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吃醋
第114章 吃醋
舒柔雙頰微紅。
她不是害羞,是覺得恥辱。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一夕之間,成了一個沒有依仗的弱女子,連婚姻之事都不能自主。
如今,她終於明白,她驕傲的資本不在她的美貌、品行以及才華。
那些追捧她的人,看中的是她的父親,而不是她。
舒柔羞於見人,很想將腦袋埋起來。
可她不能低頭。
她父親被刺殺,本就不受陛下待見的長平伯爵府沒了主心骨,如今已是搖搖欲墜。
家裏又隻有一個撐不起門麵的庶弟,恐無法襲爵,所以她需要一個依靠,府裏上下那麽多人,也需要一個依靠。
她必須按照母親所說,做好一塊美玉,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的高貴、傲氣,還有堅韌。
她顫抖著柔軟的睫毛,微笑著,看向永安侯夫人。
樓雪就著茶水,將那塊點心吃完,一副傷神歎氣的模樣。
“原來姐姐也在為兒女輩的親事憂煩,我也是一樣。良辰他剛回來沒幾天,就吵著要成親,我這當娘的勸都勸不住,隻能任他早早地把婚期定在了三月八。
唉……哪家的婚事準備如此倉促的?真是愁死,這麽短的時間,又怎麽能看清一個人品性如何呢……”
有道是快刀斬亂麻,她不想多做鋪墊,一是說明了許良辰已經定下婚期,二是暗示伯爵夫人,給舒柔找夫家的事情不可操之過急。
前次生辰宴,她這位姐妹本就不喜良辰那孩子,如今卻來委曲求全,難道就沒有考慮過舒柔一生的幸福?
竟來綁架她這個好朋友,可見是病急亂投醫。
還不如花些時間尋覓良人,三年後成親也不遲。
伯爵夫人的臉色變了。
家族飄搖之際,她很難維持自己的優雅。
“不知良辰那孩子,是要娶誰家的姑娘?”
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
樓雪笑道:“是崖主的三弟子,名為姬景的丫頭。”
良辰和阿景的婚事自然也要和景業一樣大操大辦,不過她打算在寄請帖的同時公布喜訊,免得節外生枝。
舒柔睜大了雙眼,喃喃問道:“也是黎國人?”
樓雪:“是啊。”
舒柔心裏很震驚。
崖主的兩個徒弟強強聯合,那黎國的實力必會大大增強,或許,一統天下也不是夢。
她的一顆心,還沒有落到實處,幻想著一些遙遠的、不切實際的事情,全然忘了她現在的處境。
伯爵夫人掩唇,語氣不太友善,“崖主的徒弟雖厲害,可也不過是一介武人,要當世子夫人,恐怕難當大任吧。”
舒柔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現實,臉蛋變得更紅。
夫人的話已經說得如此清楚,母親不該繼續糾纏的,會失了體麵。
樓雪並沒有表現出被冒犯到的樣子,隻是用很輕柔的聲音說:“崖主的弟子,什麽當不得?魔教教主當不得?武林盟主當不得?威武大將軍當不得?怎麽能說是難當大任呢……”
她就差沒把黎光帝的名頭搬出來,說一句皇帝也當得。
伯爵夫人尷尬地咳了一聲,“這些,是男子的事情,女子的首要使命,是管理家宅。”
樓雪沉默良久,不再開玩笑,認真地說:“嫣姐姐,管理家宅,是你我這樣的老人家要做的事情,她們這些小輩,合該另有一番天地。”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舒柔,溫柔一笑。
舒柔心尖都顫了一下。
這些日子,她一直為伯爵府的前途憂煩,為母親的將來憂煩,卻不曾想過她自己的前途。
她感激地看著樓雪,因為憂慮而堵住的思緒仿佛被打開了一般。
齊嫣抿了抿唇,不再開口,眼中卻還有不甘心。
她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
許良辰名聲雖差,也曾與她的丈夫有齟齬,可他畢竟是侯府世子,又是崖主的第一個弟子,前途無量。
阿雪又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她隻放心阿雪做柔兒的婆婆。
糾結許久,她不打算再含蓄。
正要開口之際,許良辰強拉著阿景的手進來了。
他笑眯眯地看著樓雪,“兒子給母親請安。”
樓雪不說話,母子眼神交匯之際,燙手的山芋便從她的手上甩到了許良辰的手上。
阿景匆匆福了福身子,立刻低下頭。
許良辰非要拉著她在門外偷聽,現在又強行拉著她進來。
要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都能跟他打起來。
這人真會欺負人。
人家家裏死了主心骨,又不是什麽壞人,回絕了就是。
結果他一臉高興地闖進來,一副馬上就要開口冷嘲熱諷的樣子,實在是叫她又好笑又好氣。
他不顧形象就算了,還來作踐她和夫人的形象。
伯爵夫人皺眉,“這便是世子的未婚妻?既是婚期已經定下,怎麽不好好地在家裏呆著,反而在侯府裏亂跑?”
還沒成親,這手怎麽牽上了,就這麽迫不及待?
便是成了親,也不該如此放浪。
許良辰嘴巴閉得緊緊的,好整以暇地看著阿景,將燙手山芋拋給了她。
他有段時間沒欺負她了,心裏癢癢,就想把她帶進來,看她怎麽應付這場麵。
小丫頭若是應付不來,用眼神求他,便是欠他一個人情,以後細細地算,認認真真地討回來。
她若是應付得了,想必也會說些他很喜歡聽的話,而且還是當眾說。
一想到她可能會醋意滿滿地開口,他便期待極了。
阿景眨眨眼,直視伯爵夫人,說:“我不在家裏呆著。”
她隻把這位夫人的話重複了一遍,並不解釋原因。
她並沒有做很奇怪的事情,不需要慌張解釋。
這一開口,齊嫣和舒柔都聽出來,這個聲音,正是那日生辰宴上,戴麵具坐輪椅的女子聲音。
齊嫣記得許良辰直接把手往她的衣領裏麵伸,如今想起來,更加覺得她不要臉。
她真是崖主的徒弟?
舒柔卻記得,那日她滿身是血,卻冷靜自持,極有魄力。
她自知自己比不過,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麽?”
問完她就後悔了。
江湖兒女灑脫隨性,婚前的親密在他們看來或許是稀鬆平常的。
她們母女這般糾纏,愈發讓人看輕了去。
阿景認真地想了想,走到舒柔的麵前,舉起了自己的小拳頭。
齊嫣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怕,這丫頭要幹什麽?
阿景說:“你看,我有拳頭,所以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許良辰的台詞,她學了個九成九。
舒柔將她的拳頭凝望許久,忽然笑了,“確實如此。”
有了實力,便不必受桎梏。
她從前隻是誤以為自己有實力,其實不是,那些都不屬於她自己。
她想,她或許知道該怎麽做了,若是另辟蹊徑,或許她的家還可以維持下去。
齊嫣還想繼續說些什麽,被舒柔打斷。
“夫人,今日多有打擾,祝願侯爺和夫人年年喜樂平安,我們先行告退了。”
她難得使出了大力氣,很努力地想把母親拽走。
可伯爵夫人一時惱怒起來,不肯走。
說親失敗也就罷了,世子和他這個野師妹,言行怎麽如此輕薄?
這不是侮辱人嗎?
許良辰皺眉。
他心魔已除,暴躁的脾氣卻改不了,看到伯爵夫人這表情,揮出一拳就往她身旁的桌子上砸。
阿景萬萬沒料到他會如此。
他不是最懂人情世故的嗎?怎麽會讓夫人麵子上過不去呢?
她迅速揮掌抵擋,一招架才發現這混蛋對著一個桌子都用了狠勁兒。
這要是不攔著,桌子碎裂後彈出的碎片萬一紮進舒柔或者伯爵夫人的體內……
阿景被他弄得有些生氣,兩個人到底還是打起來了。
許良辰仿佛來了興致一般,就是不肯停手。
阿景徹底怒了,隻見她一拳揮出,火焰迸發,平坦的地麵被她砸出來一個圓形的大坑,下麵的土瞬間變得焦黑。
“許良辰,你有完沒完?”
許良辰收了手,滿意地看著伯爵夫人恐懼的眼神。
阿景隻是一介武人?
哼,就讓她看看武人的本事。
舒柔把母親護在身後,過快的心跳久久不能停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還是興奮。
原來,女子也可以這麽厲害。
……
送客人離開之後,樓雪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來找我做什麽來了?給我添堵?”
嫣姐姐死了丈夫,一時糊塗也是難免的,何至於受這麽大委屈,略微警告一下也就罷了。
這混賬兒子非得搞出這麽大動靜,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有多厲害。
許良辰冷笑,“你隻疼阿景,不疼我是吧?親兒子都不能來找你了?”
阿景忙把他嘴捂住,“夫人,他今兒興致高,要親自下廚,給咱們開小灶呢。”
這倒是把樓雪驚到了。
還以為他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原來還知道孝順一下爹娘。
“嗯?你爹呢?不喊他來?”
許良辰無奈道:“他臉皮薄,不肯來。”
侯爺平日裏總嫌棄他,一旦他諂媚起來吧,侯爺還不適應,別扭起來了。
三人往雅閣去,裏麵的菜肴早就準備好了。
落了座,樓雪給阿景倒了杯甜酒,安撫道:“方才的事情,你不必在意。”
許良辰偷偷觀察,看見阿景點頭,反而不高興起來,口不擇言地說:“舒柔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就是太傲氣了些,若不是這樣,我早就……”
他意識到不對,立刻止住了話頭。
他自然是故意的,但是沒想把話說得這麽難聽,聽上去就好像真想把舒柔娶回家一樣。
一旁,樓雪樂嗬嗬地看他翻船,還火上澆油,“我倒是記得,你說過,要納五十個妾的。”
阿景頓時垮起一張臉,小表情藏都藏不住。
她以為她不在意的。
她又不是傻瓜,又不是看不出來他們這對母子是在開玩笑,又不是不知道許良辰有多喜歡她。
可她還是不高興了。
舒柔那麽漂亮、那麽聰明,身段好看性格好……
單論這些討男人歡心的東西,她還真的不如舒柔。
她隻會殺人埋屍。
意識到自己的醋意,她的怒意更上一層樓。
師父和她說過那麽多遍,她配得上任何男子,也絕不會輸給任何女子,所以決不能有半點自卑和動搖。
她怎麽了?
怎麽還是這麽沒出息……
許良辰的手指順著桌子,一點點挪過去,討好一般,想捉住她的手,被她猛地拍下。
阿景起身,“夫人,我沒什麽胃口,先去休息了,請夫人慢用。”
“去吧。”
許良辰扶額,“母親,你拱火就罷了,人家要走你也不幫我攔著。”
樓雪隻是笑。
果然,兒子隻是嘴上說著要孝順,沒一會兒就坐立難安,追了出去。
她招招手,讓自己的貼身丫鬟過來。
“你去把小謝公子叫過來,就說有好吃的,他一定來。他們愛吃醋就吃醋去,你和小謝公子陪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