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13
本來歡鬧的氣氛因為關滄海的這句話逐漸安靜下來, 施念想過東城那邊最近會找過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巧,選在關銘把她正式領回家的這一天。
關銘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轉過頭對施念說:“我過去一趟, 你繼續玩你的。”
施念卻站起身, 這根刺已經橫在她心底太久, 是時候連根拔掉了,她對關銘說:“一起去看看吧。”
關滄海勸了句:“我們去應對就行了。”
關銘望向施念, 牽起她的手, 說道:“想去就去,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這裏是西城, 在自己家還能由得外人胡鬧?走吧。”
關滄海便沒再說什麽,滄瀝他們也都站起身,牌都不打了,氣勢洶洶往主樓走去。
關父和關銘的幾個叔叔姑媽都從樓上下來了, 此時西城老宅的正廳坐滿了人,東城那邊除了關遠崢的母親,幾個長輩也都親自到場,一坐下來拉了幾句家常就說明了來意。
關父自然知道對方過來的用意, 遠崢父親關顯峙這次出的事情不小, 東城的勢力岌岌可危,此次過來無非是希望他們這邊可以拉一把, 關父不動聲色地寬慰了幾句, 說道:“這事我聽說了,現在我們家都是老三做主,外麵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 還得等他過來。”
正說話間關銘穿著挺括的深色大衣邁入屋內,施念走在他身邊,他們一進來屋裏的交談就停止了,所有人都將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施念抬眸迎上關遠崢的母親,她在看見施念的那一刻,眼裏是藏不住的冷意,施念也麵無表情地回視著她。
關銘在關父身旁落座,施念站在另一邊,東城那邊的三叔和關銘招呼了一聲,關銘不鹹不淡地點了下頭。
今天是施念以關銘未婚妻的身份正式登門,撞上東城人造訪這種尷尬的場麵,西城人臉色也都不大好看,摸不清對方是否故意挑的這個日子來找茬。
那邊三叔人還比較圓滑,和關銘套了幾句近乎將來意再次說了一遍,關銘聽在耳中,平淡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們想讓我怎麽幫?”
東城的三叔說道:“這件事也是和一些董事會成員產生分歧,不得已才將部分業務轉移出去,現在那部分業務確實已經停止運營了。”
關銘耷拉著眼皮問道:“當初你們就沒有通過那部分業務獲益?”
東城的人集體陷入沉默,關銘淡笑道:“你們不僅獲了益,而且數額龐大,這件事現在捅這麽大,給我個理由,我為什麽要幫你們?”
東城過來的幾個男人麵色都變得有些發緊,關銘雖然態度還算溫和,但話中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此時再和他扯什麽兩家親難免有些不合時宜。
未曾想關遠崢母親插了一句:“今天你們家人到的齊,我說個題外話,想當年施念還住在我們東城的時候,你關銘跑來我們家,跟我和遠崢他爸談把施念送出國的事,你當時是怎麽說的?”
她掃了眼站在關銘旁邊的關滄海,繼續道:“我們也信了你,現在到頭來你把我曾經的兒媳婦領回了家,這件事,你是不是理虧?”
關父閉著眼靠在太師椅上,摩挲著手中的玉骨拐杖,關銘的臉色冷了下來,倒是一直穩坐在一邊的關母此時突然出了聲:“如果你們是想為了這件事來討個說法,我也當著咱們兩邊關家人的麵說一句,小念今天踏進我們西城的大門就是我們家的人,我聽不得任何人扯著她的過去說事,誰以後再提這事,就是跟我們西城人過不去。”
施念垂著眸,話聽在耳中,眼眶有些發熱,東城那邊的三叔趕緊跳出來打了個圓場:“我大哥現在情況不好你們也知道,一把年紀了還得遭罪,嫂子也是心急,沒人想提過去的事,過了就過了,要不是看在我們本家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們也不會登門,關銘啊,這事我來代表東城跟你談,這個資金缺口的確比較著急,隻要幫我們度過難關,其他的都好說。”
關銘端坐在紅木椅上,下巴微揚,睨著東城的人,沉聲開口道:“我的女人曾經在你們那遭了不少罪,我當年不介入你們就打算白白耽誤一個清白姑娘,我對你們伸手,就是對她不義,我關銘幹不出這事。”
他這話的份量撂出去砸在東城人的心間,幾個長輩麵麵相覷,心裏都清楚這過不去的坎就在施念身上,他們私下商量了一下,看向遠崢母親,都在勸她讓一步,大局為重。
遠崢母親麵色難看,終是抬頭望向施念,仿佛一下子滿臉老態,眼裏透著疲憊和不甘,聲音微顫地說:“當初你進門的事,算我拉著老臉跟你賠不是。”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雖然所有人都能感覺出來這一聲道歉心不甘情不願,完全是情勢所迫,但堂堂東城身份最高的長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低聲下氣,這個台階該不該給?如何打破目前的僵局,無人敢發話,就連關父都睜開眼去看關銘的臉色。
卻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施念突然出了聲,平靜地轉頭看向關銘:“笙哥,我能和她單獨談談嗎?”
關銘抬眸朝施念望去,眉宇之間微蹙了下,施念的眼神坦蕩筆直,他靜默了幾秒,點了下頭。
施念看著遠崢母親擺了個“請”的手勢,她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望著施念,東城三叔側過身對她說了句:“去談談吧。”她才緩緩站起身。
於是原本難以打破的僵局隨著施念和關遠崢母親的離場稍稍緩和了一些,關銘不放心,對吳法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過去看著。
施念和關遠崢母親朝西城老宅的後院走去,過了一座小石橋是一處僻靜的假山,吳法沒有跟到石橋另一頭,而是在離石橋不遠處停下腳步守著她們。
關遠崢母親回頭瞧上一眼,見吳法離她們遠了些,才對著施念的背影說道:“這件事關銘不肯點頭無非是因為你,過去的事我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是我兒子已經走了這麽多年了,你難道還要我們老兩口的命嗎?”
施念停住腳步,回身望著這個曾經的婆婆,眉梢攀上淡淡的寒意:“我對你的命不感興趣,沒有我的存在,關銘也不見得會幫你,現在你們處在風口浪尖上,加上今年局勢又動蕩,你憑什麽認為關銘會為了個人情在這時候將資金回籠?”
“起碼沒有你的存在,我們和西城還有的談。”
施念清淡地笑了下:“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你們連談的餘地都沒有,你還能站在這老宅後院?”
遠崢母親眼裏流露出輕蔑之色:“要不是你的關係,我們兩家人也不至於變成今天這樣,我們東城和西城同姓關,世代交好,你找誰不好,偏偏找了關銘,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攀上他這高枝,好跟我們家作對?”
施念頓了幾秒,目光幽深地注視著她,這院中一角略顯蕭條,有風拂過一旁的棗樹,幾片落葉隨風飄蕩,有葉子落在施念的肩頭,她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將肩上的落葉拿了下來捏在手指間,聲音淡然:“我要想跟你作對,剛才應該讓關銘送客,而不是把你請到這裏來單獨和你談談。”
“你到底要談什麽?”
“你們想讓關銘出資幫你們度過難關,但這窟窿太大了,不是幾百幾千萬就能填上的,就你們現在的處境,銀行貸款都拿不下來,關銘又怎麽可能冒這個險,所以我說即使沒有我的存在,他也不可能鬆口,隻不過因為我在這,這個拒絕又顯得名正言順了。”
這番話像無形的巴掌扔在遠崢母親的臉上,讓她心口火辣辣地疼,從剛才起她始終認定關銘不肯點頭的原因在施念身上,直到這一刻施念撕開這人情下殘酷的現實,她目光瞬時間變得有些頹然,死寂一般地盯著施念手中的那片枯葉。
聽見她說:“你們想讓關銘出手,但他不會為了別人的生意在現在這個檔口撤出自己的風險儲備金,除非這是他自己的生意。”
遠崢母親忽然怔了下,抬起頭望著她:“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在給你指一條活路,把你們手上的股權轉讓給他,他或許可以保你們一命。”
遠崢母親不可置信地踉蹌了一下,聲音淒厲地指著施念:“你讓我們把企業賣了?讓我們傾家蕩產?”
施念低頭看著手中的葉片,淡淡地落了句:“你看這葉子,離了根還能活嗎?”
她抬起頭,目光在遠崢母親臉上掃了一圈:“其實你應該清楚董事會想起訴你們,並不是真的想追究你們法律責任,而是他們這幾年日子過得不好,又沒什麽盼頭,所以想從你們身上搞錢。
關銘握著這行的核心資源,他接手飛鑼,情況當然就不一樣了,你們如果願意主動放棄飛鑼的經營權,以關銘的為人,他不會為難你們,當然這場風波也能平安度過。
所以我說,我在給你們指一條活路,你也可以不聽我的,隻是家道中落和牢獄之災到底要怎麽選的問題。”
她輕飄飄地將葉子鬆開,落葉隨風輕搖落在泥土地裏,無論曾經如何枝繁葉茂,如今一陣風吹過,輝煌早已不在。
可到底不甘心,一輩子要強慣了,不甘心步入年邁還要承受這樣的打擊,她按著施念的肩膀,不停地搖晃著,眼裏全是狠勁:“你滿意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痛快?啊?”
施念被她晃得胸口一陣發堵,眼裏卻透著淡漠的悲憫:“福禍皆因果,但凡你從前給我留條能走的路,我不會結識關銘,你不對我隱瞞我媽的病情,我對你不至於情份全無,走到今天這步,你怎麽就不想想你自己有多少功勞?”
施念眼裏譏誚的光刺痛了她,活了半輩子才知道丈夫在外有個私生女,兒子早逝,家業衰敗,所有的不幸在此時此刻就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她拚命扯著施念,痛苦地重複著:“為什麽…”
施念狠狠甩開她的手,忽然感覺一陣眩暈差點栽倒,吳法趕緊大步過橋將遠崢母親拉開,施念捂著胸喘息著對她說:“還想對我動手嗎?想封死你們唯一的活路,你大可放手過來。”
這句話像鋒利的刀子架在關遠崢母親的脖子上,讓麵前這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突然就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強勢,仿佛一瞬之間變成了一個蒼老無力的婦人,當年盛氣臨人的樣子終究隨著時代的變遷不複存在。
施念不想再看她一眼,對吳法說:“送她回去吧。”
說完施念轉身邁上石橋,步子越發無力,一口氣卡在胸間,上不去下不來,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她看見關銘尋了過來,看見風吹起了他的衣角,看見他朝她大步而來,寒風蕭瑟,層林盡染,她迎向他,雙腿發軟,就快支撐不住了,啞著嗓子想喊他,耳朵卻嗡嗡作響,那句“笙哥”終究淹沒在喉嚨裏,天地旋轉間,她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作收,收藏預收哈同誌們!!!