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給他一個驚喜(4000字)
第95章 給他一個驚喜(4000字)
夜幕降臨。
皇宮,禦書房。
淳於簡埋頭看公文,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底的烏青透著濃濃的疲倦。
一旁伺候的宮人輕聲勸道:“陛下,今日還是早些休息吧。”
陛下已經沒日沒夜地忙了三天,日日都到深夜才就寢。
淳於簡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下。
近日,南地發了洪水,西域不光有蟲災,還和鄰國起了摩擦,隱隱有戰事的征兆,長平伯暗地裏也有些小動作。
他得細細琢磨,確保每一件事都處理得當。
自黎光帝吞並五國以來,黎國已經安定了兩百年,他必須讓它繼續安定下去。
午夜,淳於簡終於看完了所有的公文。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疲倦地歎息一聲。
“來人。”
……
淳於簡皺眉。
“來人!”
還是無人應答。
寂夜無聲,一絲風聲也無。
心裏生出一絲警惕,他拉開抽屜,拿出一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中。
門外,宮人們皆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淳於簡伸手探了探他們的鼻息。
還活著。
一絲古怪的異味隨著驟起的夜風湧入鼻尖。
淳於簡不由自主地走向異味飄來的方向。
一路上,到處都是昏厥在地的宮人、侍衛。
走到禦花園,駭人的畫麵映入他的眼中。
樹上吊滿了屍體。
一眼望去,像是一顆顆屍樹,結出了名為屍體的果實,詭異之至。
淳於簡環顧四周,看不到一個活人。
他咬咬牙,走向離他最近的一具屍體。
這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屍體被清理得很幹淨。
衣服上沒有一絲灰塵,沒有破損,是死後被人換上的。
至少死了有兩天。
他低喝一聲,“是誰故弄玄虛?”
隻有些許風聲,算作回答。
一抬眸,淳於簡看見男屍的懷裏塞著一張疊好的白紙。
他將其取出,展開。
上麵寫著:趙南,白雲鎮人氏,七歲入甘雨堂,家鄉有老父老母。
淳於簡如入冰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難道,這些人都是……
他走向每一具屍體,取出每一張白紙,一一閱過。
這些屍體都是甘雨堂的刺客,每個人的來曆都記錄在紙上。
禦花園盡頭的一棵樹,吊的不是屍體,而是兩身衣服。
一身是官服,另一身是白羅裙。
淳於簡閉了閉眼睛。
他已經預料到自己會看到什麽。
果然,夾在官服裏的那張白紙上寫著——汪成海,出身南地,二十一歲入朝為官,死於自縊,老母妻子尚在。
而那身羅裙的下麵,則放著一個包袱。
淳於簡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裏帶著一絲絕望,顫抖著打開了它。
最上方是賬本,這是他暗地裏將整個甘雨堂收為己用的證據。
一側放著一個黑色的空瓶,這裏麵曾裝著夜殺毒的解藥,是他毒殺先帝的證據。
這是汪成海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拿到的,汪成海怕他滅口,一直藏著不肯上交,沒想到轉頭就給了許良辰。
再往下,是一條馬鞭,一縷青絲。
馬鞭是他賞給蒼尋琴的,至於這頭發的主人,想必也是蒼尋琴。
淳於簡雙目赤紅,憤怒又恐懼地展開這最後一張白紙。
——蒼尋琴,蒼玉將軍獨女,十六歲入甘雨堂,家中獨留一母。
“哈哈哈哈……”
淳於簡克製不住地發出一陣大笑,笑得滿眼是淚。
笑聲停止,他無力地癱在地上,含著滿腔的怨憤,顫抖的食指從西指到東。
“許良辰……你這個瘋子……”
他是天子!
這賊子怎能如此!
他統治黎國這麽多年,竟要被區區一個武人教訓……
是!
汪成海、蒼尋琴、還有那些刺客,他們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家人!
那又如何?!
這些道理,用不著他許良辰來教!
那活閻王不過是一介江湖客,怎麽會懂朝堂波雲詭譎?他又怎麽會懂自己身為帝王的艱辛與無奈?
淳於簡和善的麵具徹底撕破,他對著滿園的屍體大喊:“許良辰!你傲慢!你無恥!朕要殺……”
最後一句話被他咽了下去。
淳於簡瞬間恢複了他作為一個上位者應有的理智。
這麽多對他不利的證據,許良辰並沒有自己收著,而是全都還給了他。
那混蛋是在告訴自己,他要殺自己,用不著繞彎子。
真正的瘋子,殺人的時候從來不圖什麽名正言順。
這些證據對許良辰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殺與不殺全在他一念之間。
這滿園的屍體就是警告,這是許良辰最後一次給他體麵。
不能再觸碰那個混蛋的逆鱗了。
淳於簡又是一陣苦澀的狂笑,“哈哈哈哈……”
總有一天,許良辰會為他的無知與傲慢付出代價的。
——
深夜的帝都,街道空曠寂靜,一群烏鴉自月下飛過,將不祥帶向遠方。
許良辰緩緩走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指尖纏繞著淡淡的血腥氣,他洗了好幾遍也沒有洗掉。
等會兒還得再洗。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該辦的事情都要盡快辦好。
他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醒神的藥水放在鼻下聞了聞,徑直往長平伯爵府的方向行去。
……
舒柔躺在榻上,睡的正香。
她忽然聞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皺著眉醒來。
一睜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
舒柔慌張地起身,環顧四周,確認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在,才稍稍安心。
許良辰怎麽能夜闖自己的閨房?!
要是隔壁的丫鬟被驚動,她名聲一壞,就隻能自盡了。
舒柔憤怒地看著許良辰,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身體裹在裏麵。
“世子,你夜半闖入,所為何事?”
許良辰立在床邊,懶懶地看著她。
“舒小姐,我有幾句話和你講,講完就走。”
“……那、你說吧。”
舒柔緊張地往門外看了一眼,隻盼他的話少些,說完早點離開。
“謝謝舒小姐給我寫信,告知我甘雨堂之事。”
舒柔回想了一下。
那日許良辰的生辰宴,侯府有刺客闖入,她回家的時候跟父親提了一句,誰知道父親對這件事上了心,還特意去查,
“不必道謝,那是家父……”
許良辰冷笑,“我知道是令尊。請你轉告令尊,他利用我除掉陛下暗地培養的甘雨堂,不過是自作聰明,恰巧合了我的心意罷了。
我希望他明白,我是黎國的子民,自然是站在陛下那邊的。令尊要是再做些小動作,我可就要替陛下清君側了。”
長平伯那個老東西,人都一把年紀了,兵權都上交了,還戀戀不舍地搞這些名堂,連他都敢利用。
要不是牽扯到阿景,他怎麽可能順了那個老家夥的意。
舒柔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父親他竟有不臣之心!
許良辰說完,朝門口走去。
舒柔急忙下床,慌忙解釋道:“世子,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擔心你才給你寫信,並沒有要利用你的意思。”
許良辰淡笑,“你怎麽想對我來說不重要,把我的話傳到就是。”
長平伯明目張膽地利用他,他怕自己見到了老家夥,會忍不住出手殺人,所以才把話說給舒柔聽。
頓了頓,許良辰又道:“哦,對了。明天令尊那裏估計會傳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讓他不必懷疑,就是我幹的。”
那日阿景許了一個願望,希望天下太平。
他縱然不會真的把天下背負在自己的肩上,也會替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長平伯養的死士已經被他拔除幹淨,養私兵的銀庫也被他全部搬空。
這一遭辛苦,有皇帝和長平伯兩個“受害者”擺在明麵上,想來其他人也不敢作妖,至少帝都能太平很長一段時間。
……
翌日。
前征西大將軍蒼玉之女的喪事在帝都盛大舉辦。
半城舉哀。
送靈者、圍觀者甚多。
許良辰混在人群中,滿意地看著蒼尋琴的棺槨被護送著慢慢前進。
阿景受了那麽大的委屈,他隻是恐嚇淳於簡,那怎麽夠?
皇帝把表姐當成棋子,他偏要這顆棋子在離開的時候風風光光。
偏要打他的臉!
許良辰一時有些興奮。
好久沒有殺過這麽多人,心底的欲望又被激發了,隱隱有些快感,又有些燥熱,總想再見些血。
他歎了口氣,邪念又上來了,他果然離不開阿景。
得趕緊回去。
上了馬,他有些不舍地看了看侯府的方向。
這次回來,他隻和姨母見了一麵,並沒有回家。
他不想回去。
那個地方,有關小良言的回憶太多,讓他難以消受。
罷了,回頭給景業寫封信,讓他沒事多去侯爺和夫人跟前晃晃,替自己盡盡孝心。
“公子,留步。”
圍觀送靈的人群中,忽然有個男子的聲音響起,似是在喚他。
許良辰回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
此人鳳眼狹長,容顏邪魅,兩片薄唇猩紅如血,平添幾分怪異。
男子的身邊依偎著一個被鎖鏈鎖住的少女,她時不時地咳嗽一聲,好不嬌弱可憐。
他向許良辰抱拳,道:“公子,在下有事相求,煩請下馬一敘。”
許良辰又看了一眼那少女,她雖然戴著鎖鏈,神情卻乖順,身上也沒有傷痕,不像是被男子強迫的樣子。
他對那男子笑了笑,待那男子以為他要依言下馬,便揚起馬鞭,打馬飛奔。
讓他下馬就下馬?
笑話,他才沒空搭理陌生人。
距離情蠱發作,最少還有兩旬的時間。
這一路倒也不必太趕。
不過,他心裏另有打算,一定要提前幾天回到阿景的身邊。
那病弱少女看著許良辰離去,悄悄鬆了一口氣,轉頭對男子說:“主人,那位公子走了。”
鳳無憂眼神微冷,嘴角揚起一絲陰鷙的笑。
“這少年根骨奇佳,錯過他確實有些可惜。”
罷了,世事難料,說不定將來還能再遇見他。
——
雪雲崖。
許良辰離開後,阿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寒雪訣》上,整本都被她背得滾瓜爛熟。
這門功法意在靜心,阿景領悟之後,果然發現自己的雜念少了很多,尤其是那些負麵的憂思愁緒,慢慢地都淡化了。
她想到崖主收徒的要求是弟子要有純粹之心,又想到這特殊的功法,不免有些懷疑。
她該不會修煉的不是武功,而是道法或者佛法吧?
好在,到了四月底,苦霖就將她帶到了崖頂,正式開始教她武功。
苦霖試了試她的根底,和她說:“景兒,以前辰兒教你的那些,都是以你殘疾的身體為基礎的皮毛。
現在你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你以前學的一切,全都要忘幹淨,推翻重來。”
“當然,也包括寒血鐲教給你的那些邪門招式。”
阿景有些驚訝。
師父連寒血鐲教她武功的事情都知道……
不過,她有點舍不得。
“師父,寒血鐲教會我的劍術拳意,非常強悍,連謝師兄都抵擋不住。您為何讓我舍棄?”
苦霖淡笑,“傻丫頭,邪器教你的,隻能是邪功,強歸強,卻容易反噬。你信為師,為師會讓你看到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阿景思慮片刻,趁機發問:“師父既然讓我信您,那您可否解開我心中疑慮?
那日,師父給我飛鴿傳書,是何用意?我們,可曾見過?”
苦霖沉默,一雙月瞳柔柔地看著她,滿含溫情,卻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悲傷。
那信他本可以不寫,也不該寫,可終究沒能忍住。
等待了那麽多年,這是他最後的時光,心中的情感實在是難以克製。
就像此番,他本不欲幹涉她的命運,最終還是把她留在了雪雲崖。
看到那雙熟悉眼眸的第一眼,他就徹底改變了她接下來要走的路。
見苦霖隻是歎息,並不說話,連阿景都跟著悲傷了起來。
師父是個怪人,每次他難過的時候,自己也會被深深感染,也跟著難過起來。
“師父,你……”
苦霖輕揉太陽穴,轉而笑道:“景兒,你隻告訴我。等辰兒這次回來,你想不想讓他對你刮目相看?想不想給他一個驚喜?”
阿景彎唇,“想!”
老人家欣慰點頭,“那景兒就乖乖地聽為師的話,不要再多問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