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朕，求你兩件事
第195章 朕，求你兩件事
太宗這才撇過頭來。
李宴走近，趙修隻能退下，將位置讓出，退到一邊。
李宴單膝跪地，她送過太多人離去，在沙場上，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
甚至，也見證過自己的離世。
卻從未想過，送走趙家的小世子，這於她而言，是這樣的傷痛。
她已盡力竭住麵上情緒。
“官家。”
太宗望見是她，咳嗽聲起，麵上浮出一絲虛白的笑意。
大限將至，終不能遂天意。
“這回，你去的太久，再晚一刻，朕怕是見不到你。”
李宴斂住麵頰的顫動：“官家吉人天相，此番，定不會有事。”
太宗搖頭，提高了嗓氣。
“生死有數，去，將他們都喚進來。”
高公公聞言，急去外間將一應諸王公主都喚進了內殿。
壽王第一個匍匐近身：“父皇！”
身後一應皇子公主也是齊聲哀泣：“父皇！”
皇後與皇貴妃都在李宴身側。
太宗卻在人群中，將手高高伸出。
朝趙修伸來。
皇貴妃愕然，退開身，讓趙修跪近。
太宗緊緊握住趙修的手：“朕，要將這整個江山交到你手上，你可有懼意？”
夫子與他說，官家十有九分會有此意。
他知曉是一回事，親耳當著滿殿人的麵，聽到這話，又是一回事。
就像是一顆心有了安定，跳得平緩卻又劇烈。
“回皇爺爺的話，孫兒，不怕。”
壽王的麵色已無法形容，他緊緊盯著兩人相握的手，眼神像要吃人。
皇貴妃驚愕：“陛下！”
此刻太宗眼中，隻有趙修。
“朕知曉你不怕，不愧是朕親選的儲君。朕念你年幼，故而選以胡謝宣三家為輔政大臣，輔你登基，順允你的夫子崔家世子，觀文殿學士升作太傅，他既是你老師，修兒，往後，遇事不決，萬可與他商議，這話，你說一遍與皇爺爺聽。”
趙修複述太宗的話。
“遇事不決，可與夫子崔太傅商議。”
“好……你知曉便好……”
太宗卻伸出沒有氣力的另一隻手，李宴會意，將手伸去。
太宗握住她的手，便將趙修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雙手蓋住。
抽出全身氣力，與李宴言：“朕，便將趙修交到你的手上。”
趙修心中很重，顫著眉目，朝李宴看來。
他知曉，她現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他的皇爺爺，到最後，還要他，將手覆在她的手上。
其意不言而表。
李宴卻隻盯著床榻上的太宗。
她重聲：“臣，定竭盡後生之力，護太孫周全。”
趙修猶如重錘錘在心上，周身止不住想顫，有這句話，他終沒壓住連日來緊張謀劃下的惶恐與不安。
這一刻裏，泣聲連綿。
太宗已沒有多少力氣，鬆開她二人後，拂了拂手。
“都退下吧，你們，都退下。李宴，你留下。”
一時，哭聲不斷，眾人都退離了內殿，候在外殿。
殿中沒了旁人，連高公公等人也退得有些距離，李宴終卸下心防，當下裏，他不再是官家，他不是他，他隻是，她昔日精心教導的那個小世子。
她勉聲：“官家。”
官家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朕終此一生，到如今，唯有兩件事不放心，你萬要替我辦好。”
李宴回握住他的手，怕自己一開口，有些將忍不住。
“何事，官家。”
太宗將床頭的兵符顫巍巍拿出，見此符，李宴渾身一震。
官家將兵符交到她的手上：“往後，十萬禁軍，便由你接管，太孫幼而不保，朝野不平，你要有防備之心。”
頭一件，李宴知曉他在說誰。
壽王黨羽眾多，皇貴妃家族根係龐大，官家他，已沒有氣力再叫他回到藩地，他手中的兵權，也實在無法奪裁。
“官家放心，宴已說過，定會護太孫穩定登基，有十萬禁軍在手，朝中，絕無人敢違背官家您的旨意。”
她辦事，他總是放心。
還有第二件。
“南邊，南邊若定，朝野可不管，南邊，若不定，你，你留他一條命。”
他說的是，三皇子，趙謙。
這是怎樣一個父親，他貴為天子，所得所求，到最後的願望，也不過是想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能留得一條命。
李宴嗓音難耐，已忍不住。
“陛下，宴謹記，此生，定不忘您所托。”
大事說盡，太宗的眼神飄向大殿的天頂。
他有最後一口氣，覺著自己，此刻已不在朝野之上、大殿之中，他馳騁在草原之上，在馬背上，在他夫子的訓誡之下。
夫子的馬越騎越快，他怎樣都追不上。
天上的雄鷹在他頭頂飛旋，他落了一記淚。
他多想，多想再回草原去看看。
他多想，再聽一聽他夫子的聲音，她一席紅衣，策馬在他身前，頻頻回頭，風吹動她的衣襟，她帶著爽朗的笑，高聲喚他，趙顯，又落後了，今日罰你跪山穀！
“阿姐，你慢點跑，顯兒，來陪你了……”
太宗的手從李宴手中墜落，跌到床榻上，虛弱無力，徑自墜去。
李宴顫著睫毛。
心中失痛。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分明聽見，他在喚，喚他的阿姐。
垂眸，李宴的背依舊跪得挺直，她從無一刻敢於懈怠，也從不失態於人前。
這過往的一生，她自以為看淡太多生死。
然現下，心中的哀痛不能為人言。
垂淚傾灑，她已是痛的不能呼吸。
“顯兒，阿姐，從沒有走遠，往後你的江山，阿姐，替你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