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最好的阿兄
第163章 最好的阿兄
眾人才了然,然這人,就是官家最近很是重用的李宴啊。
兩人真就比試了起來。
李宴提槍在手,氣勢變了又變。
崔廷瑱見過李宴數回,每回見她,都覺得她有不一樣的地方。
那日在馬場初見,就一眼,便深入他心。
今日再見她提槍模樣。
才知。
自己原是很喜歡她這般。
她實在和常人大不一樣。
長姐在她這個年紀時,也不見得有她這樣的膽量。
她英氣勃發,不輸營中任何一位兒郎,她,實在亮眼的讓人不能撇開眼。
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都像是長在他心上。
再看見她這般,崔廷瑱赤誠的麵容既顯得歡喜驚詫,卻又生了無數的悲慟。
崔翩妤默默看了會兒場上兩人比試。
營中現下眾人都在沸騰之際,場麵熱鬧到了極致,但她,到底還是關心她那個弟弟的,走到崔廷瑱身側。
“阿瑱。”
“阿姐。”
崔翩妤又朝場上望去。
李宴一手槍法實在漂亮,比她的那套還要漂亮的多,不像是這幾年才學,應是從小就有的本事。
這也是頭一回,她看她使槍法。
那日蹴鞠宴上時,她就言過,若拿她的長處與她相較,未必會輸。
她還說,她的長處是,馬上槍術。
現下看來,不是海口。
“阿瑱,這些日為何都待在營中,阿衍來尋過你幾次,你都叫人推拒了。”
崔廷瑱慢慢閉上眼,不讓傷痛流露太多,再睜開眼,場上局勢發生一些變化。
李宴像是落了下風。
“明日便下山,阿衍他身子養好了沒有。”
“大好了,”崔翩妤有些不明,“阿瑱,你是聽說岑夫人向皇後請婚,才有意和李宴拉開距離?上個月,你還總是和我提起李宴,這個月,卻決口不提,難不成,你這麽快就變了心意?”
崔廷瑱轉過麵來,他長姐慣會揶揄。
“阿姐,並非是我不願,是……”有些話到了這個份上,也不是那麽難說出口,“阿衍,他也喜歡她。”
崔翩妤一愣。
他竟知道了。
崔廷瑱失笑,麵上變得平和:“阿衍他,從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人,他的心思其實最好猜,我一看一個準,不見他,是不想說些話令他多思,你也知道,他這人,從小就心思深。”
崔廷瑱安靜了下去。
崔翩妤也想起了不少往事。
小世子並非是國公爺的第一個孩子。
崔廷熾反倒是國公爺最偏愛的兒子。
世子打出生後,與國公爺聚少離多,岑夫人又不喜他,小時,多是他們姐弟倆,將他帶在身邊,隻後來,他二人也隨著父帥出征,還記得小世子那時傻傻的樣子。
要哭怎麽也哭不出來,臨出征那日晚上,一直追問她。
他能不能不做世子,他可不可以也隨著大伯父一道去關外打仗。
可老太君疼愛他,他身份過於貴重,背後依仗的是岑氏,岑皇後。
如何能隨意去關外。
話又說回來,他打小就病弱,十四五歲上,身子才日漸硬朗,就是要他去了關外,他連槍也是提不動的。
一晃眼。
那麽小那般白嫩嫩的小世子,竟都這般大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
“瑱兒,李宴她……活得很明媚,比你我還要恣意,她身上,總像散著一種光亮,照得人撂不開眼,其實,她並不適合你。”
崔廷瑱靜而無聲。
崔翩妤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她也曾年少過。
她也曾,死心塌地喜歡一個人過。
她最是明白,像她們這樣的女子,更在意的是什麽。
“李宴這樣的人,一般人很難走近她的心上,你與她畢竟相交甚淺,她活得沒有牽掛,然而你和她到底不一樣,父帥對你有太多期盼,我也不能保證就可以替你守一輩子的重擔,說不定哪天,我就戰死在了疆場,自己受過的苦,何必再拉一個人來受,阿瑱,某種層麵上來說,你沒有阿衍自由。”
崔廷瑱卻搖頭。
“都說我府的世子出身不凡,一生矜貴,阿姐,連你也這麽覺得,”可這些人哪裏知道,世子之位,他那個弟弟原就不想坐,這些年,又坐得何等艱辛,“他其實也不自由,他啊,不比我們好,打小他就豔羨我能常出關外,在馬背上馳騁,他羨慕我的次數遠比一般人多的多。你別看他常被人誇讚,其實他活得很難,除了老太君,他也沒有多少在意的人。”
崔翩妤靜聽他說話。
崔廷瑱每每提起家中小世子,都是一樣的神情。
身邊的副將都知,他家中有位,他極其疼愛的小弟。
那位小弟,既矜貴又聰慧。
小將軍常說,是個人看見,都會喜歡上他家世子的。
但那似乎隻有他覺得。
“阿姐你以前說,喜歡一個人就該大膽去試,我照做了,可我,也隻能做到這裏,並非是我畏懼往後的前途重任,不能與發妻共擔,也並非是怯了怕了,隻是單純的,我不想我家那位小世子不高興罷。阿衍他,有什麽事都隻會埋在心裏,你見過他望李宴的眼神嗎?”
那是一種,有人氣的眼神。
因為李宴,小世子他,慢慢活了過來。
崔翩妤心中有些說不上來的起伏波動。
原是如此。
原是,他這個弟弟,這般嗬護家中世子。
這事,她做不了決定。
“再看看吧,這場比試還沒結束,李宴還不一定會輸。”
輸了又如何,贏了又如何。
這本就是一場玩笑話。
崔廷瑱不打算再看,他轉身要走。
崔翩妤攔住他:“真不再看看?你知曉的,父親下的決定,旁人一向難改,他執意要李宴嫁入府中,現下是官家阻攔,就怕過些時日,他萬一叫官家回心轉了意。”
為此,崔廷瑱也有應對之策。
他推開崔翩妤的手。
“所以阿姐,府中,定會再尚一位公主。”
崔翩妤慢慢蹙眉,而後蹙的極深。
怎樣都行,隻這公主,是萬萬不能尚的。
此事,她定要仔細謀劃。
那廂,李宴與崔道旻比試進入焦灼之際。
崔道旻持槍壓住李宴。
兩人湊得有些近,各自抽不開手,陷入了焦灼難分的局麵。
論實戰經驗,大元帥的氣力,李宴自不能比。
但勝在她槍法過於精湛,每每都躲過厲害之處。
這般靠得近了,李宴問。
“將軍,征虜大將軍身死那一役,援軍遲遲不來,你那時,是不是有意為之?”
她喚他將軍。
崔道旻被這聲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叫停了心髒。
神色猛然一怔。
上陽一戰,李宴身死那日,他也隻剩下半條命。
拚了命要去援救,人未至,自先損。
後來,便聽說她沒了。
戰死了。
消息傳來時,他怎麽都不信。
後又聽說祁陽王謀逆,若非他父親老國公執意從審此案,祁陽王也留不了一具全屍。
至此,李氏一門滅門。
她的死,他和當今的天子是一樣的痛懷,誰又比誰少。
隻她不會知道罷了。
她生前,便不知他情意,她死後,留得她的後人,再度來盤問。
崔道旻像是落了一半的神色,周身暗淡:“我若是說,那戰,我是拚了命已去,竭盡全力,卻是回天無術,你,信嗎?”
她信。
她永遠信他是這樣赤忱的一個人。
和當年一般。
他的兒子,也像他一樣赤忱。
所以即便她誤會她父帥是老國公構陷時,她也從未質疑過他。
如此。
便徹底了了她心中的一樁憾事。
知曉為了那一役,他來過,沒負她,這便,再不計較。
此後,他將會是一輩子的征北大元帥。
這場比試,是他贏了。
李宴霎時鬆手,收了槍,被他製服。
輸的很是徹底。
丟了手中長槍,李宴身子挨地,頭抬高,眼中含著閃亮亮的笑。
“你贏了,大元帥。”
“可惜了,進不了你太尉府的門,再不能給你當兒媳,大人,在下輸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