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品菜（二）

  服務員用手裡的對講機呼叫后廚，過了一會，聽到外邊有下樓的聲音，一位頭戴高帽子的廚師走進來，胸前別著一個徽章，寫著戴明，名字下面有四道杠，表明四級廚師的身份。


  「哪位客人說我的菜有問題？」戴明氣勢很足，人長得又高大，像一座小山，散發著一種泰山壓頂的氣質。


  「我！」


  墨非站了起來。


  戴明一怔，沒想到站起來的是個年輕人。他輕蔑地笑了笑，眼睛泛著魚肚白，指著「菊花腱子肉」說：「娃娃，你是覺得形不好，還是味不對？老子顛勺的時候，你還尿尿和泥巴玩了吧！」


  程林給厲寧遞了個眼色，意思是「看他逞能，這下夠喝一壺了」。厲寧臉上掩飾不住地得意之色。


  墨非好像全不在乎，他背著手，走到戴明跟前，看著比自己高一頭的戴明，指著盤子說：「這牛肉有問題，排酸時間不夠，肉里的乳酸沒有排乾淨，導致牛肉膻味太大。」


  「而你，為了掩蓋膻味，多加了兩成的香料，又使得醬牛肉，失去原有的風味。」


  戴明愣了，眼睛里的魚肚白不見了，臉部抽動了兩下，語氣略帶顫抖地說：「你……你怎麼知道！」


  墨非沒有說錯。牛是今天早晨宰殺的，進貨的人看著新鮮，沒排完酸就運來了。當他發現時，牛肉已經被徒弟燉上，為了彌補漏洞，他多加了香料。


  這種小小的細節，一般的美食家都嘗不出來，除非是五級以上的大廚兼美食家，而滄海市五級以上的大廚，誰會來這種地方吃飯。因此，抱著僥倖的心理，他沒有更換牛肉。


  戴明臉上的汗流了下來，心裡想，眼前這個年輕人，絕對是廚藝大師。


  剛才小山一樣的身體，突然頹了，他低下頭，面帶羞愧：「這是我工作的失誤，大師，對不起！我向大家道歉了！」


  說著，他給墨非鞠了一躬。


  「服務員，快點撤餐，重做！」


  戴明一邊後退，一邊朝墨非點頭，飛也似地走了。


  全桌人都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墨非，像看一個外星人。


  厲寧瞪了程林一眼，墨水到底怎麼回事，竟然讓一個四級大廚都栽了臉面。


  程林搖搖頭，臉上掛著苦笑。邀墨非來就是厲寧的主意，想徹底在同學面前羞辱他，以解他多年的心頭之恨，沒想到墨非竟搶走了全場的風頭。


  在一陣竊竊私語中，服務員上了第二道菜。


  這也是一道經過改造的墨家菜，叫做香煎海蝦，蝦選用的是對蝦，個大肥美，腌制后橄欖油和黃油煎制，最後加入百里香調味。同樣是一人一例，每例定價高達158元。


  「這道菜叫做香煎海蝦，是我們這裡的四級西餐大廚烹制的。」服務員在一旁解說。


  大家夾了蝦，吃上一口，都紛紛點頭，但有了剛才被打臉的教訓，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再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只是眼神在偷偷觀察著厲寧和墨非。


  厲寧嘗了一口，蝦皮被煎的焦脆，可直接吃，蝦肉卻剛剛好，鮮甜多汁。


  「這蝦做的地道，用橄欖油和黃油煎成，口感爽滑，好吃！」


  墨非嘗了嘗，嘴一吐，把蝦肉全部吐在餐巾紙上，然後搖了搖頭。


  大家又是一愣，心想，這個墨非又要出什麼幺蛾子？難道這麼好吃的蝦，你也能挑出毛病啊？

  服務員見狀，趕緊走上前問道：「先生，這道菜也有問題嗎？」


  服務員問話一出，全場又靜了下來，眼睛都盯著墨非。


  墨非好像沒聽到，他噙了一口茶水，又吐出來，如此反覆三次。


  看到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厲寧心裡發怒了，說道：「墨水，不要沒事找事，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尋釁滋事的！」


  墨非笑了笑，說道：「你是廚師嗎？」


  厲寧搖頭。


  「作為一個廚師，我要告訴你，我給他們挑毛病，是給他們面子，看得起他們。明明有問題，卻要藏著掖著，一輩子都別想進步！」


  厲寧愣了，以前自己眼裡的廢物，居然學會大放厥詞了，還敢教訓自己。他火冒三丈，就要起身動粗，被程林等幾個人按住了。


  「服務員，誰做的這道菜，快叫他下來！」墨非說道。


  服務員又趕緊通知后廚。


  不一會，又來了一個大廚，依然是四級，徽章上寫著徐建。


  墨非不等他問，直接說道：「這份蝦是你做的嗎？」


  徐建得到了上一位廚師的提醒，面色和善，微笑著點點頭，「正是鄙人做的，請大師提點。」


  「大師」、「提點」！

  一個四級廚師，居然對墨非使用了這樣的字眼，在座的同學都被徹底震驚。他們非常清楚，四級廚師在社會上的地位，不亞於高級別的公務員，收入更是可觀。


  這些同學有的是公務員，有的是大企業職工，有的是教師，他們在外就餐，除非去較為高檔的酒店，否則，很難吃到四級大廚親手做的菜。


  「好說！」


  墨非淡然一笑，但在厲寧看來，就像是對他示威。


  「對蝦很新鮮，蝦線處理的很乾凈，調料腌制的時間也足夠，問題就出在你的烹飪手法上。」


  「烹飪手法？」


  徐建一臉地疑惑。這道菜創新之後，一直是這麼做的，很多人都喜歡吃，難道烹飪手法還能出問題？


  「你不用疑惑！」墨非說，「你習慣於用熱油煎蝦，既然如此，只需煎制七成熟即可，外表酥脆，裡面還有些生嫩，再用熱湯澆汁，放置二十秒后蝦熟的剛剛好。」


  「你每次煎制八到九成熟，澆汁后蝦肉就過熟了，因此嚼起來有點老，聞上去多了一絲腥味。」


  徐建驚立當場！


  這些年，他的廚藝進步不大，多次參加評級賽，都被刷了下來，還一度很自負，認為評委使他明珠蒙塵，原來根源還是自己廚藝不精。


  徐建深深地鞠了一個大躬，「大師，多謝賜教！」


  然後沖著服務員說：「趕緊給大師撤了這道菜，我馬上重新去做！」


  墨非落了座，看大家都一言不發，笑著說：「不好意思，我職業病犯了，如果耽誤大家吃飯，還請諒解！」


  「系統果然厲害，每一道菜，即使再完美，經過它的計算，總有不足之處。雖然是品嘗別人的菜，卻能學到很多東西。就是經驗值太貴了，一分一千元呀！」


  他有些心疼，誰讓他現在是個「超級負翁」呢。


  上了兩道菜，都被墨非攪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厲寧眼神像兩道利劍，恨不得當場劈了墨非。


  程林低著頭，暗暗盤算著，最後該怎麼收場，本來是老大該出盡風頭，沒想到讓墨非搶了風光。


  于濤和余燕，一臉的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後悔，剛才對墨非出言不遜。陸海洋則暗暗點頭，心想，這個墨非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樣。


  有幾個女同學，看向墨非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再也不是以前的鄙夷和不屑，而是多了幾分尊重、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