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黎靈吃飯比較快, 賀南宮則是細嚼慢咽。


    吃完飯後, 她眼睛轉了圈, 開始為自己以後做打算。瞥了一眼賀南宮,見他心情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走,你不能永遠把我帶在你身邊?”


    “有什麽不能?”他拿著濕毛巾, 擦幹淨手。


    黎靈很耐心地講道理:“我是個人,不是你的掛件,你有沒有想過我願意不願意?”


    賀南宮無恥而又訝異地問:“難道你不願意?”


    黎靈:“……”他哪裏能看出她願意。


    賀南宮打開速溶咖啡的蓋子,然後看到上麵的口紅印——那是黎靈剛才喝過的。


    “我剛才喝了一口, 給你試試口味。”說著拿起紙巾,準備把上麵的印子擦了,卻見賀南宮毫不介意地端起喝了。


    黎靈表情呆住,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心裏在思考賀南宮是不是中邪了。


    她跟他住在一起這麽久,知道這人有多潔癖。大學時黎靈在校園裏領養過一隻流浪貓, 小橘貓臉蛋圓圓的特別可愛, 黎靈就把它養在自己的房間。


    有次她跟賀南宮在一起時, 無意中將身上的貓毛蹭到他的衣服上,賀南宮厭惡的差點沒連人帶貓全都扔出去。


    從此黎靈就知道, 這人潔癖到病態。


    此刻,她從心底裏發出疑問, 賀南宮他……到底是不是瘋了?


    “我想要回手機。”


    賀南宮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將杯子擦幹淨:“可以。”


    黎靈懷疑:“真的?”


    賀南宮點頭:“你又不是犯人,為什麽不給你用手機。”


    黎靈打心底裏覺得……賀南宮的病還有的治。


    ——


    傍晚, 賀南宮出去應酬。


    他的辦公室分內外兩間,外麵是正常辦公的地方,裏麵設了一個起居室,床鋪沙發什麽都有。


    黎靈拿到手機後,先是把未接的來電和短信處理一下。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後,她打了電話給黎昌明,問了些家裏的事情。


    黎昌明在那頭笑眯眯道:“家裏都很好。”


    “上次來農基地的外省專家你記得嗎?前兩天打電話說,新育苗培植成功,結出的果子又大又甜,咱們今年可以豐收了!”


    黎靈在電話這頭聽得清楚:“是嗎?那要謝謝外省專家了。”


    黎昌明在電話裏繼續道:“聽那些專家說,N市有個科研所要在咱們這兒設一個實驗田,培育出來的先進種子,咱們都可以免費用。”


    “靈靈,等爸爸再幹幾年,給你準備厚實的嫁妝,就去N市找你。”


    黎靈在電話這頭聽得眼圈泛紅,敏銳地感覺到她爸爸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這個突如其來的外省專家和研究院,跟賀南宮脫不了關係。掛完電話,黎靈打開電腦搜索黎父口中研究所信息,當企業信息頁麵跳出來——法定代表人寫著“賀南宮”三個字時,黎靈像被當頭打了一棒子。


    她正絞盡腦汁在想為何賀家會跟他父親生意扯上關係時,放在一旁的電話響了。


    嗡嗡嗡的震動聲拉回她的思緒,接起電話,那邊傳來於曉曉的聲音。


    “黎靈,你在哪!”


    黎靈:“我回來了。”


    那頭安靜了片刻,問:“你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是被捉回來的?”


    黎靈無奈:“第二種。”


    於曉曉一副她就知道口氣:“他是不是把你關起來了,是不是把你囚禁了,是不是還虐待你了?”


    “你別怕,我這就讓我哥去救你!”


    黎靈在這頭哭笑不得:“你看見哪個被關起來的人,還能有手機打電話的?”


    於曉曉低了低聲音:“也是哦。”


    “那就是說,你明晚能來嘍?”


    黎靈:“明晚去哪裏?”


    於曉曉:“明晚我哥30歲生日呀!。”


    ——


    晚上,賀南宮回來遲,黎靈已經睡下了。


    他在外麵喝了點酒,體溫有些高,淡淡的酒氣混著一貫用的香水,交織成一副欲望濃烈的味道。


    黎靈被他抱上床時,意識都是模糊的。


    自從她提分手,兩人沒住在一起,賀南宮從未忍過這麽久。


    賀南宮關燈,她睜開眼。


    她的意識愈發清晰。漆黑的夜裏,她睜開眼,與壓在身上的賀南宮對視。


    黎靈伸手推了推他:“我不想。”


    賀南宮從來沒被黎靈拒絕過。


    黎靈說完將自己裹緊,遠離了他些。


    “到日子了?”


    “嗯,就這兩天。”


    賀南宮收回手,黎靈每次來的時候特別痛,他是見過她疼到滿床打滾的樣子,所以並不強求她。


    他獨自出去衝澡,再回來時,眼神裏的那點旖旎已然變得清明起來。


    臥室裏燃著安神助眠的香,清清冽冽,若有若無。


    她聽到身後的動靜,動了動身。


    見男人重新做回沙發上,正在看電腦。


    “你先睡。”


    他說罷,將黎靈床頭的燈關閉。


    一直到後半夜,她睡意朦朧中感到床邊有動靜,隨後身邊躺下一個人。


    獨處的空間內擠進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黎靈睜開眼。


    “你睡這裏?”


    賀南宮並不經常跟她一起睡覺,他喜歡獨睡。


    黎靈睡覺姿勢不太好,而賀南宮又過於中規中矩。


    套間內隻有這一張床,賀南宮也沒有睡沙發的打算。


    床足夠大到兩人躺下,賀南宮上床後伸手將她抱在懷裏,黎靈抗拒了一下,很不習慣。


    黎靈以往最喜歡躺在他懷裏,今天卻一直覺得難受。


    兩人像是被繩子捆在一起,以非常不舒服的姿勢靠著,主要是賀南宮單方麵把她困在懷裏。


    黎靈:“你是不是喝多了?”


    賀南宮:“沒有。”


    黎靈被他圈在懷裏:“你很反常你知道嗎?”


    賀南宮:“不知道。”


    黎靈:“……”


    過了一會兒,黎靈以為他睡著了,正準備從他懷裏掙紮出來。


    賀南宮突然開口:“明天我要去廠房,條件辛苦,就不帶你了。”


    黎靈:“嗯。”


    賀南宮:“你乖乖聽話。”


    黎靈:“嗯。”


    賀南宮突然沉笑了一下,自宮自語:“你才不會聽話,你現在巴不得離開我,遠走高飛。”


    他說這句話時,黎靈正背對著他,賀南宮的下巴正抵在她的頭頂。


    她默認,心裏有種涼涼的悲哀。


    ——


    第二天一早,賀南宮就起來去生產廠房。黎靈難得沒跟他頂嘴,兩人相安無事地吃了早餐。


    飯桌上,賀南宮突然道:“晚上等我回來,有個驚喜要給你。”


    黎靈從碗裏抬頭:“什麽?”


    賀南宮沒多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大概黎靈昨天表現很不錯,今天她要求出去時,賀南宮答應了,不再看著她。


    她要去一趟於家,於鴻霄是於曉曉的哥哥,從法院學院畢業後考入當地市檢察院,八年晉升到高級檢察官,正好三十正歲。


    總之,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雖然於曉曉不用她帶禮物,黎靈還是去商場挑選了一番,決定送一副墨鏡給他。


    前幾年,於鴻霄在逮捕犯人時眼睛受傷,見強光對眼有損。馬上要入夏了,黎靈正好送他一副墨鏡。


    心裏盤算著賀南宮晚上才回來,她八點吃完飯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下午很早她就開車去於家,她這些年經常來,於父於母待她像於曉曉一樣疼愛。她的車一進院子,於家父母就從屋裏出來,站在門口等她。


    於曉曉像個猴子一樣,在院子裏上躥下跳,“停這兒,這兒!”


    於家來了不少人,門口車多,停車位不好進。黎靈開車技術不佳,窄窄的停車位,她倒了幾遍沒進去。


    於曉曉也是坑貨,在旁邊瞎指揮,差點讓她撞上防護欄。


    車身前麵過去一個人影,幾步後,車窗邊多出一個人,於鴻霄大手搭在她的車上,朝她示意:“下來。”


    黎靈乖乖地從車上下來,把鑰匙交給他。於鴻霄隻用了幾把,完美地將車停進去。


    從車上下來時,黎靈將禮物拿出來,遞給他:“鴻霄哥,生日快樂。”


    說實話,黎靈的禮物不貴重,但是最特別。


    雖然家裏每個親戚朋友都知道他眼睛受傷了,但是黎靈是第一個送她墨鏡的人。


    他大手接過禮物,對著黎靈看了幾眼:“氣色不好?”


    黎靈和賀南宮的事情鬧得的動靜太大,於鴻霄知道一些。他有心想幫忙,但如果黎靈不開口,他不太好出麵。


    黎靈笑笑:“有點事兒。”


    於鴻霄大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晚些我去找你。”


    ——


    於鴻霄三十歲生日的排場並不小,家裏親戚朋友,加上同事同學,擺了十來桌。


    黎靈特別不巧地,被安排到了他同事那一桌。


    當時於鴻霄是這麽介紹黎靈的:“朋友,你們好好照顧她。”


    同事瞬間就理解錯了,整個飯桌上都是很曖昧的眼神關照她。經不住他的同事太熱情,黎靈尋了個空,跑出去透氣。


    水榭旁的假山後有個小亭子,黎靈進來時,正好碰上於鴻霄在這兒抽煙。他今天是壽星,也是被灌酒最多的。


    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靠在亭子的一根木柱上,長腿前後交疊,姿勢隨性。


    他手裏捏著一根煙,在不明亮的光線裏,忽明忽暗。


    見到黎靈,於鴻霄露出一個笑,掐斷煙:“你怎麽出來了?”


    黎靈不好意思:“你同事們好熱情。”那一桌都是女同事,八卦的功夫嚇人。


    於鴻霄實在抱歉:“安排不當。”


    黎靈搖頭:“你抽吧,我不介意。”


    於鴻霄卻把煙掐了:“抽根醒醒酒,沒癮。”


    兩人相繼無話,氣氛倒是挺好。於鴻霄突然開口問:“外麵傳的是不是真的?”


    黎靈:“什麽?”


    於鴻霄:“你離開賀家那些。”


    黎靈點頭:“算是。”


    於鴻霄聽完,看著她,英俊的臉上露出比月亮還柔和的表情:“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


    黎靈不明所以地看他,於鴻霄露出一個灑脫的笑,“哥說過,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


    “哥幫你報仇。”他不是客氣話。


    在看不見的地方,那掐斷的半根煙,被男人的手指碾壓盡碎。


    黎靈愣住,她記得這句話。


    她二十歲生日時,於鴻霄從外地出差回來,忘記給她帶生日禮物,當場就許給她一個諾宮:以後要有人欺負你,哥幫你報仇。


    氣氛輕鬆融洽,兩人聊著天。


    他們坐著的亭子,四周卻突然亮起刺眼的燈,黎靈想起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幫他擋了一下。


    “沒事吧。”黎靈急忙問。


    燈太過刺眼,於鴻霄正好站在最亮的地方。


    他睜了睜眼,有些不舒服。


    黎靈握住他的手腕:“你跟著我,別睜眼,咱們先去暗些的地方。”


    男人被她牽著,一宮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轉角路過院子時,坐在窗邊的許明朗被身邊人推了推:“許哥你看,那不是黎靈嘛!身後那男人是誰?”


    這幫富二代,閑著最愛的就是搞事情,當即哄笑著拍下黎靈牽著於鴻霄手腕的照片。


    黎靈步伐輕慢地將他帶到光線昏暗的地方,很快鬆開手,有些不確定地問:“你睜開眼睛試試?”


    院落長廊裏寂靜無人,有風從四處撫麵而來。於鴻霄睜開眼,便看見站在他麵前的黎靈。


    黎靈個子到他下巴處,微微仰起的臉蛋,細碎的星光打在她的臉上,比鑽石還要閃耀。


    她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於鴻霄心裏頓覺受不了,眼下澀然變紅。


    黎靈細心地發現他睜開的眼睛有些紅:“眼睛怎麽紅了?”


    於鴻霄移開視線:“風吹的。”


    黎靈點頭,“進去吧,夜裏起風了。”


    於鴻霄應聲,跟在她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水榭廳裏,方才還熱鬧沸騰的酒席登時變得安靜。


    桌上坐著的客人,全都看向他倆,目光在他們身上流轉。


    在座很多人並不認識黎靈,但兩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有說不出的般配,著實養眼。


    於鴻霄手底下一群單身漢起哄:“霄鴻哥,這位美女是誰?”


    他簡短的兩個字:“黎靈。”


    黎靈跟於曉曉是朋友,按道理來講,介紹時肯定是說“妹妹的朋友”,關係親密的話,可直接說“是妹妹”


    可他偏偏連名帶姓地跟別人介紹——她叫黎靈,純純粹粹的名字,不參雜任何身份。


    那一瞬間黎靈很感動的,她在賀家被人叫“黎小姐”,在外被人稱“賀太太”,在公司被人叫“那位正主”。


    隻有在於家,他們才會什麽都不添綴地叫她“黎靈”——或許這就是她喜歡跟於家人待在一起的原因

    黎靈跟眾人打招呼,之後被於鴻霄安排在於家的本家親戚那一桌。


    於家人多在本地從政,關係人脈分布在各個公檢法係統。於父職位最高,入職省公安廳。其餘叔伯舅大多在N市政法機關任職。


    黎靈一坐下,於家親戚便不停地招呼她,找她聊天,態度很溫和,禮貌周到。


    於母隔著於曉曉,伸手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連臉上細小的皺紋都寫滿了溫柔。


    “你受苦了。”


    黎靈差點掉下淚,其實不用她瞞著,在座的都是N市內有頭有臉的人,隻要提到黎靈這個名字,就算沒見過本人,也知道她跟賀南宮糾纏多年。


    但是他們看黎靈的眼神沒有絲毫瞧不起,隻是憐惜。


    黎靈將湧出的淚意逼回去,對於母笑了笑:“還好。”


    於母是個大學教授,氣質溫婉出眾,她怕說太多會讓黎靈尷尬,便笑笑不再多宮。


    跟席上的親戚們介紹:“黎靈呀,是我跟老於的半個女兒。”


    於曉曉點頭:“對對對,黎靈是我姐們!”說完驕傲地問:“嬸嬸,黎靈漂亮吧!”


    被叫嬸嬸的女人點點頭,眼尾皆是喜歡,在黎靈和於鴻霄之間來回掃視:“漂亮。”


    桌上坐的都是於家自己人,於鴻霄在隔壁敬酒,暫時沒坐這桌。簡單介紹完她之後,打架便動筷子。


    有於曉曉這個話嘮在,席上一直歡聲笑語。


    於鴻霄在隔壁桌敬完酒,端著杯子走過來。


    黎靈坐的位置靠近外麵,她見他過來,想要讓位置給他。


    於鴻霄大手摁在她的肩膀上,摁住:“你坐。”


    轉身叫服務員:“添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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