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天罰
第144章 天罰
謝同舟出生的時候，卦象顯示姬景還在這個世界的某處活著。
為了彌補自己的失敗，謝星河對自己親生兒子施加了暗示和詛咒，消除了他的感情和人性，將他送到了外麵的世界。
謝同舟靜靜地聽著。
他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
即便這個自稱是他父親的人，說著這麽殘忍的話。
他隻是很迷茫。
真相被揭開了，他卻進入了迷霧之中，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許良辰捏了捏眉心，“太可笑了。世道混亂與否，豈是單單阿景一個人就可以左右的？你們全都失去了理智，隻會把責任往阿景的身上推。真是笑話！你們甚至拿不出像樣的證據證明她會禍亂人間。
舊人們的骨頭都爛完了，你們這些後世的繼承者卻隻會繼承那些迂腐的東西。”
他對這些凶手的憤怒和對阿景的心疼早已超過了他脆弱的心能夠承受的容量。
許良辰再一次崩潰了。
他的崩潰不在表麵，而在內心。
最愚蠢最自私的一幫人打著保護世界的名義，試圖殺死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
他看到的，是黑白顛倒。
謝星河定定地看著姬景，“為人君者，當思天下。如今的盛世，是多少代人的努力換來的，我決不能讓它毀在女帝的手上。
千年前她就已經死了，她早該下黃泉的，根本不屬於這個朝代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重新活過來。”
阿景問他：“你知道外城死了多少人麽？你們就不怕把我逼急了，徹底毀滅你們所謂的盛世？”
“怕。但讓你活下去，這個世界更有可能毀滅。”
阿景歎氣。
這個男人沒救了。
他和令狐五音是同類人，一心以為自己站在正義的高處，可以俯瞰所有罪惡，可以按他們自己的想法去定義罪惡。
阿景想，大概，她的心從此就要發生改變了。
她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好人是有罪惡感的。
而她不容許自己有罪惡感。
她在為尊嚴，為自由抗爭，這不是錯的。
她絕不會乖乖地把頭伸出去，她絕不認命，要反抗到底。
“謝星河，如你所言，我死過一次，可我為什麽又活過來了？”
謝星河：“因為苦霖。”
阿景下意識喃喃：“師父……”
其實她已經隱約明白了，苦霖不是她的師父。
許良辰早就知道了苦霖是阿景的父親，卻遲遲沒有告訴她。
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預感謝星河接下來要說的，會是讓阿景內疚難過的話。
謝星河皺了皺眉。
真要算起來，一切的一切，都來源於苦霖。
“苦霖是仙人。仙人本該無情，他卻是個有情之人，所以才有了你。你降生後，並沒有成仙的資質，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無法隨他一起生活在仙界，隻能活在凡俗之中。
而你之於凡俗，是一個異類，所以你漸漸地成長為一個惡魔。”
許良辰很驚訝。
他早就知道師父是阿景的父親，也知道師父年事已高，卻不知，師父他和阿景不同，並非借屍還魂而來，而是仙人的長壽所致。
所以，師父一天一天地度過漫長孤獨的歲月，他一直都在等待阿景的歸來……
阿景濕了眼眶，“師父總說，他很快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謝星河淡淡道：“他是仙人，隻要不觸犯大的禁忌，就不會死。他隻是期限到了，可以回到仙界了。
當年，他為了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觸犯了太多禁忌，以至於被困在人間，要受苦千年才能回去。
你知道嗎？正是因為他選擇逆流而上，改變了這世界的命運洪流，強行把你的魂魄留在世上，也強行讓許良辰的靈魂進入人世輪回，所以才降下了天罰，使這個世界成為了更大的亂世。
為了贖罪，不能直接幹擾人世的他，開創了雪雲崖，培養出一代代傑出的弟子，讓他們去改變亂世。直到黎光帝的出現，這個世界才真正有了起色。”
其實，曆代崖主都是苦霖。
而曆代的弟子，也一直都隻有兩個。
不過是苦霖略施法術，在演戲罷了。
青山在雪雲崖的時候，他看到的滿臉皺紋的那個師父，和他身邊白發白瞳 的美男子師兄，兩個都是苦霖。
直到許良辰這一代，苦霖才第一次真正收了三個弟子。
“姬景，按規矩，其實你和許良辰都沒有資格成為苦霖的徒弟。其實你們根本不是什麽純粹的人，你們都是有雜質的殘次品。是苦霖他發了瘋，一次次觸犯禁忌，才有了你們的今天。”
謝星河苦笑。
都說仙人是拯救萬民於苦海的存在，可苦霖現世，卻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無盡的苦難。
到這一刻，許良辰終於明白，為什麽師父已經是最強，卻要頻繁閉關。
那是因為他一直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那一日，師父說他不懂真正的暴風雨是什麽樣的。
現在他明白了，持續了八百年的亂世，就是師父觸犯禁忌帶來的後果。
一切都亂了套。
所有人都好像是無辜的，但所有人好像都有罪。
許良辰扶住額頭，“若事情果真如你所說，那麽你們真正的敵人，應該是師父。”
謝星河淡淡道：“確實如此。所以我們這次的計劃是萬全的。要麽姬景死，從此再無妖女，天下太平。要麽苦霖為了姬景再度觸犯禁忌，並因此死去，仙人消失，罪魁禍首也就消失了。”
這不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計劃，不是隻有身為凡人的姬景受到針對。
正相反，他們要挑戰不可侵犯的天意。
阿景被他深深的震撼了。
這個男人何其堅毅……
她突然開始相信，這些人是真的在為一個宏大的目標做努力，他們可以不計一切犧牲，他們不是自以為是……
但是……
“國主，我不信。我不信我是一個那麽壞的人。”
她不信她是因為邪惡而死的。
她不信師父是一個那麽任性的人，會不顧蒼生，隻想著救活她一個人。
這中途一定出了什麽差錯，所以才導致了一連串的悲劇。
比如，她當年是冤死的。
謝星河點頭，“你的確不是個壞人，可你必須死。隻有排除了你這個異物，世界才能恢複正常。”
許良辰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拍了拍謝同舟的肩膀，“師弟，我殺了這個男人，你沒有意見吧？”
謝同舟有些驚訝。
他對師妹做了那樣的事，師兄還願意認他為師弟……
謝同舟認認真真地看著這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搖了搖頭，“我沒意見。”
阿景最後問了謝星河一個問題：“還有什麽在等著我？是陷阱嗎？”
謝星河搖頭，“明月國是小國，那五千士兵，就已經是傾國之力了。這也是我們斷掉長橋的原因，要把你困死在這個國家。如果你想得開，願意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度過餘生，倒也可以殺光我的子民，將明月國的土地變成你的囊中物。”
許良辰皺眉，敲斷了謝星河的頸骨，給了他一個體麵的死法。
這個男人，甚至令狐五音，他們都是值得尊重的。
但是，他的子民也是人，也是無辜的，許良辰依然不認為這個男人有資格去犧牲這些人，並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他轉過頭，看見阿景正在拿刀割她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