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找到針和針孔, 雖不能直接證明靜安謀害簡淡, 但足以證明她意圖用不良手段贏得比賽。


  文書上寫明的第二、三條, 皆適用。


  當天下午, 簡家表兄妹啟程, 沈餘之、廣安公主與之同行。


  到家時,已是黃昏。


  簡淡先去外書房,得知簡老太爺不曾回來, 這才跟著簡思越等人去鬆香院請安。


  ,第53節===

  簡家的幾位老爺都在,宴息間的氣氛比往常凝重。


  崔曄兄弟給長輩們請完安, 便告辭回客院去了。


  隨後,王氏陳氏也帶孩子們走了。


  簡雲澤猶豫一下,到底把不想動彈的小馬氏拖了回去。


  簡淡明白, 留下的人是有資格聽她這場三堂會審的。


  馬氏板著臉開了口,問簡思越:“慶王府來了人,說三丫頭賽馬時踹了靜安郡主一腳,差點鬧出人命,你說說看, 到底怎麽回事?”


  簡思越道,:“祖母, 事情不是那樣的……”


  他從簡老太爺同意簡淡出去開始講, 娓娓道來,有理有據,一直講到整件事情結束。


  “所以,三妹妹完全是無妄之災, 還請祖母明鑒。”


  馬氏格局小,平時隻重保養和養生,不懂朝廷之事。


  她的想法是,誰對誰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平息王妃的怒火,如何找回她丟掉的顏麵——慶王妃派了個嬤嬤來,話裏話外說她是個庶女,教育出來的孫女也都沒規沒矩,不知尊卑。


  所以,簡思越的話並不能讓她消氣。


  她猛地一拍桌子,“無妄之災?那她怎麽不去撞靜柔,怎麽不去撞蕭月嬌,怎麽偏偏來撞三丫頭?”


  “母親。”三叔簡雲愷頗有些無奈,“不管靜安想撞誰,都不是咱家三丫頭的錯。”


  “依兒子看來,越哥和三丫頭處理得很好,有理有據有節。既然睿王世子已經掌握了證據,慶王知道實情後,必定會秉公處理,屆時王妃的怒火也就散了,母親完全不必為此憂慮。”


  馬氏被親兒子堵得肝疼,卻一個字都不能反駁。


  簡雲豐也點點頭,“三弟所言有理。”


  他本也覺得簡淡惹是生非,不是個安分的。但聽完簡思越的話,又覺得自家孩子做得對,就該那麽做。


  他溫言問道:“小淡,你可有受傷?”


  簡淡眼眶一酸。


  兩輩子了,這還是父親第一次當著她的麵,主動問及她的安危。


  她忙道:“父親放心,女兒不曾受傷。”


  說到這裏,她又給馬氏蹲了個萬福,“祖母,那靜安郡主告刁狀,讓您老為難了。”


  這件事的起因在簡雅,她必須巧妙的提醒一遍馬氏。


  馬氏很上道,說道:“我為難沒什麽要緊,要緊的是你們這些女孩家的名聲。崔氏,靜安郡主跟三丫頭的矛盾還是二丫頭挑起來的吧。”


  “女孩子家,德言容功最是緊要,風花雪月不過雕蟲小技罷了。再有一年,兩個丫頭就及笄了,教導一事刻不容緩。崔氏你說是不是?”


  崔氏氣得手都抖了。


  的確,馬氏說得沒錯,沒有簡雅的一封似是而非的信,就沒有靜安郡主的突然發難。


  可那靜安本就心術不端,心胸狹隘,這件事跟簡雅有什麽關係,跟她們母女喜愛風花雪月又有什麽關係。


  女子有才是原罪嗎?


  她掐著手心,忍住怒火,顫聲道:“兒媳記下了,多謝母親教誨。”


  大伯父簡雲帆目光沉沉地看了簡淡一眼,起身朝馬氏拱了拱手,“母親,既然三丫頭無大礙,兒等就告退了。”


  馬氏冷著臉說道:“都回吧,老身乏累,也要歇下了。”


  簡雲帆給簡雲豐丟了個眼色。


  簡雲豐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腳下稍頓,到底跟了上去。


  竹苑內書房。


  簡雲帆屏退下人,親自給簡雲豐倒了杯茶,說道:“二弟,兄長待你如何?”


  簡雲豐感覺有些頭大,有親爹在,你就算是兄長,又能待我如何?


  頂多在對上馬氏時同仇敵愾罷了,還有什麽?

  我總不能跟你一起,幫著慶王謀害自家親爹吧。你傍上慶王,升官發財不說,將來還是王爺的老嶽父。


  我呢?


  一介白身,沒有了親爹,在京城什麽都不是。


  就算哥哥出息了,也沒有弟弟指著哥哥養一輩子的吧。


  簡雲豐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讀過聖賢書之人,自當兄友弟恭。


  他說道:“大哥待我很好。”


  簡雲帆欣慰地點點頭,“親兄弟,守望相助是應該的。”


  “對對。”簡雲豐呐呐。


  簡雲帆以為自己點得很明白了,按照他的想法,簡雲豐此刻就該開誠布公,把簡老太爺跟他說的話主動告之。


  然而,簡雲豐隻給了他兩個字,還是重複的。


  他有些惱怒,站起身來,踱了一會兒步子,決定再說透徹一點兒:“二弟,我與父親在朝政上觀點不同……唉,父親年歲大了,次輔又蠢蠢欲動,父親在那個位置上並不穩固,大哥周旋於慶王和父親之間,一直很難做,你懂嗎?”


  簡雲豐不作聲。


  他明白簡雲帆的意思,這句話無非是想告訴他:父親百年之後,他要依靠的是大哥,所以,他應該體諒大哥的難處。


  但父親的位置不穩,就幫著慶王對付父親嗎?

  這是什麽道理?

  他笑了笑,“慶王是姻親,父親是父親,孰近孰遠,大哥應該比我清楚。”


  簡雲帆搖搖頭,這不是談孝道的時候。


  “二弟,父親不讓你入仕,你可有不甘?”他幹脆地轉了話題。


  簡雲豐有些尷尬,年輕時確實心有不甘,但這十幾年過來,他已經習慣了。


  即將進入不惑,他對自己的了解越加深刻,很多事情也就看開了。


  父親說的對,他為人刻板,不適合官場上的爾虞我詐。


  “沒什麽不甘心的,比起當官,閑雲野鶴的日子更適合我。”


  簡雲帆又搖了搖頭,用剪刀剪了剪燈花,笑著說道:“既是如此,大哥就不多說了。二弟,你隻要記住一句,大哥不會害父親,更不會害你們。”


  簡雲豐笑了笑,這句話空洞泛泛,隻能信一半。


  大哥是不會害父親,但慶王會。大哥幫慶王,雖然不等同於大哥害父親,但因果總是有的。


  這也是當初,父親執意不讓簡潔嫁到慶王府的原因。


  但大哥大嫂硬是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把這件事促成了。


  父子間的隔閡這才愈加地深了。


  簡雲豐道:“我相信大哥,父親也相信大哥。分家一事,大哥不要想太多,樹大當分枝,父親如此安排,也是為咱們簡家好。”


  簡雲帆笑道:“二弟成熟了。”他在書案後坐下,端起了茶杯。


  “那是自然,再過兩年就能當祖父了呢。”簡雲帆自覺地站起身,“大哥要是沒別的事,二弟就先告辭了。”


  “好,我送你。”


  ……


  簡淡與簡思越簡思敏一道去了梨香院。


  崔氏對兩個兒子噓寒問暖,聽說沒吃飯,立刻安排人去廚房準備晚膳,連崔曄崔逸的也沒有忽略。


  唯獨不問簡淡,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簡淡無所謂,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表演。


  簡思越和簡思敏尷尬得手足無措。


  崔氏更氣了,隻好逼著自己說了句人話,“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是,母親。”簡淡從善如流,退出梨香院,帶著白瓷往香草園去了。


  推開大門,正堂裏燈火通明。


  幾道長長的人影證明,屋子裏除紅釉藍釉之外,還有別人。


  簡淡知道,敢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的,隻有沈餘之。


  白瓷說道:“姑娘等著,婢子先進去看看。”


  “不必了。”蔣毅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拱手道,“簡三姑娘,我家主子帶了飯菜過來,正等著你一起用呢。”


  又是吃飯。


  簡淡怒道:“你……”


  蔣毅攔住她的話,“三姑娘稍安勿躁,你們小廚房沒有吃的了,我家主子也是好意,請進吧。”


  “這是我家!我家!!”簡淡忍無可忍。


  蔣毅噗嗤一笑,不再多言。


  “姑娘,算了吧。”白瓷勸道,“正主兒在屋裏呢,跟他生氣有什麽用?”


  “胳膊肘往外拐,找到正主兒又如何,我還敢打人家怎的?”簡淡戳了白瓷的額頭一下,垂頭喪氣地進了屋子。


  “姑娘回來啦!”藍釉紅釉驚喜交加。


  “嗯。”簡淡關上門,看向坐在肩輿裏的沈餘之,責問道:“世子怎麽又來了?”


  “一個人用飯沒意思,一起吧。”沈餘之指了指八仙桌上的菜品。


  桌子上擺了六樣菜,三葷三素,外加兩份熬成奶白色的魚湯。


  廚子的手藝不錯,色香味俱全。


  簡淡嘴硬道:“世子用吧,我不餓。”


  “咕嚕嚕……”她的話音將落,肚子便唱起了反調。


  沈餘之指了指她的肚子,“你是不餓,可它說它餓了。”


  ,第54節===

  “你……”簡淡氣結。


  “好啦,淨手,吃飯。”沈餘之瞅了紅釉一眼。


  紅釉麻溜地把準備好的水盆端了過來。


  簡淡不洗,氣呼呼地瞪著沈餘之。


  沈餘之不躲不閃,定定地與她對視,桃花眼中情深似海,生生把簡淡看了個麵紅耳赤。


  他說道:“小笨蛋,想要我走還不容易?過來,用飯。”


  簡淡泄了氣,他說的對,除了乖乖吃飯之外,確實沒什麽更好的法子趕走他。


  她淨了手,在沈餘之對麵坐下。


  沈餘之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說道:“聽說慶王妃派人來過了?”


  “嗯。”簡淡吃了口飯,把菜也吃了。


  沈餘之道:“慶王叔不護短,慶王妃就格外護短。不要緊,這件事明日一準解決,你不必擔心。”


  簡淡心裏又是一暖,說道:“謝謝你。”


  沈餘之給她遞了一筷子魚,“跟我還客氣什麽?吃魚,這是我家廚子的拿手菜。”


  簡淡習慣自己動手,不喜歡沈餘之夾來夾去的,太別扭,但又不敢違逆他的好意,隻好另找話題,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問道:“那些刺客有眉目了嗎?”


  沈餘之道:“簡老大人的案子進展不大,月牙山的倒是有些眉目,但很難定罪。”


  “不說這些了。”他指了指簡淡前麵的雞肉,“禮尚往來,你也給我夾一筷子。”


  簡淡有些難為情,有心扛著不做,但沈餘之就那麽眼巴巴地看著她,又覺得不忍心,隻好用公共筷子扔了一塊過去。


  沈餘之吃得興高采烈。


  一餐用完,沈餘之終於打道回府了。


  臨出門之前,他告訴簡淡:“瓷器鋪子已經騰出來了,就在西城的梧桐大街上,你這幾日不要亂跑,多做些瓷器,知道嗎?”


  少年的眼裏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臉色也越加難看了。


  簡淡知道,他真的累了。


  盡管累,卻依然惦記著她有沒有吃飯。


  她無法不感動。


  又無法不自問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前世今生,他的變化如此之大,大到她幾乎無從想象,更不敢接受呢。


  良久……


  她點了點頭,說道:“你身體虛弱,應該多休息,不要太操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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