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水仙蒜苗
第3章：水仙蒜苗
木恬生活技能滿分，除了做飯少了天賦，記得08年搬進這60平方的雜物房，她做過一頓於當時而言最豐盛的一餐，一份熱湯，一份蒜苗炒肉沫，兩碗白飯。
流浪整整一年，他不知道飯是什麽味道，沒喝過一口熱湯，更不敢想“肉”這個字，是多麽奢侈。
湯近乎像鹽水，蒜苗肉末油多，又鹹又澀，還有一股淡淡的糊味。
當時看到上麵一顆一顆小肉粒，眼睛都發亮了，哪裏還管味道好不好，夾著菜配生硬的米飯咽下去，喝了滿滿一碗湯，吃得幹幹淨淨，這是他們被趕出來後的第一頓飽飯，正好是年三十，除夕夜。
誰也沒想到半夜會嘔吐、腹瀉、發燒，兩人的臉色都發白了，她深深自責：“過久苦日子了，突然吃頓好菜，就吸收不了了，是我對不起你。”
他渾身發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像是要離開這個世界一樣痛苦，如果自己走了，怎麽辦呢？姐姐一個人怎麽辦呢？
木恬年長，抵抗力強一些，捂著肚子跑到鄰居家敲門，求求他們救救他：“救救木安，請一定救救木安。”
鄰居家鄭阿姨本就受沈俞所托，看到如此，急忙打急救電話，又打電話給沈家，去到醫院才知道他們食物中毒了。
木安醒後知道是木恬把水仙錯當成蒜苗炒了，這才鬧了這一出危險的笑話，兩人在醫院洗胃，叫救護車，檢查費，足足花了三百，當時是沈俞出的錢。
木恬驚慌失措，剛醒過來就撲通一聲，跪在沈俞麵前，心裏後怕，十分鄭重：“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會記得，我一定會對你好，我會給你還錢，給你報恩，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沒有人知道三百塊對於他們來說是什麽，三百塊是他們的命啊，哪怕命那麽不公，可還是想活著，還是想為對方活著。
木安知道眼前的少年救了他們兩次，他緩緩爬下床跪在木恬身邊，磕頭，道謝。
兩人出院後，木安就主動承擔起做飯的任務，為了兩個人的生命安全，他請鄭阿姨教做飯，米飯怎麽放水，湯怎麽煮，菜怎麽炒？
這片鄰居在飯點的時候，總能遠遠看到木安站在門口用力翻炒，試味，起盤，叫姐姐吃飯，人人都知道木恬不會做飯，是七歲木安做的飯。
他一做便是十年，整整十年，如今卻抵不上沈俞的寥寥幾頓。
姐姐，你可真偏心啊！
“嘭！”外麵關門聲響起，喚回木安的神。
他披上外套走出客廳去找備用藥箱，拿回房間草草處理，蓋著被子睡覺了，迷迷糊糊記得下午還要去給人補課。
待木安再醒來，天色徹底黑了，外麵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些烏雲，腦袋暈暈沉沉，忽然想起似乎還有什麽忘了做？
緩過片刻後，糟了，他今晚要給學生補習。
木安顧不得身上發熱，急忙穿上衣服，拿起書包就出門，還沒走就被木恬攔住了。
“站住！”木恬靠在她房前，手上拿著記賬的本子看著他：“去哪？”
二手的三人沙發上躺著一隻小黑貓，瞳孔是漂亮的金黃色，它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自己的毛毛，慵懶叫喚：“喵~”似乎在跟著問他要去哪？
“我今天要給學生補習。”木安緩了緩，手握門把做好隨時出去的準備，渾然不知自己臉色很差。
他真的太瘦了，厚外套都蓋不住他的清瘦，雙手修長而白晢，骨骼明顯，青筋紋理清晰，雙眼底下是濃濃的疲憊，淡淡的黑眼圈。
木恬收起本子，隨手放在茶幾上，走過去拿下他肩上的書包，指著客廳掛著他時鍾：“十點了，你的學生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你還去做什麽？”
許是語氣有些嚴厲，許是表情有些嚴肅。
木安像個犯錯的小孩，站得筆直，低著頭看自己的小白鞋，雙手抓著衣服邊邊，一聲不吭。
她啊，最看不得他這樣子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嗎？你專心讀書，出去跟同學聚聚，多參加學校的活動，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來擔心，姐姐會搞定的。”木恬拉他過去沙發上坐著，語氣放軟跟他商量，書包放到一旁。
木安油鹽不進，仍然固執：“我的成績很好，沒有因為賺錢就下滑，你可以放心。”
他的所學已經直攻研究生，現在之所以願意安心讀五年製，是想趁機賺錢進修。
學醫，真的很費錢。
他不想讓她一個人承擔。
“那你…現在開心嗎？”木恬看著他瘦到不成樣子的手，心疼不已。
她看見，跟他同齡的孩子，下課後一起回家，說說笑笑，討厭放假去哪裏玩，可他，哪怕她不讓，他也還是瞞著她去做。
木安輕輕歪頭，露出笑意：“我很開心，我靠自己的能力來給我們家分擔，真的很開心。”
他想起昨晚工作的工資還沒交給她，就拿出手機，點進她的對話框，把200轉過去，留8元在手機裏。
就是這樣，才讓木恬想多疼他一點，從小就跟著她一起熬苦，事事都惦記著她，卻忘了自己。
木恬習慣性摸摸他的頭，這一摸，嚇到了。
“趕緊回房躺著，不許下來！”木恬壓不住自己的脾氣，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虧你還是學醫的，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發燒了嗎？”
木恬慌慌張張跑去找備用藥箱，可是翻遍客廳都沒有看到，她記得並沒有拿進房間裏，怎麽不見了？
這時，木安想起被自己拿進房間了，他慢慢爬到床尾，一邊看藥箱放哪，一邊注意外麵的動靜預防木恬進來。
片刻，他看到藥箱了。
隻是，她也看到了。
木安沉默，不禁問上天，今天怎麽那麽倒黴？
量過體溫之後，木恬從裏麵拿出降溫貼，貼在他的腦袋上，遞給他兩顆藥，一杯衝劑。
他乖乖吃藥，喝衝劑，躺下。
木恬拿著藥箱準備出去，交代：“我把飯給你熱熱送過來，一會吃完要早點休息，今晚就不要洗澡了，明天退燒再洗，知道嗎？”
他乖乖點頭，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平時裏智商極高的他，在生病的生理驅使下，腦子遲緩不少，幾乎忘了他在睡前做過什麽！
木恬左手端著菜，右手端著米飯，走進房間就放在他的書桌上，她怕弄髒他的桌子，就抽了幾張紙巾墊在下麵，把學習資料推了推。
這一推，便看到剪剩的紗布，她頓住，想了想，越想越覺得不對，但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
“起來吃飯。”木恬揣著疑惑，叫他吃飯，就撓著腦袋，順手帶上門出去了。
三分鍾，剛坐在書桌上準備吃飯的木安愣了愣，下意識：“什麽事？”
木恬連門也不敲，直接就走進來，他問，她也不說話，就上手要解他外套。
他連忙放下筷子，迅速躲到一邊，急聲：“姐，我都多大了，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我們老師說了，男女有別，要避嫌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