「我在此地等你們,閑來無聊,便來這書院閑逛,這教書先生誤人子弟,我不服氣,便與他辯論,哪知竟過了兩個月。」
林公玉暗想:「二哥明明前辭奪理,胡攪蠻纏,卻來惡人先告狀。」他怕方泓仍舊與這教書先生爭論不休,強將他拉出了書院。
三人回了松溪鎮,天便下起了大雨,便擇了一家客棧住下。當夜方泓與林公玉合住一間,兩人雨夜促膝,提起大哥狄良,幾月未見,不知他和游明月身在何處,不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