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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萍水相逢(下)

  林公玉此刻才知道,那小姑娘偷了那漢子的千年人蔘。便說道:「這位大叔定是要治病救人,你把人蔘還了他吧。」那女孩瞪了他一眼,氣道:「我偏不給。」


  那青袍漢子道:「小姑娘,你不給我,莫怪我刀下無情了。」話未說完,到已經劈向那女孩。那女孩紋絲不動,絲毫不見畏懼,反而瞪著眼睛看著他。只見那刀刃距離那女孩的額頭不足三寸,當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撞在了刀身上,那青袍漢子頓感手臂一陣酸麻,鋼刀脫手而飛。青袍漢子又驚又怒,循聲望去,從竹林中走出來一名*****一身青布長裙,十分素凈,卻難掩美艷多姿。身後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體型微胖,身長不足六尺,圓臉短須,帶有七分儒雅。那美婦看著那女孩,佯怒道:「靈兒,你又胡鬧什麼?」那靈兒嫣然一笑,撲到那美婦懷中,撒嬌道:「娘啊!」


  那圓臉短須男子走到李清時身邊,三根手指在他右手脈上一搭,又伸指在他人中一按,李清時便即轉醒。


  林公玉見李清時醒了,不禁喜極而泣,拉著他的手叫「清時哥哥」。那靈兒道:「你怎麼這麼愛哭鼻子,羞不羞?我都說了,他不會死的,就是暈過去了,你還不信。」林公玉被她一笑,頓時止了眼淚。


  那圓臉短須男子笑道:「小師妹,你醫術越來越精了,等你長大了,我這個做師兄的豈不要沒有飯吃了?」聽了他的誇讚,那靈兒得意一笑。


  圓臉短須男子回過身來,對那青袍男子說道:「想必你是洛陽千歲刀的傳人罷?」那青袍漢子道:「在下千歲刀掌門座下六弟子彭仁海。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圓臉短須男子道:「你也配問我的名字?你的千年人蔘我小師妹要了,你若不服變過來打一架,勝過了我,我賠你千年人蔘,如何?」彭仁海的鋼刀被打掉,自知對方武功遠勝於己,跟隨自己的七個隨從武功都是平平,也無可奈何,只是那人蔘實有救命之用,就此離去,又心有不甘,只得拱手說道:「尊駕武功高強,在下佩服,只是那人蔘實是用來活命的,還請賜還。」短須男子道:「什麼人病了?你說來聽聽。」彭仁海方才聽聞他贊那女孩的醫術,自然之道那是玩笑之言,但見他給李清時診脈救治,便知是為大夫,心想若把師父的病症說了,或許他能醫得好,忙道:「我師父三個月前忽生了一場大病,時常胃痛,四肢乏力,身體消瘦,還時常有昏厥之狀。連月來便請河南府名醫,都無法醫治。」短須男子拈鬚道:「是不是食欲不振,進食后腹部飽漲異常。」彭仁海見他所說癥狀與師父的病情一般無二,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跪倒在地,祈求道:「神醫所言不錯,那幾個庸醫診治不好,便說要什麼千年人蔘和人形何首烏。」短須男子鼻哼了一聲,道:「胡鬧,你把千年人蔘帶回去,你師父吃了不死才怪。」彭仁海道:「還請神醫屈尊為我師父治病,小人今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短須男子道:「神醫之名,何敢克當?念你一片孝心,我給你個藥方,你帶回去,你師父年事已高,吃了我的葯,可續兩年之命。」


  那短須男子引著眾人穿過竹林,來至幾間竹屋之前,說道:「你在這裡等著。」彭仁海聽了,便停了腳步。李清時與林公玉也隨之止步,那靈兒回過頭來,說道:「你們進來呀。」李清時與林公玉對望一眼,大喜過望,急忙跟著進了竹屋。屋內陳設布局都十分簡單,只有一張竹桌,幾把竹椅,右側是卧室,左側是書房。牆壁上掛著幾幅字,林公玉不識得寫的什麼,卻感覺那墨跡猶如幾條黑龍,恣意盤旋於紙上。那靈兒見林公玉盯著那幅字,問道:「這幅狂草是我爹爹所書,寫的是曹植的《洛神賦》。」林公玉道:「那個人就是你爹爹?」,靈兒道:「胡說,我姓薛他姓封,怎麼能是我爹爹。你沒聽他叫我小師妹啊?他是我三師兄,名叫封素,江湖人稱賽扁鵲。」


  兩人正說著話,封素寫好了方子,交給了彭仁海,那彭仁海歡歡喜喜的回去復命了。


  李清時正要相求封素為高齊治病,林公玉的寒毒突然發作起來,摔在地上。那女孩薛靈嚇了一跳,那婦人也是微微一驚。李清時更是慌了,兩個孩子連日為高齊的病著急,還道林公玉的寒毒早已痊癒,哪知此刻卻發病了。


  封素急忙將林公玉抱進內室的竹床之上,在他脈上一搭,對薛靈笑道:「小師妹別著急,他是中了寒冰羅剎掌的寒毒,寒毒被上清派和南少林的內家高手以內力鎮住,只是不能根除。這寒冰羅剎掌的寒毒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這群武夫,不懂醫術,一味用內力化解驅寒毒,殊不知人體陰陽調和,陽盛陰衰,久而久之,物極必反,反倒會令寒毒加深,若在拖延幾月,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


  封素取來一皮袋,打開之後裡面裝著長短不一的細針,他將一枚枚細針在林公玉的周身大穴插入,林公玉頓感身體的寒顫漸漸消減,過不多時,丹田中又聚齊一團熱氣,熱氣順著筋脈散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林公玉躺在竹床上,只覺身體里的每一寸肌膚忽冷忽熱,卻不似先前寒毒發作時的痛苦難當,心中對這矮矮胖胖的大夫升起一股敬佩之心。


  薛靈見林公玉的膚色一陣紅一陣青,他的嘴唇不似先前那麼濕潤,便倒了一碗水,一勺一勺的餵給他喝,林公玉喝了幾口,搖了搖頭,薛靈便把水碗放在了一邊,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林公玉。


  林公玉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薛靈可愛秀美。兩人距離又近,薛靈身上淡雅的香氣,一陣一陣的飄進林公玉的鼻子里,他一個小小孩童,心跳竟也快了起來。


  薛靈見他突然流露出一股羞澀之態,不知道什麼緣故,便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林公玉道:「沒……沒有,你師兄醫術真好。」薛靈笑道:「這算什麼?我大師兄比我三師兄醫術還要好,我爹爹醫術自然比他們還要好。」封素聽見小師妹提起師父,眼神中突然露出悠悠神往的光芒,不禁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學究天人,貫通古今,若今生能再回師父身邊,得他老人家耳提面命,縱是立刻死了也無遺憾了。」林公玉見他好似自言自語,不知是何原因。便小聲向薛靈道:「你師兄那麼想念你爹爹,為什麼不去看望他呢?是路很遠嗎?」薛靈道:「我們這一派有個門規,不許出谷入世的弟子再回去。如果回去就沒命了。」林公玉好生奇怪,問道:「你們是什麼門派?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規矩?」薛靈道:「我不能告訴你,我們門派的名字也不能告訴外人,如果外人知道了,也要殺死。」


  林公玉曾聽父母談論江湖軼事,說道一些旁門左道的門派,殺人害命如同兒戲,門規也十分古怪,不是英雄豪傑的行徑,他聽了薛靈的話,心道:「難道他們也是爹爹說的壞人嗎?」可薛靈聰明秀美,那封素還給他醫病,怎麼看也不像壞人,他想不明白,心中十分不樂。薛靈又道:「我家比這裡還要大,竹子比這裡還要多,還有漫山遍野的梅花,成群的蜜蜂,就是沒有人能和我一起玩,如果你能去就好了。」薛靈小嘴一撅,臉色十分失望。林公玉見她不開心,心中十分著急,便道:「那還不容易,等我病好了,我就去找你和你一起玩,就在你家門口,也不到你家裡去,也不聽你家裡人說話,這樣不就行了嗎?」薛靈笑道:「好啊,到時候我爹爹要殺你,我就跟他說,爹爹,你看他即沒有到咱們家來,也不知道咱們門派的名字,你不能殺他。我爹爹聽了,一定氣壞了。」薛靈想到父親生氣的樣子,不禁一樂。


  兩個孩子正說著話,突然一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竹屋。林公玉剛好看到那人的正面,不禁嚇了一跳,只見那人一身青色長袍,與當時的服飾絲毫不同,臉色潔白如雪,兩隻眼睛竟像兩個窟窿一樣嵌在臉上,十分詭異。林公玉不知那人是敵是友,剛要出言提醒,卻見那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薛靈的母親,薛靈的母親只在信封上看了一眼,便將信藏在了自己的袖中,又向那人道:「你大師兄怎麼說?」那人道:「大師兄說他脊椎損傷十分嚴重,傷了根源,只能包住性命。」薛靈的母親便點點頭,不再說話。


  薛靈聽見了母親和那怪人的對話,突然有些悵然,對林公玉說道:「我要走了。」林公玉一時慌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薛靈從頭上拔下一枚玉釵,說道:「這玉釵是我娘給我的生日禮物,是我最喜歡的了,我把它送給你,也不知道我們以後還能不能見面。」


  薛靈把玉釵放在了林公玉的手邊,輕輕嘆了口氣。林公玉小心翼翼的挪動手臂,從自己脫下的那一堆衣服里拿出一件金黃色的上衣,道:「這件衣服叫金蟬衣,我娘說穿上它多鋒利的刀劍都刺不穿,我把它送給你。」薛靈接過金蟬衣,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包袱里,外間的人都聽見了兩個孩子的話,那金蟬衣刀槍不入,實是無價之寶,可薛靈的母親和師兄聽了,卻也不以為意。那怪人進到裡間來幫薛靈拿包袱,林公玉才看清楚原來那人帶了一個白色的面具,只有眼睛處露著兩個空,所以從遠處看起來黑洞洞的。薛靈從未有過一般大的小夥伴說話,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卻即刻就要分別,竟十分不舍,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跟隨母親離開,出了竹屋還不停的回頭張望。


  封素送走了師母一行,回到竹屋內,將林公玉身上的銀針全部拔了出來。又在他周身大穴按摩了一會,林公玉感覺精神大振,好似比中寒毒之前還要健壯。封素說道:「寒毒已驅散了七成,但你體內的寒毒在內家高手內力的驅趕之下,散入五臟六腑,剩下三成卻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祛除,我再開個溫補的方子,堅持吃上十年八年,或許這餘下的寒毒便不會發作了。」


  林公玉道:「多謝封先生。我還有件事求你,還望先生允可。」林公玉說罷,睜著一雙渴望的眼睛望著封素,好似生怕他不答應。封素見小師妹與這男孩相處甚歡,便對他青眼有加,笑道:「什麼事求我?」林公玉道:「我高叔叔為了給我治寒毒,生了很嚴重的病,請封先生為我高叔叔治病。」


  封素自然答應,便跟著兩個孩子去了客棧。回去的路上,李清時一言不發,林公玉與他說話,他也只是嗯嗯的答應。


  到了客棧,高齊正在向店夥計詢問兩個孩子,抬眼看見兩個孩子進了客店,後面跟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短須男子,驚訝不已。林公玉叫了一聲高叔叔,又道:「這位是封先生,是了不起的大夫,治好了我的寒毒,他答應給高叔叔治病。」高齊心中甚慰,拱手施禮道:「有勞封先生。」封先生拱手還禮道:「客氣。」


  那店夥計見兩個孩子竟然請動了封大夫,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倒了上好的茶送到高齊的客房。


  封先生見高齊臉色慘白,便知是氣虛之證,又為高齊診了脈,知他內功深厚,便道:「尊駕的病實無大礙,只是近來多欲多思,亂了心神,外加寒毒反噬,才招致邪魔入骨,否則憑尊駕的武功,無論如何也不會生這病症,只要收斂心神,少思少欲,吃上幾副葯便好了。」高齊自然知道自己的病從何而來,聽了那封先生的話,心下十分佩服,但要少思少欲,又談何容易。


  封素寫了方子交給店夥計,教他去抓藥,又吩咐如何煎藥。封素將給林公玉開的方子一併交給高齊,又將林公玉的病症如實相告,高齊後悔不及,然當時形勢所迫,林公玉寒毒侵體,又無處覓得名醫,只得以內力化解。


  封素把一切說得明白,便即告辭。高齊要付些診金,封素堅辭不受,只說了聲後會有期便回竹屋去了。


  待封素走後,高齊便叫過兩個孩子,細問封素的來歷,他原無別的意思,只是見這封素醫術高超,舉止不凡,並不像尋常的大夫,心中疑惑。林公玉將兩個人如何遇見薛靈母女,封素如何給千歲刀掌門開了藥方,封素又如何給他治療寒毒一一說了,只有薛靈所說的門規一事略過。高齊聽了,雖然兩個孩子安然無事,卻兀自心有餘悸,自己受人之託,任兩個孩子哪個出了半點差池,都再無顏面活在世上了。但想他們都是因為愛護自己,便也感到一絲溫暖,些許歡愉,便對兩個孩子說道:「以後如果沒有我的允准,萬不可離開我的身邊。」兩個孩子點頭答應,高齊忽然瞥見李清時悶悶不樂,以為是兩個孩子鬧了彆扭,也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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