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孩子害什麽羞?
第18章 小孩子害什麽羞?
阿景仰望他,猩紅的眸子在晨光下浮光流動。
她的心裏半是驚詫、半是酸澀。
此刻,她那藏在心底深處,僅有的一絲小小的、不切實際的期待變成了現實。
他真的來找她了。
許良辰走到阿景的麵前,蹲下來,單手撐臉,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狼狽的模樣。
寒風吹襲了一夜,導致她的長發亂得像個尚未築成的鳥窩,看著煞是有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靈活的指尖纏繞她的發絲,一邊隨意把玩,一邊哈欠連連。
打完哈欠,又打噴嚏。
“阿嚏!阿嚏!”
他皺眉眯眼,五官擠成一團,透出少年稚氣。
阿景看了看他放在地上的燈籠,裏麵的蠟燭已經燃盡,隻剩下層層疊疊的蠟滴。
蕭瑟的夜風裏,他找她找了多久?
許良辰捧起她的臉蛋,一雙桃花眼倦意朦朧,似笑非笑:“小丫頭,我討厭熬夜,去黑市已經熬了一次,現在又熬了一次,這筆賬我要記在你的頭上。”
阿景瑟瑟發抖。
不是嚇的,是冷的。
她想,她可能已經失去了理智。
少年說的話,聽上去一點都不嚇人。
許良辰收回手,在他自己的臉蛋上拍了一下。
略清醒了一些,他把帶來的棉披風披在了阿景的身上,擋住了不斷侵襲的冷風。
尺寸剛剛好。
他說要去鎮上一趟,就是為了給她買合身的衣服?
阿景鼻子一酸,低下頭,咬住嘴唇,努力地克製自己。
她快要無法冷靜思考了。
這邊,許良辰將掛在樹上的麻繩取下,重新卷成了結結實實的一大捆,然後把它和地上的燈籠一起塞進了阿景的懷裏,讓她拿好。
就這樣,她抱著廉價的麻繩和燈籠,他抱著小小的她,慢慢地踏上了歸途。
許良辰嗜睡,硬熬到這個時間,困得眼淚都出來了,好看的墨眸水光泛濫。
視線漸漸模糊,他毫不在意,半眯著眸子走走停停、搖搖晃晃,唯獨抱著她的一雙手穩穩當當,沒帶給她半點不適。
阿景怔了怔,伸手拂去他眼底的淚珠。
他嫌棄地別開頭:“你好髒,別碰我。”
她頓時收回手,將一雙瘦如爪的小手縮進披風裏藏起來。
許良辰勾起一抹淺笑,聲音微微沙啞:“你心裏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可惜,就算你討厭我 ,你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你要是討厭景業的話,本公子倒是可以允許你在他的雀斑上狠狠打一拳。”
原來,那個雀斑傻瓜的名字叫做景業。
大約是許良辰的朋友。
許良辰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你可以揍他。”
阿景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落下淚來。
無助、恐懼、悲傷,因為這小小的縱容,此刻都變成了委屈的淚水,肆意流淌。
她想,自己或許不是妖怪,而是俗世中一個平凡的人類。
若非如此,她如此脆弱的心,又該如何解釋?
他給的一點點溫柔,已經徹底融化了她軟弱的心,讓她變得毫無招架之力。
許良辰又一次露出了嫌棄的眼神:“本公子說的是實話,你本來就髒兮兮的。掉這麽多眼淚,是想要故意惹我討厭,是不是?”
阿景眼淚汪汪地搖頭。
許良辰歎氣,無奈地加快速度。
回到木屋,景業還在。
他趴在裏間的桌子上睡得很香,袖口都被口水浸濕了一大片。
許良辰把阿景放在景業對麵的椅子上,抬腳踢在他的小腿上。
景業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看到坐在自己對麵的阿景,他不免有些尷尬,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哎呀,是良辰兄弟回來了……”
許良辰一點沒覺得尷尬,又踢了他一腳:“去燒熱水。”
景業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去燒?”
來者是客。
哪有讓客人去燒水的?
許良辰哈欠連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是你去。”
景業的臉垮下來,但還是乖乖地去了。
許良辰把門一關,脫掉阿景身上的披風和中衣,抓著她的一雙胳膊把她舉起來,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她身上潰爛的地方已經愈合,隻留下連綿的疤痕。
新的傷口都是擦傷,膝蓋處的傷口最嚴重,蔓延的黑色疙瘩中間,露出空缺的一大片紅色。
許良辰皺眉,捏著阿景的鼻子教訓她:“你太廢了。他欺負你,你好歹咬他一口,也讓他吃點虧。現在你弄得一身都是傷,他倒是完好無損。這樣你家主人的麵子怎麽掛得住?”
阿景眼神無辜。
她想問,或遠或近的將來,許良辰“欺負”她的時候,她可以咬他嗎?
頓了頓,許良辰又道:“這一拳,我替你揍。你這點力氣不頂用。”
景業敲了敲門。
許良辰沒應聲,重新給她穿上那件沾血的中衣,慢悠悠地開了門。
景業把浴桶搬了進來,又一趟趟地交替提著井水和熱水進來,把水溫調整到最舒適。
弄好洗澡水,許良辰雙手抱胸,毫不客氣地吩咐景業去鎮上買吃的:“我累了,懶得做飯,你去品鮮樓提個食盒回來。對了,再帶一盒上好的金瘡藥回來,藥酒也帶一瓶。”
景業直接苦瓜臉,委屈道:“昨夜還說把我當朋友,今天就把我當成侯府的小廝使喚。”
他瞅了一眼阿景衣服上的血跡,心虛地移開視線:“要金瘡藥幹什麽?治傷的話,你自己的藥不是比藥鋪的更好?”
他知道許良辰手裏的綠芽水見效奇快,除非傷得很嚴重,不然隻要幾滴就管用。
許良辰的手放在阿景的頭頂,看向景業,漫不經心地說:“那麽珍貴的藥,我怎麽舍得亂用?”
景業想想也是,出自雪雲崖的東西,哪樣不珍貴?
給小妖怪用,確實浪費。
他轉過身,沒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
許良辰又是一腳踢過去:“少廢話,洗澡水都要涼了。”
景業堪堪躲過,雙手合十,還是不肯出去:“我就是忍不住好奇心。那片野果林你沒去過,那麽遠,你究竟是怎麽找到她的?”
阿景微微探出頭,她也好奇。
許良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景業,嘴上也這麽說:“景業兄,我總說你傻,我不是開玩笑,你是真的傻。你用來綁她的麻繩是我親手做的,糙的很,那麽糙的麻繩拖在地上,難道會沒有一絲痕跡?”
景業怔住。
縱然如此,時值深夜,中途還經過一條河、一個石頭堆,並不是處處都留有痕跡的。
所以良辰兄弟才會拿著一盞燈籠,找了整整一夜……
他不解地看著阿景。
她除了奇醜無比的容貌以外,究竟還有什麽特別之處?
說是妖怪,可看著也不像是有妖力、會妖術啊?
景業離開之後,許良辰試了試水溫,又加了半桶熱水,然後取出綠芽水,往洗澡水裏滴了幾滴。
他把阿景身上的泥擦幹淨了,才斂起眼中的嫌棄,把她放進了浴桶。
阿景紅著臉,伸手去拿他手裏的毛巾,想自己洗。
許良辰也覺得,反正不趕時間,她可以自己洗。
她不傻也不懶,景業要扔她她會反抗、獨自一人也會想辦法弄野果吃。
可是吧,小丫頭的手一伸過來,他心裏那股子逆反的情緒就上來了、立馬就把手裏的毛巾舉高了。
反正就是不想順著她。
“小孩子害什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